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初二,轮到我们家请客吃饭。我爸,我,我弟就如临大敌。至于我妈,女皇帝的心思,谁敢问呐?
我爸三兄弟,他排老二,大年初一自然在我大伯家吃饭,即便我爷爷还在世的那些春节,我爸爸也能奇怪的争在我大伯家前凑在了初二这天。可是,为什么初二这天就那么招我们愁呢?俗话说,初一崽,初二郎。初一大家伙都聚在了一起,几桌人数,放眼一瞧,心底就有数了。初二,去岳父家的,外婆家的,姑家来看外婆的,早上去的,中午来的,不好数呀。而且,我奶奶这家开枝散叶的祖孙四代加起来五十多号人。其实呢,过年嘛,鸡鸭鱼肉家里人都有着呢,多了剩着就是,自家人少了后院扯两颗大白菜下个火锅也成。那还愁什么呀,愁在我妈特讲究呀,把一顿轻松大家庭聚餐搞成了紧张的大宴席。
一讲究菜的式样,八大菜式弄不了,红烧肉、清蒸鱼、红枣鸡汤、糖醋排骨、小炒牛肉、萝卜杂烩火锅、还有冷盘、时蔬小炒那也不能少。要命的是,过年期间,我妈要不请客,要请客,不管你来一个客人还是十个客人,一桌菜必须八个以上,来拨客人煮锅满饭。
二讲究盛菜的碗碟,羊肉牛肉骡子肉猪肚等必须用浅碟子,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怕丢人,此类菜贵买卖的量少,又不能辣椒芹菜大蒜叶全部往上盖,大碗盛不满,看相不好。红烧肉鸡肉等常见硬菜,又必须用大碗,显气派又图吉祥喜乐。每个菜又必须用同一花色的碗碟。另外还有吃饭用的碗,大桌长辈用好碗大饭碗,小朋友那桌用小碗花色活泼的。
三讲究上菜的顺序,菜没炒熟五六个不能喊客人吃饭,先把菜温在一个大蒸笼里面,客人上桌后先吃“团盒”(一种装有花生瓜子糖果饼干等零食的圆盘),然后依次冷盘、蒸菜(一般是红烧肉、红烧猪脚)、“炒”菜、汤菜、蔬菜,而且碗碟周围不能有油点,要搽干净。
以上精心准备的辛苦也就罢了,就当咱老百姓有着热情好客的传统美德。主要怕的还是我妈这个总负责人,头天下午她就操心要解冻肉类,提前洗洗切切一直忙到晚上,而且她还要个人随时候着,你说您吩咐个剥蒜掐葱切辣椒吧,一句话就成。皇上她偏不,先剥蒜,过一刻钟想起让你去地里掐段葱,而且话不说两遍,你又不能把这些活自己擅自干了,打乱了她的计划,问多了又打断了她炒菜放没放盐的思路,白挨一顿劈头盖脸。往往客人一顿饭吃下来,我妈大呼小叫,我们三个心惊胆战,身心疲惫,回头还有几大锅剩饭等着我们。(好在我妈厨艺好,没有剩菜。)最惨的还是我爸爸,挨骂了不说,面对他兄弟姐妹诧异的目光,尴尬不已。
我弟娶了媳妇后,我妈在媳妇面前急躁脾气有了收敛,我们“打下手”的也就稍微能放松些了。去年春节我妈妈喃喃的说:“你姑她们怎么都喜欢往你伯伯家凑?”
今年初二,我七点就起床候着,结果我们忙到九点准备鸡鸭鱼肉的开餐,老爸回来说大伙饿了等不及了,直接在大伯家吃了米粉下肚。我看了我老爸,老爸马上开腔落他兄弟姐妹。妈妈也没再说什么,直接进厨房给我们下了面条做早餐。中午顺利宴客后,爸爸也和我们去了外婆家,舅妈一再留我们吃晚饭,饭前老爸给老妈打个电话想询问家中有几桌客人,需要我们回去帮忙不,电话未接。后来吃饭的时候老妈回电话过来,说家里要请晚餐,我们赶紧扒拉几口,也顾不上舅妈的盛情款待,火燎火燎的赶回来,发现大伙已经吃完了,老妈不紧不慢在收拾碗筷了。我和老爸长呼一口气,相视而笑。
晚上,我问妈妈:“你干嘛年年大早上要那么费力做一桌子菜,随便下个面条饺子就可以嘛?”我妈说:“你叔叔一家好不容易从外地回来,有时候初二中午就去岳父家拜年了,初一全部在你伯伯家吃,我总得让你叔在家吃餐正经的饭呀,面条那些哪能算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