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的夏天我决定不吃牛肉了。

原因是我认识了一头牛，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它是通灵的，至少我觉得我们互相理解。

因为猪粪堆在地里太多，发酵后搞得方圆几十米都臭烘烘的，所以在2012年爹决定买一头牛来耕地种黑麦，一来可以消耗猪粪，二来可以喂牲口。

爹在暮春的一天下午去了集市，说是去选牛，其实他从来没养过牛，又怎会选。于是他在卖牛的地方这里转转那里看看，听那些牛贩子们分析哪头性格温顺，哪头干活有力。爹都没看上，因为长得太丑。他刚要离开的时候，有个人牵着一条身形健美的牛来了，一来就成了焦点，大家都围上来，牛贩子接过缰绳想拉着走几步，结果死活拉不动。爹拍了拍它的背觉得很满意，于是也拉过缰绳想要试试，结果它就乖乖地跟着走了。爹当时就决定买下这头牛，他说这是缘分。这就是爹见人就吹的神乎其神的买牛经历。

后来过年回家我见着这牛了，确实好看。如果它是马，那绝对可以叫骏马。

而且，它确实不是一般的牛。

第一，它不挑食。但凡是正常的吃草牲口，必定有些植物它爱吃而另一些它拒绝吃，但是这货啥都吃，连柏树那油腻的小叶子它都大口大口的嚼，而最爱吃的居然是气味奇异的柚子叶和柚子皮。

第二，它好像真的认识人。我刚开始靠近它的时候，它老想用头怼我。后来有一次家里办酒，没人理它，它吃了两天干草后直叫唤，我就去给它弄了一背篓的鲜草。此后我就可以靠近它了，它也不怼我，见着我还会叫一两声，最开始我以为它是在表达求食的愿望。但是2013年暑假我回家，刚从车上下来它就朝着我叫，那时它在一簇绿油油的草丛边。

那时我刚刚看了《生死疲劳》，我以为这是一头“西门牛”。

“西门牛”在2013年初夏生了一头小牛。和“西门牛”一样，小牛生下来就很漂亮，眉清目秀，四肢修长，浅棕色的毛特别柔软。娘自豪地给我说，小牛出生半个月的时候就被买家预定了。

我见到小牛的时候，它刚好开始磨牙学习吃草。每天早上一开圈门，它就出去到麦地里去，玩半天又不吃一棵，玩够了就回来吃奶。有时候在路上遇到外出归家的狗就一阵狂追，把狗追的汪汪大叫。我没事做的时候会帮它捉虱子，后来傍晚我去散步走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我们也算是好的玩伴了。

有一天中午睡觉的时候感觉外面闹哄哄的，起来后娘给我说小牛被买家接走了，我问去哪儿了，她说听说是买去养牛厂当种牛了。

我跑去看了“西门牛”，她坐在树荫下安静的回嚼，只是眼泪流到了脖子下，两行泪痕把毛染成了深色，偶尔低唤一声。

那天夜里，“西门牛”叫了一夜。接下来又叫了两天，也不爱吃了。我给娘说，把牛卖了吧，以后不要养这么有灵性的牲口了。第二天娘就叫牛贩子把“西门牛“买走了，她很温顺，走过堰塘，走过山脚，头也没回。”西门牛“和我家的缘分尽了。

我听说牛在死之前都会流眼泪，娘说做牛的这辈子都在赎罪，辛辛苦苦干活一辈子，最后被人吃肉。于是我决定不吃牛肉了。然而又一天有个人跟我说我们在城市里吃的牛都是不干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