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啊,我来到你岸上时原是一个陌生人,住在你房子里时原是一个旅客,而今我离开你的门时却是一个朋友了。——三毛
窗外夏雨潇潇,本是炎夏,却胜秋凉,匆匆而过的“山神”,篡改了夏的本性,使这个夏天悄悄的变得慈善起来,人们不再像以往一样在夏日里与酷暑对峙,身心皆得安抚!
这样的天气,又是假期,睡觉的美美睡觉,玩闹的尽情玩闹,不管做什么,都显得那么尽兴和美好。夏的凉爽和冬的温暖一样,都是天公加封给烟火人间的奢侈品。珩儿这些天特别享受这种清凉的夏夜,不需多哄,早早就沉浸梦乡,看着摇篮里熟睡的他,呼吸均匀,面庞红润,时而蹙眉,时而嗔笑,可爱极了,甚是喜欢。
此时,偶有乱雨敲窗,稀疏作响,睡意全无的我心里有点泛空……
看书吧,看本与此时此境匹配的书。我凡事都讲求个恰到好处,特别是看书,一定要合乎时宜,那读起来必然尽兴。随手翻开余秋雨的《文化苦旅》,仅翻阅几页,只觉余氏这开生面、出心裁的大作情节重、气势粗,适宜探究文献价值,不宜夜里细读,特别是夏雨旖旎的夜里。此情此景,只有细细的文字、腻腻的情感,然后娓娓道来,方可应景,如张爱玲,如三毛……。最终选定三毛的《万水千山走遍》,这样,可以圆我去年今日一个样。
每年这个时候,我都在路上,满眼惊喜,满心欢喜。可今年的暑假只能独守空闺刷屏。看着朋友圈里更新的一页页风景,总觉自己像个隔着橱窗看美味的孩子,有种隔靴抓痒的不尽然。还好,三毛的《千山万水走遍》让我感觉依然在路上,那就借此书,权当是一次灵魂出窍的旅游吧。
书没看完,就很入心,允稍作停歇,分享两点心得,皆因应景所需。
你是我的行囊
1979年,三毛的丈夫荷西出海潜水遇难,悲痛欲绝的三毛自此萎糜不振。一直到1981年,三毛才从锥心的悲痛中缓出来,在《联合报》的赞助下,跟她的助理米夏,在中南美开始了长长的自由旅,走了墨西哥、哥斯达黎加、厄瓜多尔、秘鲁、玻利维亚、智利、阿根廷等国家。率性的三毛,整个旅程下来,她像风一样自由行走在中美洲的每一寸土地上,用生命与灵魂去感受当地的民俗风土,然后用缠绵的笔端记下这千山万水。
在厄瓜多尔,三毛凭着预感找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湖,叫“哈娃哥恰”(心湖的意思)。面对明净的蓝天下这片明净的湖水,虽然她没有面对安地斯大雪山时那种灵魂出窍的震惊,但那份远离凡尘的静、美、深、灵,却成了吸引三毛的磁场中心。“我爱的族人和银湖,那片青草连天的乐园,一生只能进来一次,然后永远等待来世,今生是不再回来了”,有些锥心的东西,一生一次足矣,一片湖,一处地,一个人……
此时,她的荷西奔涌而来……
荷西已经成为三毛的一部分,当她身处由衷的景致时,荷西总是如期而来,与她共悲喜。深深眷恋着荷西的三毛是伤痛的也是幸福的。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人生岁月尔尔,她的荷西,就像哈娃哥恰湖,一生一世,一生一次!
想念一个人是件很伤痛的事,而解除伤痛的最好办法就是独走天涯。
游遍整个中南美,三毛几乎没有提到荷西。但,三毛对荷西这种引日成岁的蒹葭之思就是她整个旅程中的行囊。人去似春休,荷西的离去带走了三毛的春天,那种痛如一只蜷伏体内的吸血虫,表面不痛不痒,吸走的滴滴都是血。在秘鲁人称为鬼城的“玛丘毕丘”时,她抛开所有游人,抛开米夏,独自跑到无人的山峰,处在一片绿色的寂寞中,面对着那堆石墙断垣,与天国中的荷西相处对话。从玛丘毕丘回来的路上,山洪暴发,冲掉路基,全车的人被困途中,在生死攸关之时,她对一个阿根廷人说“我先生是西班牙人”,“长长的旅途中,当她头一回与陌生人说出这句话时,一阵辛酸卡上了喉头,便沉默不语了。”哀思如潮,凄入肝脾。此时,三毛心底的那份空和疼,像是一把生锈的弯刀,一直割,一直割个不停……
你是我的行囊,伴我走遍万水千山。
三毛到底有多想念她的荷西?
每想你一次,天上飘落一粒沙,从此形成了撒哈拉。——三毛
无奈,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遇见安妮
离开厄瓜多尔那片湖,来到秘鲁,在高原古城——古斯各来的广场上,三毛与安妮——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因为一场索诺奇,因为分房合住走到一起。与安妮的遇见,是偶然的也是必然的。相处下来,无意中发现彼此悲喜一样,喜好相同,衣着打扮,谈吐礼貌,生病的狂烈,上街买的小东西,藏东西的地方都如出一辙,甚而在主面前说阿门时,两颗心都没什么异样!
安妮的索诺奇(高原病)发作时,她把钱和重要的证件都交给了陌生的三毛。她对三毛的信任和天然的不设防,随后,只三言两语,彼此就很深地走进对方。在三毛与安妮的相遇里,我相信人除了今生,还有前生和来世。
安妮的出现就如一只让三毛开怀的青鸟,幸福的青鸟来了,但稍作停息,又飞走了!
不告而别的安妮给三毛留下这封信——
Echo:
你我从来只爱说灵魂及另一空间的话题,却不肯提一句彼此个人的身世和遭遇。
除了这十天的相处之外,我们之间一无所知,是一场空白。我们都是有过极大创伤的人,只是你的,已经融化到与它共生共存,而我的伤痕,却是在慢慢习惯,因为它毕竟还是新的。
也许你以为,只有我的悲愁被你看了出来,而你的一份,并没有人知晓,这实在是错了。
广场上一场索诺奇,被你认了过来,这是你的善心,也是我们注定的缘份。
彼此的故事,因为过分守礼,不愿别人平白分担,却都又不肯说了。
虽然我连你的姓都忘了问,但是对于我们这种坚信永生的人,前几世必然已经认识过,而以后再来的生命,相逢与否,便不可知了。
我走了,不留地址给你。我的黑眼珠的好朋友,要是在下一度的生命里,再看见一对这样的眼睛,我必知道,那是你——永远的你。
彼此祝福,快乐些吧!
安妮
虽然,十几天的相处,交流从来都是只言片语,安妮最终不告而别,没跟她一起去玛丘毕丘,没有给她留下地址,但安妮和三毛之间的所有,都是最真诚最自然的演变。就如这封信,平静得极其平常,但这场没有高谈阔论的相逢,成了彼此生命中不再是轻描淡写的一笔。
安妮的悲愁三毛直视到了,她看到安妮一个人靠在房间的落地窗前痛哭,她还在小镇毕沙克的教堂里,远远看到安妮跪在地上,仰着头,热泪如倾。但,对于安妮的悲痛,三毛只是远远地看,不说也不问!而细心的安妮同样也看懂了三毛心里的悲伤,同样不言不语!
人与人之间,有时候真的不需要说太多,三言两语再加一点懂得就足够。不是所有的话都要讲给对方听,有些话,是只能留给自己的。就如三毛所说“合得来,又不特别安排缠在一块,实在是一件好事”!是呀,苦短的人生,谁人背后没有三二悲喜,不必看透,看懂就好。别人不说,你看出来,也不问,这就是相处中一种最舒服的距离。同时,于别人,是一种尊重,于你,是一种涵养!
而谁,不期盼遇见生命中的那个安妮!
不记得那本书说,三毛的一生恍若孤鸿,飞翔是她的天赋,爱情是她的游牧。
这就是三毛,勇敢的三毛,自由的三毛,野性的三毛,无羁的三毛,执着的三毛,真性情的三毛……,她就是那个永远的三毛!
爱她,思慕她,憧憬她,一切皆因我做不成她。
当我记下这些文字时,天空中又下起了雨,只觉一片凉秋。这片多情的天空,这个有情的夏日!
好好的,你是你,我是我,可一遭回来,你依然是你,而我已不再是我了,当然,也做不成三毛……
万水千山走遍,万水千山总是情!
搁笔,继续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