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心里喜欢吴芳就是在那个兴致勃发的暑假。假如我们斗地主的场地没有那么快就被安排进一位和善的年事已高的孤寡老太的话,我对吴芳的痴迷程度会不会升温呢?起码差不到哪里去吧。不知什么原因,我和吴芳还没有像模像样地说过一句话。好像只是礼节性的“嗯、噢”,只是一些语气助词。我肯定愿意说一、二句长句,但我做不到。临场时我想对吴芳问候一下“中考考得怎么样”之类的话语,都十分困难,口欲吐言心已扑通,嗓子堆满干枯的茅草,快速流动的血液里滋生了很多看笑话的小人,在我脸部围观哄嚷指戳。这一闹腾,我的心里就敲起了鼓,是退堂鼓么,可我没有听到鼓点声。可能是某种惧怕,要不然我的心里怎么“嘶嘶”地打冷战哩,我怕说错话,在喜欢的女生和长辈面前我怕说错话。说错话的后果很严重,就像吴刚的老爸吴昕斌似的。
我知道我喜欢吴芳,虽然没有跟吴刚提起过,但我认为吴刚是不会剥夺我的这一份喜欢之情的。我想这就跟大人们吃面的口味一样,有喜欢辣的有喜欢清淡的。吴刚不会阻止我的口味的。倒是刘笔学让我有点挠头,他的老爸是税务所的一个小公务员。他家的经济条件比我和吴刚家强多了,同样使用手机,刘笔学在14年内,就从苹果3G苹果3GS苹果4像换电视频道似的换个不停。
看到刘笔学这样的大手笔,用着普通手机的吴刚失声惊呼:乡亲们哪同学们,刘笔学家真有钱呐!我的直觉告诉我,长相好家境好的刘笔学也喜欢吴芳。而且从吴刚传来的情报来看,刘笔学心机是蛮重的,每次换了新手机,奔走告喜的第一家——就是吴刚家。而且他看吴芳的眼神,有点像漫步的狮子看到小动物那样不急于下口。这是大人们常说的另类嘚瑟么。吴刚每次都会拿着刘笔学的新款手机把玩不已,一边的刘笔学会叫上吴芳大讲特讲苹果4的好处:这是全球最薄智能手机。做到如此之薄乃是将天线巧妙整合到边框,既可以接受wifi和gps的信号,也可以接受umts和gsm的信号;前后面板采用特殊的钢化玻璃,比塑料的坚硬程度强30倍,非常耐划;加入了双mic设计,可以主动降低噪音提高通话质量;讲到像素分辨率时,刘笔学更是沧波隐隐地邀请吴芳摆个造型拍照。吴芳浅笑着说自己不上镜,便移步走开了。
刘笔学那天和吴刚一起又去了17号街的张莉同学家。正在看电视的张莉见到刘笔学手里晃眼的新手机,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有点急不可耐地接过手机。她摩挲着苹果4,就像抚摸小宠物,不时发出“oh,my god”。最后,刘笔学拗不过张莉,用簇新的手机帮张莉拍出10几张姿态各异的照片。
我听了吴刚叙述的这些情形,感觉刘笔学的意识不闲淡。给长相甜美的女生拍照遭到婉拒,便转而投向别处,这是不是初衷易改,立场也不坚定呢?善于浮想的我认为有些事可以见微知著的,刘笔学可能是个立场不坚定的人。伟人曾说过:那动摇不定的中产阶级,其右翼可能是我们的敌人,其左翼可能是我们的朋友——但我们要时常提防他们,不要让他们扰乱了我们的阵线。
我在思忖要不要将我浮想后的感觉告诉吴刚,也等于变相地提个醒,中产阶级的子弟玩的套路,我们也许会应接不暇的。不过我还是想缓缓再说,有些话是不可以轻易说的,谁能保证自己说的话不会被误解呢?我和吴刚从某种程度来说,有点同病相怜。我老爸在我9岁时到非洲的博茨瓦纳去淘金,吴刚老爸在他9岁时进了精神病院。
吴刚的老爸叫吴昕斌,在14号街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人。在吴昕斌跟我们一般年龄时,因为和别人为琐事斗殴,失手致对方伤残,吃了4年官司。重回社会后,已经是一个成年人。唯一的姐姐也已嫁作人妇,嫁到了另外一处棚户区域。平安里街道和居委会热心的办事员为他张罗起就业安排,因为吴昕斌手脚快,被一家电子厂招去做了装配工。吴昕斌并非生性顽劣之人,加上积极肯干,很快就从基础装配工做到了流水线的线长。用电子厂领导的话来说,吴昕斌啥都好,就是不能贪酒。照吴昕斌自己的话讲,多亏自己贪杯,才贪到孙二姐这么一个百年难遇的好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