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晓白
01
是年龄或者生活状态的原因吧,近几年,我很少有被打动的时候。
2013年,看一档叫《桃色蛋白质》的娱乐节目,某一期,刘若英和那个与之有着第四类感情(一说是爱而不得)的男人是节目嘉宾,她跪着把自己的唱片送给他,他一句“这怎么能轻易送人呢”,让她泪落如雨、溃不成军,连带着主持人侯佩岑、台下观众,都在拭泪。
我在屏幕外看得莫名其妙。这世界上,爱而不得的人,太多了;得而复失的人,也不少。旧“爱”当前,眼窝太浅,无疑问是把自己和盘托出了:我还在意,我还中意,你可否体谅我、回应我?
当然了,也许在男人看来,有如此女子公开示好,其心可嘉,其情实深,尚算佳话一段。也可能,男人会被打动,继而回头重新看见女子的好,恋情发生转机也未可知。
但那眼泪没有打动我。大概实在太知道,爱,或者不爱,其实是一件“天注定”的事,既然他们曾经共事多年,既然一个为师,一个是徒,工作上协同得如此完美,既然有过或明或暗的小暧昧,既然……这么多既然,他们如果有“意”,爱情早就发生了,不必等到此时,一个心有余味,借送唱片发问:你有没有喜欢过我?一个捉摸不定,提问刚落音即回答:我当然喜欢你,我不喜欢你,干嘛为你做这么多事?
呵,作为成年男女,会“装”,是一项极大的本事,深情倾付却不得时,要装失明,看不清“郎无意”,美人倾怀却不忍推拒时,要装真诚,表示“无福消受”。
02
今天看完了张爱玲的长篇小说《半生缘》(又名《十八春》)。
结尾处,曼桢和世钧坐在喧嚣的小酒馆回首往事,曼桢哭着说,我们回不去了;叔惠和翠芝坐在明亮温馨的家里,在融融的灯下相对,晚风吹起窗帘如女人的裙角温柔鼓荡,有一种所托非卿此生虚度的怅惘。
在我看来,这是作者对笔下人物的一种偏爱,或者说,是一种乌托邦式寄托。
四个人,两对“爱”人,兜兜转转分离18年,万重山千条水相隔,还能相互惦念、牵挂、痴缠,其实是一种美好的想象。从生物学角度说,7年为一期,人身上的细胞就会换掉一批,重新长出新的。何况感情?
18年之后,他们居然能重逢,这又是一种“奇迹”;重逢之后,还能有机会坐下来把故事从头讲,这简直是神话了好吧。
总之,我是不信的,我不信十多年不通音讯,世钧还爱着曼桢,曼桢也念着他,我也不信叔惠和翠芝,还能温情如初。
现实生活是什么?是你不爱我,我转头就找了下一家;我稍微疲懒一下,你就另结他好。
现实是,曾经旦夕欢好,一朝分离即陌路。倘若其中一人有意回头,微信发过去,会被提示“你不是对方好友”,会被回复“对不起,你哪位”。
现实是,你曾经的风马少年,街头相遇你不敢认,他肚腩前挺,发际线后移;他穿19元一件的T恤,急匆匆赶往超市,抢在营业结束前买一把打折的青菜。
现实是,在生活的棍棒下,经年之后大家都是隔夜青菜,折上折,还未见得能脱销。如此狼狈之下,是否还真的有心思,惦记着年少时未完成的风花雪月?
03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悲观,对于爱情。我想,可能不光是爱情,还有人性。
几年前,我看过一个故事,在青春正好的年纪里,女孩爱上了一个男孩,男孩无意于女孩,女孩只好在日常生活中,以“女哥们”的身份,存在于男孩身边,一起吃饭,一起打闹,男孩也很享受这样的人物设定。
有一天,男孩喝醉了,不省人事,他的兄弟打电话给女孩:
你不是一直想和XXX(指男孩)上床吗?现在机会来了,他喝醉了,在XXX(地址)路,你来把他接回去吧。
大概是因为年少,泪腺太过发达,大概是我入戏太深,总之,看到那一段电话对话,我的眼泪当即就掉下来了,怎么都止不住。
我是真的心疼那个女孩,如此深情,羞涩得难以启齿,她以一种卑微的姿态,出没于心爱之人身旁,只为能“感受”到他。
而被钟情的男孩,要有怎样的狎弄心态,才会得意洋洋、红光满面地在朋友面前,一五一十细说女孩的种种欣赏、崇拜、温柔、温情?以致那些朋友们,能够如此出语不恭?
很多人说,爱情里,最怕所托非人,最怕日久变心,最怕凑合,最怕人在身边心在天涯,最怕浓情转淡,最怕……
他们怕的很多,而我只想说,爱情里,最怕一笔拂去深深意。
我款款而来,盛情倾付、温柔用尽,期待的不过是你一个肯定的眼神;你恣意流连,穿花过树,却在某一天突然说,唉,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连“对不起”都没有。
----当然,在爱情里,“对不起”其实是“我不爱你,就这样吧”。只是,愿意听懂的,又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