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美”理发厅里,我看着可心座位下越来越多的碎发和她头上越来越短的发梢,再看看旁边两位理发师傅正在修剪的发型,心越来越慌。当理发师推来烫发的工具,准备给可心烫发时,我毅然打断他:“我们不烫了,刚才剪发多少钱?”把理发钱交给前台,我左手提着刚剪下来的断发,右手拉着可心,快步走出“美美”,向着另外一个理发厅奔去。
小学毕业后,可心很幸运地考上了本市最好的私立初中。学校要求所有学生仪表整洁,对发型也有要求——刘海不过眉,不留长鬓角,发梢不过耳,更不能烫染头发。可心对着镜子梳理自己的及腰长发,嘟着嘴抱怨:“我好不容易留了这么长的头发,就这样给剪了?以后啥时候还能留这么长啊~~”我抚摸着她又亮又直的黑瀑布安慰她:“没事儿,头发剪了还能再留。咱们过几拍一套长发的写真,留作纪念。”“等你高中毕业,想留多长就留多长。”
那个中学是可心心仪已久、付出巨大的努力才考上的学校。她虽然不舍自己的长发,但是也接受学校的规定,早就做好了剪短发的心理准备。可是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她却依旧苦苦纠结。拍完写真后,直到开学军训前一天,可心才肯走进理发店,并且认真地交代我:“妈妈,你一定要把我剪下来的头发保存好了,等我高中毕业了我再把头发接上去!”“行行行,”我微笑地答应着,“我一定好好保存,把它放在咱们家最重要的位置。”女儿这才稍稍满意,坐在了理发的椅子上。
理发师把可心的一头秀发梳理滑顺,然后在齐肩位置用剪刀一把把头发剪断。我接过理发师递过来的断发,像珍宝似的装进早已准备好的袋子里。理发师和我确定过要剪的头型后,就开始动剪刀,从下往上一层一层修剪可心的头发。
我环顾四周,这个理发厅面积不大,靠东墙排着四组工作台。可心坐在第三个工作台前。最北边靠门口的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小姑娘。她留着一头长发,染成棕黄色的头发细软丝滑,理发师正在把她修剪整齐的秀发吹干。可心左面的是一位七十左右的阿姨。阿姨的脸上虽然已经留下了岁月雕刻的痕迹,但是白皙的脸上透着红光,显出温婉的气质。新剪的头发已经基本出型。由后脑往下越来越短,修剪整齐,拉长了脖子的长度,使人显得更加优雅,人也格外精神。可心右面理发的是一个四十多的姐姐。她高高的个子,身材匀称,身姿挺拔。她的头型和左面的老阿姨差不多,虽然这是七八年前流行的发型了,但是这头型也能衬托她的干练的气质,让人对她不敢小觑。
我的目光回到可心的头发上。令人奇怪的是,这个理发师剪刀的方向和理出的发尾的层次,和左右两个人的越来越像。莫不是这个理发店的师傅们只会理这一种发型?我无法想象一个初一的小女孩儿顶着一头七八年前流行的中青年发型在教室里是什么形象。我赶紧和理发师沟通,那两个人的头发那么短,再不制止就真的来不及了。
理发师觉察出了我对现在发型的不满意,于是要先给可心烫发,再软化处理,解决这么多年扎辫子落下的顽固发印。然后再剪着试试,不满意再改。这时我已经有了逃离的想法了。店里的小徒弟准备烫发材料去了,理发师又和我们聊了起来:“前几天也有一位女士带她闺女来理发,她们更喜欢短的。我剪完了,她嫌长,我再剪短一点,还是不行。最后推了个青年头才满意的。”我已经太害怕了,心想,这个妈妈内心得多绝望啊。人家哪是喜欢短发,是对你剪的头发不满意才一次次让你修改啊。眼看小徒弟已经把烫发工具拿来了,我做了今天最狠的决定——不能再让他祸害我女儿的头发了。于是我结了理发钱,拉着女儿逃出了“美美”。
我拉着可心逃进不远处的“阿玛尼理发厅”,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门口的阿旭看着可心飞舞的参差不齐的短毛,忙说他没空。无奈我眼巴巴地期待别的理发师解救我们。终于,最里面的刘通师傅看了看可心的头发,说一会儿可以给我们剪。在刘通师傅的手里,可心这一头本无可救药的乱发奇迹般地复活了,小女孩儿顿时精神百倍,朝气蓬勃,神清气爽。自此以后的四年多里,可心在理发就找刘通,即是对他的信任,又是对他的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