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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阿瑞是我的初中同学。
上学那会儿,她是我们班个子最高的女生。在我们还顶着齐耳的学生头、穿着肥大的校服、背着硕大的书包上学之时,阿瑞已经把自己打扮得颇为与众不同。白衬衫,紧身牛仔裤,帆布包,还有一头又黑又直的长发顺服地贴在背上。有时,白色连衣裙和麻花辫也是她的标配。那时的阿瑞,是许多男生心中的白月光。
当然,她被班主任训话的次数多得数不清。老班常说,女孩子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阿瑞嗤之以鼻。
后来,我考上了高中,阿瑞去了一所职校学习计算机。我们见面的机会很少,只知道她想去深圳工作。
高三那年的冬天,阿瑞来学校看我。她说,学校安排他们去深圳实习,她终于能去外面看看了。她很开心。
时间过得很快,我们再次见面时,我已经读大一了。寒假的时候,我们约着去爬山。阿瑞变得更漂亮了,身高已经1米7,皮肤白皙,画着淡妆,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我们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琐事。她现在在深圳的一家公司做文员,工作比较轻松。相比其他初中毕业就工作的同学,她过得很不错。我很为她高兴。
登上山顶,我们望着远处的小城,静默不语。突然,她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脸颊绯红。
我有男朋友了,她说。
2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W先生。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阿瑞当时羞涩却又满是欢喜的神色。
W先生是阿瑞公司的一名主管,大学毕业之后一直在深圳打拼。他比阿瑞大八岁,家在省城。因着是同乡,W先生格外照顾阿瑞。没过多久,他们就恋爱了。
我问阿瑞,你不怕他是骗你的吗?
阿瑞很笃定地摇头,他不会。
夏天的时候,阿瑞阑尾炎突然发作,W先生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出院之后,W先生就开始管着她了,不让她喝冷水,不许她吃垃圾食品,每天给她搭配各种营养餐。但凡出差,一定会跟阿瑞报备。
阿瑞说,他对我这样好,不可能骗我的。
我隐隐地有点担忧,但当时的我对男女之间的感情一无所知,更不能给阿瑞一些建议。我只能祈祷阿瑞一定要幸福。
阿瑞和W先生的感情很稳定,W先生还带他回家见了父母。W先生的妈妈不太喜欢阿瑞,觉得阿瑞的文化程度太低,而且阿瑞的父母还是农民,门不当户不对的。但是,W先生跟他妈妈说,这辈子就是要娶阿瑞。W妈妈百般无奈,最后还是同意了他们的婚事。
我读大三的时候,阿瑞和W先生结婚了。他们在省城买了新房,没有和公婆一起住。婚礼结束之后,两人回了深圳。没过多久,阿瑞怀孕了,索性辞职在家待产。
阿瑞生了个女儿,她在电话里喜滋滋地跟我说着小女儿的各种趣事。我听了也为她高兴,暗自希望她能一直这样快乐地生活下去。
3
后来,我忙着工作、读研,各种琐事纷至沓来。我和阿瑞也渐渐地失去了联系。偶尔遇见以前的同学,问起阿瑞,大家都是摇头,没有一人知道阿瑞现在的境况。
直到前几天回家,我在超市门口碰见她。当时,阿瑞喊住我的时候,我差点没有认出她。
她实在是太瘦了,脸色苍白,头发松松地挽起,显得更是消瘦。她左手牵着一个小女孩,右手提着一大袋东西,微笑地看着我。那一刻,我很难把她与记忆中的那个笑意盎然的女孩儿重叠到一起,内心涌起的竟是酸楚。
我们找了一家咖啡馆坐下,聊着彼此的近况。小女孩儿很乖,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安静地听我们说话。阿瑞抚着女儿的头发,叹息。
我问她,怎么了?
她说,女儿已经三年没有见过爸爸了。
我愣住了。
阿瑞说了很长的一段往事。
4
阿瑞的公婆重男轻女。因为阿瑞生的是女儿,母女俩都不被公婆待见。阿瑞只能自己带孩子。
起初,W先生在工作之余还帮着做点家务活儿。但是,照顾新生儿是件非常磨人而又琐碎的事情。加之,两人刚做父母,完全没有经验。各种矛盾、委屈、争吵扑面而来。W先生实在熬不下去了,只好请求他的妈妈帮忙照顾孩子。
阿瑞独自带着女儿回了省城,住进了自己的新家。
婆婆虽然不喜欢娘儿俩,但W先生是她的独子,还是帮着照顾小孙女。阿瑞也轻松了很多。
女儿渐渐地长大了,阿瑞想出去上班,但遭到全家人的反对。婆婆公开挑明,等孩子一岁了,她就不会再带了。阿瑞只好继续在家带孩子。
W先生很少回家,就算回来也是匆匆忙忙地,待不了几天就走了。
阿瑞和他几乎没话说,即便聊天,也只是说些女儿的趣事。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阿瑞一个人守着女儿住在他们的新房里。没有工作,没有朋友,有的只是日复一日机械式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阿瑞发现W先生连电话都很少了。女儿两岁那年的春节,他都没有回家。打电话过去,他说太忙了,在加班。
之后的几年,W先生再也没有回来过。只是偶尔通过电话问问女儿的情况,按时给阿瑞生活费。
阿瑞向婆婆哭诉W先生的行为,婆婆却劈头盖脸地骂了她一通。说她不知好歹,有房子住,有钱用,还不知足。她一个农村姑娘,天天在家好吃懒做,还好意思怪丈夫不顾家。
回到家后,阿瑞崩溃地痛哭了一整晚。
一个星期后,阿瑞带着女儿回了老家。她跟父母说省城太热了,想回来避避暑。她不敢住在父母家里,怕村里人指指点点,让父母为难。
她在县城的一所小学附近租了个房子,准备开个小学生托管班。那时,县城还没有人做这件事儿。小瑞的托管班一开业,就有一些工作繁忙的家长把孩子送过来。阿瑞的价钱定得很合理,人又温柔漂亮,很有耐心,生源越来越多。去年,她扩大了规模,开了分店,招收了几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做辅导老师。她终于有了自己的存款,不再每天惶惶不可终日。
W先生依然对她十分冷淡,只是打电话叮嘱她照顾好女儿。在她回老家的这两年里,W先生从来没有回来看过她们。他们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
阿瑞说,生了女儿之后的这几年,她不敢跟任何同学联系。回到老家的小县城,她也很少出门,生怕碰到熟人。她怕别人看出她不幸福,怕别人对她流露出怜悯的神色,更怕别人对她冷嘲热讽。
我问阿瑞,为什么不离婚呢?她说,她舍不得。即便W先生再也不回来,只要他没有提出离婚,她就可以继续守着这段婚姻,直到死去的那一天。
我不知道怎么劝她,唯有沉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
“你看到的幸福只是假象。别人都觉得我过得很幸福,而我却早已生不如死”。阿瑞说完这句话,脸上一片漠然。
不,你已经重生了。
你没有拘囿于无休止的怨念中,你没有继续沉沦在无止境的猜疑中。
你勇敢地选择了新生,获得了经济的独立和人格的尊严。
我相信,未来的你,爱与希望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