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吏云泥之别—读钱钟书《管锥编》三五八、2023-0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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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平广记  卷三〇三  郑仁钧》言郑之表弟面“其左冷如冰而色白,其右热如火而色赤”,而未知何疾。现在看来,是面部神经不协调而致也;比如偏瘫,是运动神经不协调而为之。某同学面瘫,左面表情如常人,右面则无表情,甚是恐怖。此表情扮演最好者,游本昌先生之济公,半笑半哭,颇有意思(如图)。而彼时人无此概念,以为是天曹判官也,先生笺释旧时城隍庙,皆塑像阴阳无常者,盖是黑白判官之具体而微者。

      是则“郑生者,号为卜祝之士”,自称“胥吏”。如录:未入里门,而郑生遽称死罪,或言合死,词色慑惧。仁钧问之,郑生无他言,唯云合死。仁钧因诘之,郑生曰:"某才过此,不幸饥渴,知吾宗在此,遽为不速之客。岂知殊不合来,此是合死于今日也。"仁钧曰:"吾与姑及弟在,更无异人,何畏惮如此?"郑生股慄愈惧。仁钧初以无目表弟,不之比数,忽念疾状冷热之异,安知郑生不属意于此乎?乃具语表弟之状。郑生曰:"彼天曹判官,某冥中胥吏。今日偶至此,非固有所犯。然谒之亦死,不谒亦死,礼须谒也。"遂书刺曰:"地府法曹吏郑某再拜谒。"时仁钧弟与表弟,堂上掷钱为戏。仁钧即于门屏呼引郑生,读其刺通之。郑生趋入,再拜谢罪而出。表弟再顾,长睫飒然,如有怒者。仁钧为谢曰:"彼不知弟在此,故来。愿贳其罪可乎?"良久朗言曰:"为兄恕之。"复诘之再三,终不复言。

        检360百科,判官者,阴间官名,君貌狰狞,君心公正;青林黑塞,唯君所命。阎罗王殿文武四大判官分别为::赏善司魏征、罚恶司钟馗、察查司陆之道、阴律司崔钰。而其门下胥吏,如是则,见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也。作为贱役,胥吏与倡优类似,不得参加科举考试,且为官者,视此类如木人。清官银,例以银锭形式存户部银库,银锭分为宝银,呈马蹄形,重50两; 中锭,锤形,重约10两,亦称小元宝;小锞或锞子,馒头状,重一二两,称小锭。守库之人曰库丁,无论冬夏,赤身裸体出银库,嘴呼“啊啊”,双手过头互击出声,过银库门槛后,双腿下蹲,作蛙跳,防止其携带库银也,其侮辱性极强。然库丁亦有方法偷带银锭,平日以猪尿泡实以他物,面涂猪油,塞入谷道,以扩肛。入库后,以猪油涂银锭,甚有一次携带宝银四枚者,深入谷道,虽蛙跳不出也。故而京师皆知库丁富有,其上下班必有镖师护卫,防止“打闷棍”也。官者亦可决定胥吏之生死。宋代罗大经《鹤林玉露》言,张乖崖(张咏)令崇阳,偶于钱库小吏巾中见一铜钱,欲笞之,吏以钱少不服。乖崖朱笔判曰“一日一钱,千日千钱,绳锯木断,水滴石穿”,遂斩之。

       官吏之别,有如云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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