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作家之路,走到了死胡同,出不来了。
这是一辆名为写作的列车,也是一趟追求幸福的旅程。旅途中磕磕碰碰,跌跌撞撞,走过高山峡谷,江河湖海,看过日出日落,潮涨潮跌。旅途中的所见所闻,我都主观地记录了下来。我怕我把这些瞬间忘记,这些美丽的,丑陋的,高亢的,平淡的瞬间,有尤其是这些瞬间我的主观感受,我不想忘记,因为这是我存在的证据。
作为一个35岁的灵长类猿猴,我能记得的,也只有这么多片段了。
还记得闫jn听说我在别人同学录上写下那句话后,生气时扣掉的我那层冰红茶外皮。
还记得孙ab在一起玩时,扔向我的弹力球。还记得朱f逼问我说:“难道,你喜欢的是Judy吗?”
还记得张jl把我精心准备给她的礼物甩了过来,“啪!”地掉在了地上。
还记得贺ys对我说:“君义,你冷静!”
还记得王yf对我说:“我自习不跟你坐在一起了。”
还记得沈cz和我在食堂吃完饭后给我的那根香蕉。
还记得张y肚子痛时满头大汗。
还记得学姐在问“要不要找一个?”后,我看向李y,她笑着说说:“你可别看我!”
还记得李y发短信给我说:“我要梦到今晚的演出!”
还记得李m在电话里对我说:“她配不上你。”
还记得杨lj说要减肥,把她的盒饭给我,结果我吃了两盒饭。
还记得谭gj说她病了,我就在电话里给她唱了歌。
还记得张hc在回东师临走前给了我一本书。
还记得刘t说:“再让我考虑几分钟。。。就到4点。”
还记得马x跟导师说:“我觉得君义是非常努力的。”
还记得和刘ww开门相遇,惊鸿一瞥。
还记得和黄xl坐在长椅上聊天,她说:“我一时都蒙了,都不知道刚才在说什么。”
还记得俞jn说她开车一个多小时到单位加班。
还记得李yj在我多次说说加班忙不能出去后,她发信息说也没想跟我一起出去。
还记得黄tw跟我吃完饭后说她还要和闺蜜逛街。
还记得杨y就住在商城路附近的小区。
还记得李h的肤色比较黑。
还记得余l说她想用上几千块钱的化妆品。
还记得励t给我带的包果子的饭团。
还记得王t短信轰炸一般不停给我发信息。
还记得金s爱看毛姆的书
还记得和老婆在一起的一切。
35年了,在我身上已经发生了过足够多的事情,多到很多事我都记不清了。
如果没有文字,可能我最终能记住的,也只有这么多,只是一些最能刺激我神经,让我难忘的事情。而那些容易忘记的事情,并不代表它不重要,或它没有被记下来的必要。我觉得自己经历的每件事,每一刻的心情都是重要的,值得记录的,而真正落在纸面上的,仅有寥寥数笔。大量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好像被人按下了快进键。大量的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好像从未发生过。最终,这些事只存在于某些人的脑中,与笔下,还是经过主观严重扭曲后的事。即便如此,将其记录下来,也是有意义的。
而现在,这列经历过无数事情的追求幸福的列车,似乎已经到达了它的终点:家,这个温暖的港湾。
老婆,娶到了。家,成了。业,立了一点,能养活自己了。
幸福,得到了。
那么这列列车,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而文章,不过是追求幸福的过程的副产品,就像人活着会拉屎,但人活着不是为了拉屎一样。我找对象的过程是会写文章,但最终目的还是找对象,娶妻生子,而并不是通过丰富的感情生活激发自己灵感让自己写出传世文章。
写作对我来说确实很重要,那一刻,在我老婆确定一定要生孩子时,我就知道,自己面临着挚爱和热爱之间的二选一的选择。
如果选择挚爱,就像生孩子,就得养孕妇,养孩子,买房子,还得给孩子买房子。把一辈子搭进去也得不到这么多银子。但这就是一个父亲的责任,逃不掉的。而且一旦做上父亲这个角色,就会感到家庭的温暖和幸福,只要像个机器一样努力赚钱就好了,还需要写作吗?
如果选择热爱,那么我就是不是一个专情的人,因为面对我爱的人时,我没能为了她真的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豁出去。我自私地还想保留自己的爱好,不想承担更大的责任,而且与国家的多生孩子的号召相悖。我的思想都已经不够高尚了,连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作为,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记录,去传播自己的想法?
所以当时的我手脚冰凉,不知所措,但看到老婆期待的目光后,我投降了。因为,33年了,你知道遇到一个能看得上你的人有多难吗?哪怕是看上我能干活,能赚钱呢?这样的一种被爱的感觉,又有谁能给呢?我曾经立誓会给爱我的人幸福的生活,现在她就在你眼前,你就反悔了?我敢肯定,错过了她,后面就再也不会遇到这样爱我的人,你确定你不会后悔?
思来想去,我最终放弃了自己,因为我都不相信自己能真的成为什么大作家。
我放弃了攀登珠峰,选择顺坡下驴。
对自己的不自信让我错过一段段感情,最终,对自己的不自信又让我获得了爱情,娶到了妻子。
外人看来,这是个多么美满的家庭啊!
但这是我通过自我阉割换来的。
我本来是有两个理想的双头怪,在现实的逼迫下,最终二选一,只能留下一个头。割掉的,是天马的头,以后再不能天马行空。留下的,是老牛的头,以后只能脚踏实地,天天耕地。
夜半的我,坐在家中的床上,旁边是熟睡的妻子,一片黑暗中,只有亮着微光的手机,和两根打字的大拇指。已经1点40,距离明天起床时间不到6小时,虽然我还在尽量挤时间写点胡言乱语,但留给我的时间也不多了。这个坐在家中的我,注定无法成为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