毕业三年未见，雯的变化不大，我一眼便认出了她。我们笑着拥抱，仿佛不曾分别。
“好吗？”我问。
雯点点头，“很好。”
雯突然有些羞涩，“当初决定追他，也许是我这辈子做的最疯狂的一件事。也是最庆幸的一件。”
我看着她笑，仿佛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仿佛我们依然年轻。
上大学时，39个人的小专业，只有两个女生，我跟雯。吃一起，睡一起，上课自习也只能同步，成为密友，我们似乎别无选择。
大一暑假回来之后，我发觉雯有些不同。原本每天宿舍、教学楼、饭堂的三点一线，突然就多了一站：报亭。为了帮同学们提供校内兼职的机会，学校特意把像报亭、学生超市之类的岗位留下来，面向在校生公开招聘。既能锻炼自己，又能不出校门就赚取零花钱，同学们自然跃跃欲试。每年的校内招聘会都异常火热，成功上岗的要么就是确实家里有困难，要么就是自身实力十分优秀。
我注意到，雯并不是每一次都会买杂志。
“怎么？今天还去报亭吗？”从自习室里出来，我忍不住逗雯。雯一脸被识破的窘态，惹得我笑得直不起腰。
那天我们没去报亭，雯拉着我去外面的小饭馆吃饭。点好菜，雯给自己要了一罐啤酒。那还是我第一次见她喝酒。
“我有喜欢的人了。”服务员刚离开，雯便开了口，说得干净利落，跟刚刚点菜的口气也别无二致。
我早就断言，以雯的性格，如果生在古代，一定是仗剑走江湖的侠女。没想到，即便是在初恋这样太有小女生烙印的事上，雯也这般潇洒不扭捏。
“你也知道，这是我第一次动心。”雯接着说。
“是报亭的那个男生？瘦瘦高高，带着眼镜......”一时间也想不起其他的特征，“就是每次你都会在他那儿买杂志的那个。”
“嗯。”雯爽朗地笑了，“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那天，雯跟我说了很多。那个男生叫晓辉，跟雯是老乡，他们是在返校的火车上认识的。晓辉比我们高一届。在雯的描述中，晓辉简直就是个超级模范生一样的存在。
后来，我依然像往常一样，在晓辉当班的时候陪雯过去买几本杂志。只是因为雯的原因，我也会留神多看他几眼。坦白说，晓辉应该是个很不错的男生，样貌好，人也不错，我替雯感到高兴。
我以为某日，我会从雯那儿听到他们终于在一起的消息；又或者，雯这个傻丫头只是默默地喜欢着，我也就这样一直陪着她；又或者，在某年某月的某个时刻，我们一起目睹他跟其他女生站在一起；又或者.......很多很多种剧情，但我怎么也没想到，现实竟然会是最狗血的一个。
那一日，我陪雯一起去报亭，晓辉在。雯照旧买了两本杂志，我照旧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就在我们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晓辉突然叫住了我们。
“麻烦......等一下。”
我们一同转身。
“这本杂志，我送给你。”他说。
我下意识地看向晓辉手里捧着的杂志，封面竟是我最喜欢的明星。我的心猛地一沉，却只能不动声色。
雯几乎是跳跃着走过去，把手迎向他。可晓辉却躲开了。那一刻，我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送给你。”晓辉从里面走出来，绕过雯，就站在我的面前，捧着杂志，眼里满是热切。可那时那刻，我什么也看不到，我急切地扭头去寻雯。可眼前一花，雯便跑了出去，她撞在我的胳膊上，撞得生疼。她比我更疼吧，我在心里想。
我几乎已经要追出去，却堪堪收住了脚步，转身看着晓辉。
“我不喜欢你。喜欢你的人是雯，是刚刚跑出去的女孩儿，不是我。”我盯着他的眼睛，说得一字一句。
晓辉的手垂了下去，有些茫然，“为什么？”
“没有问什么。”我摇摇头，很难过，“就像你不喜欢雯，我不喜欢你，这不需要理由。”
“可是......”晓辉还想要解释什么，可我并不想听，只能急着打断。
“我们都只能接受。雯必须接受你喜欢的人不是她，一样的，你也必须接受我喜欢的人不是你。我们都得要接受，不是吗？”看着晓辉，我觉得他有些难过，可我很无奈。我担心雯，转身离开，把晓辉留在身后。
那晚我几乎找遍了我们曾经一起去过的所有地方，可还是没有找到她。宿舍熄灯很久后雯才回来，她一言不发。我看着她刷牙、洗脸，然后上床睡觉，却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之后的几天，我们始终没说过一句话。
有时候，相同的事情，如果发生在陌生人之间，或许会更容易释怀。我懂，我只是心疼雯。
还好，她并没有让我等太久。雯把我约出去，还是上次吃饭的小饭馆，一样的菜，一样的罐装啤酒。雯看着我，就那么看着我。我笑着说：“再不吃，菜就凉了。”
“你瘦了，把我的胖虎还给我。”我属虎，不瘦，所以雯一直叫我胖虎。几乎是霎那间，我的鼻头一酸，突然就湿了眼睛，我低下头。
“即便我会因此放弃他，我也不想失去你。胖虎，我想你了。”雯继续说，我的眼泪已经一滴滴地砸下来。
“那为什么不理我？”我仰起头，眼泪汪汪，大概看起来很可怜。
“因为我真的喜欢他。”雯还是挂着掩不住的落寞，“但是我知道，与你无关。”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
“胖虎，我决定追他了。”雯看着我，眼睛里有好看的颜色。我看着她，然后笑得很开心。
那一刻的雯，那一刻雯眼里的神采，深深地留在了我的记忆深处。连同我的青春一起，美好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