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楠躬身施礼,走到末座坐下,自有童子倒茶不提。
“昨日赵弘初心血来潮,站算今天岁举宗坛,发现有个异象自虚无而来往虚无而去,和我东玄有莫大关系。异象显现应在山门。昨晚测候司也传来消息,说有黑星入三台,居然拾阶而上。眼下李高伯已经去山门等着了。我位列仙班也有不少年头,第一次见到如此异象,不免有些好奇。特意安排把参与选拔的子弟都放在灵官殿内,先让我勘察一二。”
“灵官爷您客气,能请到您来监察岁举宗坛,是我东玄的荣幸。眼下已经卯初,灵官殿里已经开始录名了,启请灵官爷慧眼察私。”
王灵官额上顿开一缝,第三只眼放大光辉,把灵官殿的形象投射到兰林殿内众人的眼前。白楠看见地上大约两米见方的空间,再现了灵官殿里的陈设,只见大门敞开,一些来早的子弟鱼贯而入,聪明的看见了一旁的录名册和毛笔,把自己名字填写上去,后来的也有样学样,挨个录名。还有些看见地上的蒲团,看看四周无人,思考一二,坐了下来。白楠脱口而出,“全息!”
“白楠的全息二字比我金睛术要贴切许多啊,洞照万全随心消息,哈哈哈以后就该叫全息术吧。”不过王灵官的仙术比全息厉害很多,红光一闪,画面虽然没有改变,但是众人不仅从眼中看到了各式人物,而且从脑中接收到了每个人的天赋和根骨,应当是无法完全承受仙术的缘故,内容有些模糊,但能隔空探查,已经非常不科学了。
看了不一会,人流慢慢少了。正在大家挑选苗子时,有个人走进灵官殿,白楠深吸一口气,这不是李良材吗?!
白楠看见李良材走进灵官殿,心里转过七八个念头。最重要的是,他是不是李良材。方任晔穿越前一刻,在和李良材看电影,正看到葫芦娃刀劈蓝精灵的精彩片段,电影院突然停电。然后方任晔就人事不知了,再睁眼时看见的是李高伯、岳子瑜和王竹疏。这几日一直在和熟悉新的世界,方任晔让自己努力的忙起来,虽然不知道别人穿越之后为什么一点都不想家,但她让自己连“家”这个念头都没空有。突然看见李良材出现,种种思念涌上心头,眼眶湿了。不过听见王灵官在一旁的沉吟,白楠顿时又止住眼泪。
“看起来像是夺舍邪术,这可是犯天条的罪过啊。”
“上启灵官麾下,刚刚此人已经在敝派的录名册上写过名字,未见异常。敝派道微学末,但对这一本录名册还是有信心的。有唐一朝,天石生猴,这石猴子练就一身好神通,径入地府,勾销生死簿,改脱了天下猿猴的寿命,以至生死失衡。后来东极太乙救苦天尊为调理阴阳,撷南斗辰光,炼玉扣青纸,命判官誊写猿猴寿算。换下来的废纸为敝派所获,以雌黄锻炼,才有这一册通阴阳、知生死、明真假的法宝。所以这马齐,绝非夺舍歹人。”
“这录名册的名头我也略知一二,既然来源人书,想必不会误判。其中或有缘故,尔曹一定要细细查问。”
“是。”
白楠的心都掉到嗓子眼了,幸好郭静海师祖接话,不然按灵官爷的脾气,一鞭就能把李良材砸成狗粮。莫非穿越在这个世界是夺舍?那为什么自己却没被王灵官发现,是疏忽吗?白楠偷眼观望王灵官,见祂三目圆瞪,非要看出马齐的破绽。
这时掌门走进门,对着堂上微微躬身:“灵官麾下、师祖慈悲,我已经见过那个马齐了。前山台阶之上,十分古怪。似是身无缘而神有缘,我修道百余年,未见如此异象。奇哉怪哉。”说完拍拍脑门,往主座旁边西向而坐。修道者以西、右为不详,尚东、左。所以掌门对郭静海执弟子礼,坐在东侧座第一,不为失礼。如果按门派大礼,王灵官主座,掌门陪座,郭老道人陪东首,也不为失礼。
“弟子大胆进言,”康斯真站起身,向上拱手,李高伯点头还礼,“灵官慧眼,奸邪难逃,加之敝派护山大阵并非土鸡瓦狗。可见此人绝对未做伤天害理之事,赵监院的布算也吉凶不知,不如不收此人入门,让他自行离去,以免灾祸。”
“康斯真!你@%&是不是闭关闭的傻了,这么独特的人才,留在东玄哪怕当个吉祥物也好啊!东玄派怕这点灾祸吗!我郭静海的徒弟怎么这么没出息?”郭静海对这个徒弟从来是直言不讳,或者说没个师长样。
“贵派收不收此人,我都无所谓,但如果一经查实有违背天条的行径,休怪铁鞭无情。”说完灵官爷径自消失。
“时辰差不多了,该当面见见这些子弟了。”郭静海运神通,传声入灵官殿,让金甲力士引导子弟至兰林殿。又带着康斯真和姬成走出兰林殿,座上高台,毕竟刚刚是借助灵官仙术观察众人,有些细节还是眼见为实。
李高伯看着对面的白楠,嘴角私笑不笑,“白楠,昔年我在豫州城买过一本杂书。”
白楠不明白为什么掌门要说这句闲话。
“那书文拉拉杂杂,不知所云。但一开篇,有个剧情不错。”
说着,李高伯拿捏说书人的腔调:
“话说这一日,剑侠郭郊正在屋内练功,忽然天降神雷劈中剑侠。郭郊心知必死,强撑内气不散,再一睁眼,竟是姜子牙伐商之时!”
白楠眼看着掌门就差把“穿越”俩字说出口了,怔怔地不知道如何回答。至少在她看过的小说里,主角被知道身份的都另有惊天秘密,可是我俩呢,惊天秘密是最后那盒爆米花没吃完,而且李良材偷偷摸我手我装作不知道?一万只祥瑞神兽从西伯利亚向交趾国迁徙。
没有什么好回答的,白楠索性也打一个哑谜:“回禀掌门,前年我奉命去琴岛探查海妖伤人之事,有渔夫诘难名士,说船老大某买来簇新新海船一艘,丈二长短,桅高愈丈,年行海路,日渐衰朽。船老大随坏随换,经年常修,终一日船板皆换做了新板。问曰,此船可是彼年新船?答曰,非也。又问,何日何时不是新船?首板耶?末板耶?名士不能答。”
这一段话当然不是方任晔说出的,是白楠亲身经历,方任晔杂糅了一些特修斯之船的哲学问题,扔给李高伯。
李高伯沉吟半晌,说道:“楠儿此言,几近道矣。”
白楠见掌门称自己楠儿,似乎是相信了自己,终于送了一口气:“掌门,我的事……我绝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东玄派的事。”
“子瑜说看见了白楠的魂魄,灵官也没有看出你有异常。不过仙术法术我都不信,我相信我的眼睛,你近日虽然神情略微恍惚,但你确实是白楠。也许你心里也在怀疑自己是谁,但希望你能坚守一心,不要迷失自己。至于马齐,我听听你的意见。”
“我希望亲自见他一面。”
“好。”
竹屋里,白楠和马齐对面而坐,感慨了一下造化弄人,俩人本是二十一世纪社会主义接班人,没想到给扔到一个修真世界来。幸好着陆点相同啊!
白楠正要翻开三五给马齐开小灶,马齐止住她的手,“问你个问题,新入学有个胖子,神经兮兮的,老是跑来找我单挑。昨天都不理他了,今天下课当着好多人面又堵我。幸好我溜的快 ,不然就不只是丢脸的问题了。你说我打不打他?”
“额……”小白脸刷得红了,咬住下嘴唇,看着天花板不说话。
“咋了,你知道啥?”
“对不起!是是是是我坑了你。那天入门仪式之后我去找掌门,路上正好遇到你说的那个胖子。”
这胖子叫鲁云飞,真不知道这么胖的人,为什么起一个轻飘飘的名字。鲁云飞本是吴国重镇蓟城人士,鲁氏在蓟城很有名望,祖上出过不少地仙、圣贤和高官。鲁氏族长鲁质白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从小宠溺无度,鲁云飞没有拜入和鲁氏交好的图南派,而是一个人跑来南方,“要靠自己打出一片天”。鲁云飞一入门,就看见了白楠。
“听说你就是东玄派的大师姐?我来找你单挑!”
“为什么?”白楠其实想不理他,但是实在是绕不过这座山。
“你是大师姐,你最厉害,我赢了你,我就是最厉害。”
很有道理,不是吗?
“你找一个修为差不多的先比一比,比如一同进门的师兄弟?吃酒席也要先吃冷盘再吃大菜,对不对?要是所有新入门的子弟都来找我单挑,我不是很累吗?”
“对!我去找其他人!”说完扭头就走。
白楠摇摇头,这种人在东北叫彪,在苏州叫港,在北京叫二,在云南叫憨,总而言之就是傻。
白楠熟门熟路,走到兰林殿,殿前的法坛已经搭好。一架白玉高台,两侧竖有极高的旗杆,分别挂着十绝灵幡、二十八宿。不远处还有不少香花果树,应该是东玄的农术弟子挑选上好果树,用腾挪法转栽于此。
兰林殿今天应该是开放的,内部也收拾的非常洁净。兰林殿位置偏于一侧,本没有供奉主神,而是用于一些略正式又不值得使用三清大殿的场合,比如这种恩科岁举。走进兰林殿,几位老仙长正在喝茶。主座上是王灵官,陪座是康斯真的师父,掌门的师伯,目前门派里辈分最高的道人,郭静海。郭老道人目前修为不详,但内部传说比李高伯掌门略输一丝,不过眼光很好,外出云游收了康斯真这么个好徒弟,今天爱徒出关,郭老道人强烈要求自己主持岁举宗坛,希望给康斯真寻个好徒孙。
东侧下手空着,西侧下首坐着座主康斯真、客卿姬成,也都是正冠法衣。王灵官看到白楠进来了,说道,“白楠来的正好,今天有一桩奇事说与你听听。”
白楠躬身施礼,走到末座坐下,自有童子倒茶不提。
“昨日赵弘初心血来潮,站算今天岁举宗坛,发现有个异象自虚无而来往虚无而去,和我东玄有莫大关系。异象显现应在山门。昨晚测候司也传来消息,说有黑星入三台,居然拾阶而上。眼下李高伯已经去山门等着了。我位列仙班也有不少年头,第一次见到如此异象,不免有些好奇。特意安排把参与选拔的子弟都放在灵官殿内,先让我勘察一二。”
“灵官爷您客气,能请到您来监察岁举宗坛,是我东玄的荣幸。眼下已经卯初,灵官殿里已经开始录名了,启请灵官爷慧眼察私。”
王灵官额上顿开一缝,第三只眼放大光辉,把灵官殿的形象投射到兰林殿内众人的眼前。白楠看见地上大约两米见方的空间,再现了灵官殿里的陈设,只见大门敞开,一些来早的子弟鱼贯而入,聪明的看见了一旁的录名册和毛笔,把自己名字填写上去,后来的也有样学样,挨个录名。还有些看见地上的蒲团,看看四周无人,思考一二,坐了下来。白楠脱口而出,“全息!”
“白楠的全息二字比我金睛术要贴切许多啊,洞照万全随心消息,哈哈哈以后就该叫全息术吧。”不过王灵官的仙术比全息厉害很多,红光一闪,画面虽然没有改变,但是众人不仅从眼中看到了各式人物,而且从脑中接收到了每个人的天赋和根骨,应当是无法完全承受仙术的缘故,内容有些模糊,但能隔空探查,已经非常不科学了。
看了不一会,人流慢慢少了。正在大家挑选苗子时,有个人走进灵官殿,白楠深吸一口气,这不是李良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