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时候我16岁,当时我喜欢一个男生,他叫展冰。在我认识并且单恋展冰一年多以后,我就转学离开家乡,到另一个城市去了。
去了那个城市以后我继续单恋他了一段时间。我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或者什么特别明显的原因,大概太久不联系,我就不再单恋他了。
可我一直记得他。每年他生日的时候,我都给他发短信,发QQ,发飞信,发微信,祝他生日快乐。
现在,十年以后的我,独自在美国一个安静的小城。展冰依旧在大洋彼岸我出生的城市。
我们之间,有整个地球的距离,夏天12小时时差,冬天13小时。
我距离他好远好远。
远到我都觉得,如果我对别人说自己喜欢一个地球另一端的人,是不是显得好奇葩。13小时时差,每次算数都要稍微过一下脑子,何况13这个数字总给人不太吉利的感觉。
可是转念一想,13小时时差算什么。我刚刚喜欢他的时候,才16岁呢。现在已经是十年了哎。八年抗战都结束了。
不过,如果26岁的我好像依旧喜欢着十年前我16岁的时候喜欢的男生,是不是更奇葩?
展冰还没有结婚。
每次想到这个事情的时候,我就稍微小庆幸一下:好棒哎,展冰还没结婚呢。
虽然,反正,他和谁结婚也不会和我结婚……
而且终有一天他会结婚的。
他结婚以后,我就连光明正大地喜欢他的权利,都没有了。
我怕那天的到来让我太难过,所以经常会想象他结婚时候的画面。想着想着就觉得心里好痛苦,就不敢再继续想了。
可是,平时多想一想的话,等到那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应该就不会太难受了吧。
现在展冰和我偶尔会在微信上聊一聊天。毕竟我们是认识了这么久的朋友。
当年高中的时候我们一起上过数学课,一起开过运动会,一起为了高考而努力拼搏过。后来我转学到别的城市,再后来高考过后各奔东西。我知道很多人就算曾经是很要好的朋友,在这么久以后,也不一定继续保持联系。
而我和展冰,在我转学以后的八年里,也一共只见过两次。我们之间的微信或者短信,多的时候一年三四次,少的时候,一年一次:“生日快乐帅哥~” “谢谢,你什么时候回国啊?” “恩我也不知道……”
可是或许上天眷顾我,馈赠于我当年最纯粹的对一个人的喜欢。居然依旧让我和展冰不咸不淡的友谊持续到了现在。
我偶尔会给他发微信说工作压力大加班到半夜秋天天气冷我又长胖了,他都会很耐心地回复我,些许倾听,些许微笑,些许安慰。他性格一直是这样,对待别人总是很温柔很耐心。这样的友情,真是很纯粹的美好呢。
我觉得好像从高中时候开始,我就很想把自己和那些暗恋他的花痴小女生区别开,总用哥们儿的方式跟他相处,没事儿就说我靠你丫尼玛之类的话,导致现在我跟他说话也不会不好意思或者想要表现自己淑女或者清纯的一面。而且越来越觉得,反正什么二逼的样子都被他见过了,还有什么可掩饰的。
偶尔跟他吐槽完以后,我会说:“啊抱歉,你这么忙,我还总是打扰你。”展冰会说:“这么熟了别总说打扰,这不叫打扰。”
嗯,我知道对你来说这不是打扰。可是我只能对你说打扰啊。除却打扰这个词,我还能用什么词呢?
展冰结婚的时候,或者展冰告诉我他要结婚了的时候,我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我居然想象过很多种场景。
然后我把它们一一描绘给我的两个最好的朋友:我的闺蜜婷婷,和与我爱情命运无比相像的认识了13年的萧淳:
如果展冰发微信告诉我,他要结婚了。
我就这样回复:“我擦婚礼日子什么时候?等着我辞职买机票回国抢亲砸场子。”
然后如果他微信里回复尴尬表情或者省略号,我就回复“开玩笑的~”
如果他回复“别闹~” 我就回复:“嗯我不闹。我什么时候闹过啊。”
嗯,怎么办,还是做不到大大方方祝福你们。我到底是个女生,你总要让我稍微小心眼一下,稍微矫情一下。
但是我永远祝福你,as I always do.
不过啊,还是要问一句话:下辈子,别娶她了,娶我可不可以?
当我想象到以上画面的时候,婷婷打断我:“你为啥不问他一句:你到底爱没爱过我啊?一般小说或者电视剧不是都是这样的么。”
可是生活不是这样啊。我从来没有去追求过一个结果。更何况,我只是喜欢过他而已,我从来没有为了他为了这份喜欢,去做过什么争取过什么。我有什么资格这样问。
再说,如果展冰回答爱过,我要怎么办,哭死在美国么?如果展冰回答没爱过,我又要怎么办,还是哭死在美国么?
所以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啊。
婷婷说:“最狗血的啊,是他说哎其实我一直把你当妹妹。”
我想:“卧槽尼玛这也太特么狗血了。那我就不哭死了,一头撞死吧。谁特么要当丫的妹妹!”
婷婷问过我,我一直把自己对展冰的感情隐忍这么久,会不会在知道他要结婚的时候,爆发一次?
毕竟,可能一辈子,只会爆发这么一次。
对于展冰的感情,我真的从来没有爆发过。
就连当我知道展冰居然找了个我们共同的高中同学当女朋友的时候,都没有爆发。
我只是当时对着空气说了五个字,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谁的。我是觉得真尼玛晴天霹雳五雷轰顶,但是我没哭没笑没吵没闹。我除了心里嘴里冒出这五个字以外,什么都没再说再做。
这对着空气说的五个字是:“我操你大爷”。
如果,这不算爆发的话……那么,展冰结婚的时候,我会怎么样爆发呢?
展冰,你娶谁不好,为什么偏偏是她呢?天下那么多女的,你特么凭什么就要娶一个,我们共同的高中同学呢?她有什么好啊?她哪里比我好了?是因为她确实美得羞花闭月沉鱼落雁啊,还是因为她丫的家境万贯富贾一方啊?别特么告诉我是因为她喜欢你时间比我久程度比我深,我特么不信。同样都是高中同学,凭什么在你这儿待遇差距这么大啊?
不就是因为她现在还在你身边么。不就是因为我当时明明喜欢着你,还是转学了么。不就是因为,我决定把你忘了,去了美国么。不就是因为,我没在你身边默默陪你走到最后么。
你若是当年给我一丁点儿希望,以我的性格,都不会就那么放弃的啊。毕竟在一丁点希望都没有的情况下,毕竟在转学以后根本见不到你不能联系你的另一个城市里,我独自一人继续喜欢着你,喜欢了那么久。
真是讽刺啊,高中时候,那么多女孩子都喜欢你,可是你一直都两耳不闻窗外事,你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被那么多女孩子喜欢着。我也从来都不敢靠近一步。可是到最后,你居然还是娶了一个高中同学。
为什么是她呢?
为什么……我不是她呢?
罢了,娶了她也好。娶了她怎么样,娶了别人又怎么样。你娶谁都一样,娶谁也都挺好,娶谁都比娶我好。
当我想象到这里的时候,萧淳问我:“你这不叫爆发吧,怎么跟个怨妇似的啊。爆发应该有点气场啊,能不能有点霸气?”
我说好啊,如果霸气的话,那我就说这样的话了:
我还是觉得,能嫁给你的女生,能跟你在一起的女生,真是太幸运太幸福了。我想我会一直这样想下去。
可是不管是谁嫁给你,丫特么最好明白,自己有多幸运多幸福,丫特么最好配得上也对得起这份幸运和幸福。若是她配不起这幸福,也可以,但是不要让我知道。一旦若是有任何途径让我知道了,我特么一定从美国直飞回来睡了你。
萧淳说:“太赞了。”
我说:“我特么就在你这儿过过嘴瘾…毕竟按说在美国这么久了性格应该张扬一点对吧… 只是我想象不出自己在展冰面前声嘶力竭地说这种话的样子…在他面前我说话做事儿还跟高中生一样… 你要让我真对着他说这些话,完全就是impossible。”
当然,我最后也没懂这叫不叫爆发。
又或许,既然我已经想象了这么多画面,想象过这么多次他结婚时候的情景了。等到那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我反倒会很平静吧。
如果展冰告诉我,他要结婚了,问我要不要回国参加他的婚礼。
我就说:“我才不回去呢。我回去干什么啊,捧花的我盛装出席只为错过你是么?”
虽然我好想看看,你人生中最帅的一天,是什么样的呢。
但是你在我眼里心里一直都那么帅。那一天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区别吧。
只是,那天到来的时候,我终于会明白,原来“青春的大门轰然关闭”是这样的感觉啊。
“青春的大门轰然关闭”这句话来自于萧淳的朋友圈,来自于萧淳高中最好的朋友小妩结婚的那天。小妩是个张扬明媚的女子,她其实也喜欢过展冰一段时间。不过后来她和另一个男生分分合合爱了很多年,最后还是分了。小妩结婚的那天,萧淳站在她旁边。小妩穿着白色的婚纱,还是那么美,眼里全是温柔。
我对萧淳说:看到漂亮的小妩,最终变成了美丽的新娘。我也真感慨。我能想象你说的“青春的大门轰然关闭”是什么感觉,但是若让我亲自体会,那必须是展冰结婚的时候了。
如果展冰不结婚,我就一直可以当一个默默喜欢他的女孩子,一个和16岁的我一样的女孩子。16岁的我喜欢展冰,一个外表上帅气的阳光的张扬的骄傲的棱角分明的有点冷漠犀利的男生。可是在那么多喜欢他的女生当中,只有我觉得,他更像是一个独自行走的少年,内向,安静,温柔,沉默。只要一想到我喜欢他这件事情,我就觉得心里很温暖很幸福。我默默守护着我对他的喜欢,默默从远处看着他。看着他做数学题,看着他在跑道上奔跑,看着他和一群男生一起说笑。从万千人群中看着他,看着他安静沉默的身影,我觉得我可以就这样看下去,几百年,几千年的时光都可以定格。
直到看着我喜欢的男孩,牵起另一个女孩子的手,一起走进教堂。
在万千人群中,我只看到你。你只看到她。
那天的你,还会那样耀眼,还会那样明亮。
只是青春的大门,轰然关闭。
我在2016年底回国探亲过一次,当时从国内飞回美国之前,我矫情地跟展冰发微信抱怨:“哎国内有家人有朋友,在家人身边生活这么幸福,你说我一个人跑回美国去干什么啊。” 展冰说:“去实现你的梦想。” 我说:“我哪有什么梦想,我的梦想早就不会实现了。我就是尽量让自己活着而已。” 展冰打了一串省略号,然后说:“要有梦想。”
展冰,我有梦想,我有过梦想。曾经我的梦想,就是转学以后好好学习,考上一个很好的大学,然后高考完再回到我们在的城市,出现在你的面前,我希望那时候的我,可以成长为你喜欢的女生的样子。可是我没有做到,我做不到,也不可能再做到了,所以我就放弃了。
从那以后,我有过各种小目标小愿望,我都一一去实现了。我读过很多书,走过很多路,爱过很多人。只是这么多年过去,我还是会想起你在我心里的样子。我变得越来越安静,越来越独立。我的体育还是不好,可是我变得跟你一样喜欢运动。我甚至还买了一个有横梁的山地车,我觉得我穿着运动服骑车的时候应该是个很帅气的女孩子,因为我总会想起你高中骑着山地车上学放学的背影。这些年的小目标小愿望一个一个慢慢实现着,我也慢慢努力着,似乎变得优秀起来。
只是,我再也没有了梦想。
我知道婷婷,萧淳,甚至可能你自己,都会觉得:“展冰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可是如果你足够了解我,就会知道,我喜欢一个人,从来都不是因为他有多优秀。
我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人,我喜欢的人也一直都是普通的人。
我喜欢他,从来都只是因为,他是他。
我对婷婷说:这么多年了,我也知道爱情最后总会变成亲情。相濡以沫似乎不如相忘于江湖。以前我会以为喜欢一个人当然想要和他在一起,所谓“相爱却不能在一起”只是爱得不够而已。但是现在我不会这样想了。我觉得爱情一定会因为时间和磨合而流逝,变为亲情是很好的结果,可是很多感情都会因为褪色而不再美好。而我真的希望我对展冰的感情,不要因为生活的琐碎而磨灭。
婷婷说:你这安慰自己的话说得怎么就这么好听。你在心里对自己说了多少遍啊?我知道但凡有一点机会,你肯定会不顾一切争取和展冰在一起。
我说所以要断绝一切能够和展冰在一起的可能啊。所以我必须待在最遥远的美国啊。必须要和他隔着整个地球的距离和13个小时的时差啊。
万一隔得不够远,稍微有了那么一丁点可能,可是如果我还是没能让展冰喜欢我,没能和他在一起,那我多没面子啊。到时候连个借口都找不到了。
然后我又说:我现在真是庆幸我没和展冰在一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我之前的男朋友们在一起的时候有多作多矫情。男朋友不给我买情侣戒指我作,男朋友背着我和别的女生出去吃饭我也作,男朋友打游戏忘了和我吃饭我也作,男朋友弄坏了我的豆浆机我也作…… 直到现在我都不剩什么美好的感情可以回忆。可是好在我从来没有冲着展冰作的机会。你看我对展冰的感情,还这么好,美好得都不真实。
因为展冰不一样。展冰是16岁的我喜欢过的人,是我喜欢过的第一个男生。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他不是别人,他是展冰。
展冰暂时还没有结婚。
所以我的青春的大门还没有轰然关闭。
可是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真的体会到青春的大门轰然关闭的感觉呢。
因为我是这么多情的花痴一样的女生。如果明天我遇到了都敏俊教授,后天我遇到了柳时镇大尉,我肯定立刻马上就把展冰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万一展冰结婚的时候,我已经不再喜欢他了。我就不会再有这么多想象,不会再有这么多让我心里有点疼的感觉了。
其实我没有讨厌你的女朋友。我是真羡慕她。能够成为你的女朋友的人,一定是上辈子,这辈子,上辈子以及这辈子,做过很多很多的好事……
所以,我要继续更加努力地生活,要成为一个更好的女生,要做很多很多很多的好事。
这样,下辈子,我会不会比这辈子,多一点可能,嫁给你?
——写于Jan. 21st,2017, 12:57AM, 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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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辈子,无论爱与不爱,我们都不会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