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令狐冲与任盈盈归隐梅庄后,整日抚琴吹箫,不问江湖事,过的好不快活。
西湖畔的梅庄虽是青山绿树,红莺黄鹂,清雅如仙境,住的久了也难免有些乏味。盈盈素喜清静,倒还罢了,令狐冲从小在江湖上闯荡惯了,哪里坐得住,隔三差五就要拉着盈盈出门游历一番,看看高山阔水,以舒胸怀。
这日二人来到无锡城中,听闻南禅寺颇为灵验,本打算同去礼佛,但令狐冲酒不离身,盈盈怕他亵渎了菩萨,便撇下他独自去了,两人相约一个时辰后松鹤楼相会。
这倒是合了令狐冲的心意。松鹤楼乃无锡首屈一指的酒楼,其自酿的黑杜酒绵厚纯甜,令狐冲早就垂涎不止。
几个转弯就来到松鹤楼前,隔着街令狐冲就闻到浓郁的酒香,暗赞一声:“好酒!”。
正是午时用餐的当口,酒楼内客聚如潮。说来也巧,令狐冲刚上得楼来便有了一桌空席。将随身背负的琴箫放在手边,向店家要了一坛黑杜酒,二斤牛肉,就自斟自饮起来,不觉间已三坛美酒下肚。
盈盈不喜他饮酒,在一起时喝酒总是不能尽兴。今日这般于闹市之中豪饮,令狐冲心中大呼痛快。
忽听得一阵浑厚的声音传来:“店家,来坛酒。”酒楼随吵,但此人说话声却甚是清晰,显是个练家子。
令狐冲转身望去,见一身形魁梧的大汉立在门口与店家交谈,跑堂向他比划着“本店客满”。
那大汉道:“无妨,先给我来坛酒解解渴。”说着摸出银子交给跑堂。
令狐冲打量了他一番,浓眉大眼,高鼻阔口,衣着破旧,想来是丐帮中人。
跑堂抱来一坛酒,大汉揭开封口仰起脖子,如水般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跑堂没见过这阵势,若不是先付了钱,怕是要将这汉子当疯子轰出去。
片刻的功夫,一坛饮尽。令狐冲本不想打扰江湖中人,但见这汉子喝酒这份冲天豪气,不由得生出亲近之意。大汉放下酒坛赞道:“好酒!再来一坛!”。令狐冲也不禁高声赞道:“好汉子!”。
大汉闻声看了过来,迅速打量了令狐冲一番,又看到他桌上的三个空酒坛,面露微笑,点头示意。
令狐冲道:“兄台何不过来同饮?”不等大汉回答,令狐冲又吩咐店家:“小二,给这位爷添一副碗筷,再给我们来三坛酒!”
大汉倒也不推辞,径直走了过来道:“多谢”,二人便对饮起来。
“看兄台喝酒的架势,别有一番粗狂,倒有些塞外汉子的野性,”令狐冲笑道,“在这江南弱水之地当真少见。”
“在下确是江北人氏,平时粗野惯了,让兄台见笑。”大汉看了看令狐冲手边的琴箫,“像兄台这样的雅士还如此豪爽,才是难得。”
令狐冲哈哈大笑道:“雅士可不敢当,这琴瑟只是机缘巧合罢了。”
闲谈间两人干了两坛酒,令狐冲见那汉子却似愈发精神,不由得钦佩起来。许久未见如此好酒之人,心下更是开心,起身斟酒,不想已有些不胜酒力,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大汉见状伸手去扶。
一扶之下,那汉子只觉的令狐冲身上有股强大的吸力,内力不断外泄。好在自身武功也不弱,立刻反运内力,将手收了回来。
原来是令狐冲有些微醺,身体不自觉使出那吸星大法来。令狐冲暗道不妙,连忙收心摄神,控制住了妖法,一惊之下酒也瞬间醒了。
再看那大汉已然变了脸色,身上多了一丝肃杀之气。
令狐冲连忙道:“酒后失态,望兄台莫怪。”
那大汉哼了一声,重重的放下酒杯。“阁下是真人不露相,我还道你是个光明磊落的好汉,没想到却练这等阴毒武功!”
“兄台别误会,学此武功也是非我所愿。”
“阁下说笑了,别人岂能将武艺强加于你身?我来领教下星宿派的高招。”
令狐冲还待解释,那大汉就已伸手抓来。这一抓看似平平无奇,却是正宗的少林龙爪手,暗含多个变招,令狐冲自知拳脚功夫不济,哪敢伸手拆解。顺势拿起玉箫,以箫代剑使出独孤九剑刺了出去。
那大汉“噫”了一声,显是没想到此人剑法如此怪异,竟破了自己这一招“捕风捉影”,当下变招迎了上去。
令狐冲也吃了一惊,要知道此时他的独孤九剑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易筋经也让吸星大法吸来的内力为己所用,内力剑法可以说的上是震铄古今。本以为能一剑将这大汉制服,再好好解释一番,不曾想此人武功如此之高,若不是依仗遇强则强的独孤九剑,他早已败下阵来。
说来这大汉闯荡江湖多年,自己不爱使兵器,对各门各派刀法剑法也都了然于胸,但从未见过这等毫无章法,却又凌厉无比的剑法。大汉经历过数百次刀光剑影的生死搏斗,只觉得此时和这个以萧代剑对手比试最为凶险。
两人一直未起身,但内里波及之处却越来越广,酒楼之人看情势不对纷纷逃了开去。店小二哆哆嗦嗦的想上来劝解,却哪里近的了二人内力碰撞的圈子。
堪堪拆了百十来招仍是未分胜负,那大汉大喝一声,变抓为掌,令狐冲只觉劲风扑面,袭来的每一掌都有股排山倒海之力,只好运起易筋经的内劲专心应敌。
忽的那大汉拍出一掌,两人各自倚着凳子滑开半步,那大汉收手道:“且慢,你怎的会使得少林易筋经?”
令狐冲也立刻收招,道:“我算的半个少林弟子,”他也早试出来这大汉扎实的少林武功根基,“说来你我还是半个同门。”
“那你又如何习得化功大法?”
“化功大法?我所练的是吸星大法。”令狐冲叹道:“练这武功当真是实属无奈,少林方丈也是因此才将《易筋经》传授于我。”
听得‘少林方丈’几个字,大汉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原来如此,怪在下鲁莽,误将兄台认作歹人了。我自罚三杯。”
低头一看,之间满桌的碗碟碎片,酒浆洒了一地。二人相对哈哈大笑,这才唤跑堂来更换碗碟。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二人这一番交手彼此更增敬佩之意。饮过几杯,两人这才互道姓名。
“在下丐帮,乔峰。”
“在下无门无派,令狐冲”
乔峰奇到:“适才交手令狐兄内力剑法均为我生平罕见,怎会无门无派?”
令狐冲摇了摇头道:“我早已退出江湖。”
乔峰看令狐冲不过三十年纪,叹道:“令狐兄真乃世外高人。”
“乔兄取笑了,若不是刚才乔兄收手,我怕是抵挡不住你的掌力呢。”令狐冲笑道:“不过闲云野鹤的日子倒也逍遥自在,只是没有乔兄这样的知己对饮,多少有些寂寞。”
乔峰还未答话,只听一女子“哼”了一声。令狐冲一抬头,看见盈盈不知什么时候到了酒楼,板着脸站在他身旁。
令狐冲自知失言,连忙让给乔峰介绍自己的妻子。
盈盈见过乔峰后,转身嗔道:“怎的又喝了这么多酒?”
令狐冲见状轻轻的握住盈盈的手,“酒逢知己,实在是难的。”
盈盈挣开他的手,“天色不早了,今夜还要赶回梅庄,快走吧。”说着转身走下了楼。
令狐冲无奈的摇了摇头,端起酒杯向乔峰道:“今日与乔兄共饮,甚是痛快,他日乔兄到得杭州梅庄,咱们二人一醉方休。”
“待俗事料理完,乔峰定当登门拜访,请!”说着二人干了最后一杯,令狐冲便起身去追盈盈。
乔峰望着令狐冲匆忙离去的身影,想起他说的“逍遥自在”,不禁摇头微笑。转身喊道:“店家,再来一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