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中时代记忆深刻的有两个同学,一个叫巴宝利,一个考试没考好能把袜子脱在凳子上向学校教育表示抗议的家伙,另一个就是阿呆,对于这两个人,我更喜欢说说后者,前者口味太重,有被和谐的风险,暂且不谈。 阿呆,原名刘桂呆,身体偏瘦,个子不高,长的不好。在那个很敏感的年纪,长的不好是挺伤人的一件事,很遗憾,那时候我还是蛮开心的。但阿呆似乎丝毫没受影响,因为他觉得他是个文学青年,跟别人不一样。是搞文学的,如果你说他长的不好,他就会说:你去看看王小波,他长的有我好?人家还是大师。我说你绝对长的没人家好,为此我还和他争了好久,结果还是我赢了,因为我对他说了一句,你在和我争的话,昨天你厕所那事就别怪我了。虽然他和王小波到底谁长的好压根就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在那个自尊心极度放大的年纪,一些小小争论的胜利,都能让我们觉得意义非凡。并且那会儿,我跟本就不知道王小波是谁。多年后偶然看到王小波的相片,才发现他的确长的还是比王小波好多了,至少他前面的头发比王小波的多,当年真错怪了他,不该用绝对。
对于他投身文艺这条路线,别人不知道,但我心理是最清楚不过了。记得高二那会,和他同桌,关系还不错。有一次上生物课的时候,他突然就和我说了,他想要女人了。我说,就你这水平,还想找女人?稍微有点文学基础的,都不会这么直白,想女人能这样说吗?应该改成想恋爱了,懂么?他说,哦,原来文学原来可以这样来搞。至此以后他迷上了文学。为了搞而文学。可是对于阿呆这样一个对文学豪无概念的人,从哪开始进入文学呢?的确,第一次进去是有点难度。幸好那时候,新概念作文在全国弄的很火,而且两位新概念得主,韩寒和郭敬明也大受许多女生追捧。对于这一切,阿呆看在眼里,同时在他脑中也在酝酿着他宏伟的计划。只要能模仿这2个人的写作风格,自然而然就能受女生欢迎,关于这个伟大的结论,他一直对我只字不提。连去商店买郭敬明,韩寒书的时都偷偷摸摸,他怕别人知道,更怕我知道。他是绝对不能接受我去模仿韩寒或者郭敬明的风格所造成的对他的精神伤害的。对于模仿小郭还是小寒,阿呆选择还是挺明智的,他决定走小郭路线,后者,他抱怨到,他妈的一个搞文学的,还长的这么帅,长的帅都算了,吗的字还写的那么好。阿呆觉得模仿小寒同学与自身实际情况不符,而且难度大。于是他果断放弃小寒。幸亏后面还有小郭顶着。 有目标,有偶像,路线清晰, 对于阿呆,他觉得自己以后前途光明。有追求是好的,能在追求过程中挺住更好。阿呆,很不错,他做到了这一点。历时3个多月的奋战,终于把小郭出的书全部看了。其实小郭那会才刚出一本书,为什么看一本书要看这么久,原因是这样的,阿呆这人其实还是有点城府的,他不希望别人看到他在模仿小郭,他希望别人觉得他的才华是天生的。他希望别人觉得他是一个天赋型的搞文学的。所以,他尽量不会让别人认为他正在朝文学方面在努力。所以他看书的时间受到了很大的限制了,白天上课是不能看的,只能在中午午休的时候看,或者晚上看。如果是中午看,他就得必须在看书,和睡觉作出选择,但看书就意味着女人,结果就换成他必须在睡和女人中做出选择,最后他选择了睡,其实对他而言,这只是一个单项选择题,因为他觉得他睡觉的时候经常能梦到女人。如果是我的话,我宁愿两个选项结合我在选。这样一来,阿呆只能在晚上看书了,但晚上宿舍11点后断电,也看不了多久。最后,阿呆把目光转向了厕所。因为那时候我们住宿用的还是公厕,晚上不熄灯的。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天天放抛物线的地方,既然是他处处碰壁以后的唯一一个可以依靠的,并且给他人生提供光明的地方。只是,他很后悔每次不按规定乱丢抛物线,导致他看书的环境不是那么理想。那时又值夏季,蚊子又多,小呆每次要等同学们睡后,才能起来到厕所看书,虽然环境恶劣,但他怀揣着梦想,到也有滋有味。只是有一次,出了点意外。那晚,他正看着书,突然看到有人冲了过来,一时来不及只能把裤子脱了,假装在上厕所。正当他准备趁那人不注意,往外走的时候,那人说了句,阿呆,上厕所带那么多纸干嘛,借我几张啊?结果可想而知。虽然丢了几页纸,但丝毫没有减退阿呆追求梦想的热情。他其实那天是他挺悲剧的,碰到个上厕所没带纸的巴宝利。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正当你兴致勃勃的为你的梦想涂色时,说不定就碰到巴宝利了。
经过3个多月的奋战和一周的反思总结对于阿呆来说是一个质的飞跃,他觉得他自己已经是一个文学青年了。以后的以后他一直以文学青年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在这种文学青年的高标准下,的确他获益不少。不久,他就在班里声名鹊起,很多女生都倾慕他,经常有人谈论说他的文章带着一丝丝怨妇淡淡的哀伤,很有小郭的感觉。还有人谈他的文学天赋,说他是一位奇才,而且眉宇间有淡淡的忧伤等等。每每经个这些同学身边时,我都假装没有笑。又过了一段时间,他找了女朋友,进入了学校的文学社,并且还担任了社长,风光无限,这该轮到我假装没有哭了。我真的没有哭。那段时间和我坐在一起的他老是和我聊文学,有时候搞的我火了我就说搞文学的人结局都不怎么不好 啊,你看海子不是给火车弄死了么?张爱玲不是手枪自杀了么?你是选择火车,还是打手枪?他说,你真坏。其实我心理非常嫉妒他的,文学社里面美女如云,而且和老师走的近而且还有很多其他好处。我想如果他选择了火车或者手枪的话,对于竞选社长的事,我肯定是当仁不让的,并且竞选还会说是为了替我朋友完成未了的心愿的,想想获选概率还蛮大的。这当然只是意淫罢了,这只能表明当前我的生活状态实在是不尽人意。这同朋友考试不理想我很伤心,朋友考第一我更伤心一个道理,有时候人就这样,总希望别人过的比自己差。在过了一些时候,对他的感情又多出一种恨来,原来只是嫉妒现在成功更新升级嫉恨了。这事起因是我向他们文学社投稿,我觉得被采纳是毫无悬念的,因为就文章而言我自己觉得写的还可以,而且社长又是我朋友,我不想被采纳都不行了。可惜这次我又错了。文章硬是被生生的退回来了,我去找他理论,他把我拉到他的办事处,小声的说;他现在是社长,对于其他人都应该一视同仁,你这个文章思想有点偏激,最重要的是,哎。。。。下面他没说了,说罢他从抽屉拿了他的手稿给我,说你回去拿我的看看,和你的比较比较你就知道区别了。我拿了他的手稿和我的比来比去还是没发现什么,两篇不同的文章怎么比较啊。于是又去找他。最后他意味深长的和我说,你看你的文章怎么总是缺少了泪流满面和抬头45度看天空呢?哦,哦,哦,这样啊。心想,我操,下次老子一定让你泪流满面。正当我苦思冥想实施怎么叫他泪流满面的计划时,他就真的泪流满面了。我对此表示很意外。据知情人透露,那天他正在以45度看天空的时候,没注意,迎面撞上了中午从食堂打饭回来的高三学长,把人家学长辛辛苦苦打来的饭打落了满地,顿时,那学长就火了,二话不说,很果断的让我们的社长泪流满面了。我估计那时候我们社长看天空的角度都还没来的及调整过来,就直接被人家KO了。我想像着阿呆和那位学长发生冲突的具体过程,后来我觉得光听还不过瘾,要到现场去看下打斗痕迹,但从地面痕迹和场地的遗留物来看,我很欣慰的发现我们的社长应该完全没有反抗,但也不能理解为顺从,因为从精神层面来看,他肯定不愿意被打,但是自己又无能为力,我觉得这种被打是最痛苦的。精神和肉体双重折磨,这样的待遇的确也只有搞文学的人才能体会到。普通人,思想高度不够。事后,听说那位高三学长被处分了,人家问他为什么打一个手无寸铁的一个搞文学的人时,他说,搞文学的那鸟把我的饭弄没了。可见,对于凡人来说,饭碗还是比文学重要的多的。然而对于阿呆,文学的梦想一直没有变。他不在乎文学的意义,只要文学能让他享受在学校比别人多一点点的优越感就心满意足了。被打了,爬起来又是条好汉,他觉得。从这方面来看,小呆的勇气还是值得我学习的。而对于我而言,那个夏天有了这件事后,我过得真他妈爽。之后的之后我才发现更爽的还在后面。
炎热,枯燥的夏天过后就是高三了,这一年,阿呆经历了丢掉社长的职位,和他文学社里的女朋友分手人生最悲剧的两件事。而做为朋友的我一直陪在他身边,高兴着。直到有天,我看到他在日记本写下:那年,是他在身边。我一下高兴不起来了。至于他为什么会落得如此地步呢,其实还是他自己的原因。没事喜欢舞文弄墨,卖卖文采。据说,那天他下楼的时候看到一女孩急急忙忙的上楼,顿时诗性大发,迫不及待的想吟诗一首,诗是这样写的,
上楼的人在楼下,
下楼的人在楼上,
下楼的看到了上楼的,
好凶。
你说他自己想想也就算了,他还跑上楼去,在人家面前念,念完后,那女孩捂住胸部,骂了一句流氓,哇的一声跑到学生会那去了。结果阿呆被学生会以性骚扰案例处理掉了。
很奇怪,阿呆对于处理结果毫无异意,也不伤心。他反而觉得是他的诗写的太好了,别人理解不了。一般而言,好诗都是人看不懂的。就这样他离开了文学社,却继续着他的文学梦,只是这一次的坚持很纯粹。
转眼之间,高考来了。离校时,他跑过来和我说:“考试考好点,兄弟。”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有点内疚,便对他说:“兄弟,你也一样啊,作文记得写好点啊。”他恩了一声转身就走了。我看着他矮小的身子背着厚厚的被子,左手提着一桶书,右手拿着睡了3年的很破旧的席子,慢慢的消失在我的视线里。那一天,我再一次高兴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