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袭上马枫的心头，他顿时不知道咋开口了。他不敢抬眼看二老，额头渗出一丝冷汗。在回来的路上他设想了很多开局的话题，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如此直白。他设想了开局话题却没有构思好怎么应对父母的态度。他的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岂能听不出来爹妈的意思？空气凝固了片刻后，马枫再次打破了尴尬的气氛：“爹，妈，找对象是我个人的事情，有没有工作并不重要，只要我看上人就行了……”
“啥啊？莫工作不重要？”老马的屁股上扎了个刺儿，一下坐直了身子大声吼道。热血好像是从头上泼下来的，瞬间红了头。把马枫吓的打了个激灵。
“我的瓜老格(孩子)哟，你总莫给我们找了个莫工作的吧？”老妈的眼睛睁得像牛眼儿，“啊？你一哈说啥！”
马枫不敢抬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老马感到嗓子在冒烟，使劲儿干咳了一阵，压压了火气，接着问：“么咧，家里啥情况？爹妈干啥的？哪里人？”
“也是我们同心人，在城跟前的幸福二村住着呢。暂时莫工作，在乡下代课呢。不过今年还考特岗呢，估计莫法问题。”马枫偷偷抬眼瞅了一眼爹妈，接着说，“她爹妈都是农民，家里一共五口人，有个八十岁的爷爷。家境和我们差不多吧……”
老妈打断了他的话，问：“你们是同学吗？”
“不是的。”
“乃你们是咋认识的？处了多长时间了？”
“我们网上认识的，处了快一年了！”
“哼！网上认识的！网上你能认识个啥货？连个工作都莫的，你的头是不是叫驴踢了？”老马的脸上五麻六道的十分难看。唾沫星子乱飞，嘴角都冒着白沫子，酷似生气的骆驼。
马枫一听老爹话很难听，侮辱小梅，不由的怒发冲冠。“你看你六七十岁的人咧，说的啥话？”
“老子把你供养成大学生容易吗？叫你自己找对象不是叫你胡日鬼！哼！网上有个啥好丫头？乃竟是些骗人的寡妇！你的书念到猪肚子里头了！”老马的嗓门儿越提越高，震得马枫的耳门子疼。他从内心深处对老爹还是发怵的。他亲眼看见过大哥被爹吊在房梁上暴打；老妈被踢得卧床几天起不来；自己也被扇烂鼻子。如今自己都成大人了，应该主宰自己的命运，追求自己的幸福。他鼓足了勇气决心要和父亲据理力争！
“我都二十五了，我难道分不清好坏吗？你不能把人都想的那么坏。谁说网上都是寡妇了？”发怒的马枫还是遗传了他爹的一部分性格，热血充头。此时的爷俩犹如要掐架的公鸡。“你也是叩过头礼过拜的人，说话能不能积点德？”
“我莫文化，我不懂啥大道理。反正我就不答应！你休想！”
“真主哟，你看你们爷俩个紧说着就吼咧木！叫外头人听着。”老妈一看这个阵式，怕是要干起来了，急忙劝架。“他爹，你先不可吼咧撒，给娃好好说！我老儿子这么做也总有自己的道理呢木。么咧，你到底图她的啥？人是不是攒劲(漂亮)？你给我们说说！”
爷俩都气乎乎的甩些个脸子，暂不作声。忽闪了几口气，马枫掏出手机打开相册给他妈看小梅的相片子。妈妈拿着手机往眼前凑了凑，仔细打量起小梅的相来。马枫伸着脖子帮妈妈翻页。
“嗯！丫头子相片子上看也沃野(好)着呢！眼睛子毛ruarua的，皮肤子也白净的。就是嘴唇子上的这个痣，是个为嘴瘊子(贪吃的人)。”老妈边看边点评。
“妈，你不懂！乃个颗美人痣！我最爱喜欢！”马枫从老妈的表现中找到了援助，也看到了希望。有老妈站在自己一边，事情就好办了！
老妈撇撇嘴说：“哎吆吆，老人们说的——头上的瘊盖金楼，嘴上的瘊为嘴猴。”
“乃又不是个瘊子，是个痣，好不？”马枫感觉和母亲沟通还是容易些，如果不是她从中隔开估计这会儿爷俩不知道吵成啥样了。
“他爹，你看看这个丫头子。我看着人对着呢，不化妆，长得也心疼着呢！”说着她把手机递过去。
侧对着她们娘俩，怒气未消的老马伸手挡开老伴儿的手，气呼呼地说：“好看也白着呢！他必须要找一个有正式工作的！好看不顶饭吃！”
“我的饭我吃，我的媳妇我找。你们再不咧管！”
“我们不咧管？你是老子还是我是老子？休想！”
……
争吵又开始了。随着二哥的到来争吵达到了高潮。马枫越吵越勇，他把这种争吵看做是对小梅的表忠！他还时不时的给小梅发微信汇报这里的进展。手机另一端的小梅惴惴不安，不断的劝他好好说话。但是她没有劝马枫妥协，因为她不想失去他！这是她的初恋，是她所有情感的寄托，是她改变命运的机会。她无法选择出身，无法选择父母，可是她想通过努力寻找一份工作来改变命运，可是命运没有眷顾她——去年她离工作就差2分。认识马枫在她看来是命运的补偿。她尝到了爱情的甜蜜，她认为只要生活中有马枫，所有吃过苦，受过的委屈都值了！她相信马枫能兑现承诺——能给她一个依靠的肩膀！所以小梅明知道他在家里受到了极大的阻力，也没有给马枫放弃的暗示。
渐渐的马枫感觉到自己像是困兽犹斗，并没有胜算的把握。于是，他提出绝食并单方面退出谈判，去了二哥家借宿。他想以此换取老妈的同情和支持。
马枫甩袖而去，家里剩下老两口和老二。一个不可告人的阴谋开始酝酿……
老马一根筋，过来过去就是个不同意！老伴儿呢，不管咋办都不要把她的老娃子逼出事儿！二哥不愧是小混混，一肚子的坏水水。最后他想出了“万全之策”：表面答应马枫，但是有条件——
条件一：不动媒人。理由是自由恋爱不需要媒人。
条件二：没有彩礼。理由是自找的并且女方没有工作。
条件三：订婚有仪式无礼金。理由是时间仓促一切从简。
他告诉二老：这样的条件女方肯定不答应，就现在这里的行市，办寡妇都得花个十来八万的，何况小梅还是个丫头。虽说她莫工作，但是这些条件是正常人家都不可能接受的。对马枫讲就说——我们拗不过你，答应你。但是我们家里条件也不好，莫办法给你操办婚礼。你们既然是自由恋爱那就新事新办一切从简……如果马枫不答应那就是他的事儿咧，不能抱怨家里人不支持！
也只有马家老二——一个靠骗吃骗喝，满脑子占便宜的渣男才能想出来的馊主意，竟然在三人密会中通过了！
第二天早上，发酵了一夜的仨条件展现在了彻夜未眠的马枫面前。他气得咬牙切齿，两眼通红，狠狠地跺了一下脚说：“直接就是抢人，哪是娶媳妇子！你们让我咋给小梅说？我口张不开！”
“乃你看木，你既然自己找就只能这么办！我们家的情况就是这么个。供养你毕业都不容易了，你再找个莫工作的媳妇子，结婚欠些一屁股两肋巴的债谁还呢？”老马的口气如此的平静，平静的让马枫感到难受。
“我欠的帐我自己还！不让你们操心！”
“你还是对着呢，但是你们突然决定结婚呢，哪里钱？哪里借可呢？”听老妈今儿的话锋也明显是又站老爹一边了。
马枫就像是被三个人投入了一口枯井里，他觉得浑身无力，口干舌燥。无助逐渐演变成了绝望。他蹲在地上，双手不断地抓头发。透过玻璃窗的一缕阳光正投在他身上。乱蓬蓬的头发上竟是他挠起来的皮屑。好像是一个被审训了一夜的嫌疑人，样子十分狼狈。他在想到哪里去借钱？人怕三穷！他们家现在又多了一穷——心穷！亲戚？朋友？同学……想了几轮子也没有想到谁能帮助他。
他感到肩上压了一座山，令他喘不过气来。于是什么也没说就走出了家门，信步游走。他想到小梅。尽管自己也觉得不能告诉她谈判的结果，但是他又找不到可以诉说的人。就当是朋友一样告诉她，和她商量商量。他拨了小梅的电话，连两声候机铃声都没有来得及响就接通了！好像小梅一直拿着手机在等着他的电话！
“梅！我……”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