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是2008年,学校为了应奥运会的景,搞了个为期五天的校运会,从周三到周日。整整五天不上课,当班主任在某一个晚修站在讲台上公布这一消息时,教室里的同学们兴奋的一跃而起,恨不得立即出去跑两圈……
然后就是报名工作。
比较热门的报名项目有100米短跑、跳远、跳高、掷铅球……因为这些项目费力较少且比较能展现个人魅力。然后被同学们冷落了的项目就是那些“短期”内看不到结果的项目,如3000米长跑……
报名工作开始后的第三天,高二(13)班的报名表中,3000米长跑的那一栏仍然是空白一片,班主任给班干部们下命令:直接“点将”,必须有一个人报名!
于是,翌日早晨,满脸堆笑的班长就找上了一向来沉默寡言、“呆若木鸡”的他。当班长软磨硬泡地让他报名3000米长跑时,他的内心,虽然大部分是抗拒的,但是在内心的某个边缘处,居然也有那么一点点狂喜,因为这毕竟在一定程度上证明了他的能力以及他在班集体中的地位,要不然班长为什么不找别的同学?!
在某个夕阳西下的傍晚,他踏上了学校的橡胶跑道,自从进入这所高中以来,这几乎就是他第一次踏上学校的橡胶跑道。是的,在班长的劝说下,他最终报名了3000米,之所以报名,直接原因是实在扛不住班长那滔滔不绝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根本原因是他内心深处那想要为班集体争光,为自己证明的强烈荣誉感。子曰:知耻而后勇。再说了,万一跑了个第一呢?那自己往后在班里就再也不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存在了。
学校的橡胶跑道是400米的,他那天傍晚只跑了两圈就坚持不下去了。他本来给自己定下的计划是:每天跑10圈,直到校运会正式开始的那天……
然后,校运会就突如其来地来了,开幕仪式上,学校的领导们慷慨陈词,台下的同学们摩拳擦掌,欢呼雀跃!而他,在想着要不要假借身体不适或小腿受伤的名义放弃比赛。
时间在犹豫不决中渐渐流逝,而他也最终走上了3000米的赛道,说是“走上”,其实更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推上去的。这种“无形的力量”他似曾相识,仿佛3岁时,妈妈强迫他坐在钢琴的前面,弹奏那些他根本就理解不了的音符。
枪声响起的那一刻已是傍晚,残阳如血一般将田径场外的高楼大厦照映得金碧辉煌!赛道上所有的参赛者都以一种合适的速度在向前奔跑着。唯独他一人,像离弦的箭,像受了惊的小鹿,拼了命地向前奔跑着,很快,他就跑到了小组第一的位置。同班的同学们彻底沸腾了,他们都激动地觉得自己所在的班终于要拿到一个全级第一了。
而他,也突然感到原来自己如此擅长长跑,这项天赋,他此时此刻还是第一次认识到呢。
但是,后来的结果无情地告诉了他,以及他的同班同学们这样一个道理:too young to simple.
事实上,在拼尽全力地跑完大概一圈后,他就感到力不从心了。他开始不由自主地减速,自己的身体似乎正与自己的精神背道而驰。不,自己的身体似乎正在劝说自己的精神,“身体”劝说“精神”与它一起选择放弃。他此刻除了同学们尖利的目光就什么也感受不到了,除了想停止奔跑就什么也不想了。他渴望停下来休息,就如同一个在沙漠上近乎昏厥的人渴望着水!他眼睁睁地看着本来落在自己后面的竞争对手超越自己,跑到自己的前面: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直到再也没有人从他的身后跑到他的身前,因为他的身后已空无一人。
终点似乎永远也到达不了,他就像数学课本上的那条双曲线,永远也不可能触及终点的渐近线!倒数第二名已经将他拉开了将近200米的距离,他感到自己不是在跟别人比赛,而是独自一人在战斗。坚持还是放弃?又回到了莎士比亚那极具知识分子忧郁气质的发问:to be or not to be ?
他还是向前跑着,不是他自己想跑,而是两腿由于惯性,机械地交替着向前迈去……
结果是可想而知的,他跑了最后一名。
多年后,他向我讲起这个故事,“有时候,我们坚持不下来的原因恰恰是我们太过迷信于坚持”他语重心长地说,“当你强制自己去坚持某一件事情时,你的内心深处恰恰是抗拒这件事的,胳膊拗不过大腿,最终,浅层的坚持会输给深层的抗拒。”给自己树立某个远大目标的人,往往会在刚开始时用力过猛,而后便一蹶不振,最终使自己的精神状态跌入深渊,陷进虚无。其实,以平常之心去看待就好了。不要自我松懈,也不要自我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