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从前慢
河岸下面那块叫做“苹果园”的地,算是一块沙土地,因为那沙土分布的不均匀,也就有了有的人家地好耕好犁的区别。之所以叫“苹果园”,是因为之前那一片是队上承包出去的苹果园,因为结的苹果口味和销路都不怎么好,承包的人实在没有什么利润不愿再承包,后来队上人一拍即合决定挖了果树,分到各家各户做耕田用。自此,我们队上的人都多了一块那样的地,于农民来说那定是望地而喜的好事,可我们这些小孩却像捡来了“祸害”一样。
种田的时候,河滩下一望全是带着草帽的庄稼汉,他们不觉辛苦地甩开膀子劳作着。因为家境的关系,我是常常被拉着去地里干活的,或许家人本也没想着让我做什么,只是想让我体验一下田间劳作的辛苦,进而珍惜时间好好读书吧。可就是那么无意的安排,却促成了冥冥中的巧合,我把那些经历记在了脑海,时间越久镌刻地越深来。
我家种地耕田多是靠人力,只记得大姑家养有牲口,可到那么远不曾来过,这也便有了那叫做“人拉犁”的物件。村里的大人调侃着,这社会不知是进步还是倒退了,以前是牲畜耕地,现在倒好,满河滩都是人拉着犁缓慢后退。虽然经常能听到别人的调侃,但哪个庄稼汉也没把自己手上的活放下,毕竟这是分给自己的庄稼地,你不种也没人给你帮忙,大锅饭的时代彻底算是过去了。
印象最深的是,每次翻地时,大人们先是用锄头一锄一锄挖过一遍庄稼地,有的大块土疙瘩还得用掀拍碎。我曾学着父母的样子,拿起小掀试着拍土块,倒是震得双手发麻。乡亲们说,你不糊弄庄稼地,庄稼地才会不糊弄你。就这样一年又一年,我看着队上老的少的辛勤耕耘在河滩地里,时不时从他们脸上能看到灿烂的笑容,好像又预示着一年秋天的收获。
有一年,等忙完我家地里的活,母亲带我到舅舅家地里去帮忙,等我们过去时,他们早早都翻完了土地。这时舅爷不知从哪借来了磨地用的磨,我以为一会有牲口要来,毕竟之前看到的都是前面是或牛或骡子的牲口拖着它,人站在磨上面,好像检阅着广袤的农田一般。
可寻了半天,我却没见任何牲口的踪影。舅爷吩咐着两个舅舅,大舅碎舅一人扛背一条绳子,另一头系在磨的两边,还让我坐在磨上,说是增加一点重量好磨的更细来。虽然我年岁尚小,却心里很不是滋味来,但想着毕竟是为了平整庄稼地、磨细土块才不大情愿的坐了上去。两个舅舅也算年富力强,拖着磨恣意走在这土地上,黝黑的脸庞时不时流下大颗的汗水,我头一次感触到了庄稼人的艰辛。
后来稍微大一点的时候,我学着大人的样子试着拉那“人拉犁”,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后退着真可谓不轻。年轻人做事莽撞,干什么都想急急火火,可一两行下来就败下阵来,地里的伯伯叔叔忙说慢慢来慢慢来,小心把我挣着。学着父辈们的样子,我也算是给家里分担了一些劳动,顶不上一个也能顶上半个人来用,心里隐隐地知道不愿看着父母那么辛苦。
上大学后,因为我和姐姐户口迁出,家里的地越来越少,加之农作物价钱实在低廉,“老滩”和“苹果园”的两处地就承包给了别人。我心想着这是好事,这样一来父母再不用遭受种庄稼的罪,可母亲不完全那么想,时不时还惦记那一亩三分地,经常说农民就指望着这地过活。
不同生长时代决定了不同的对土地的感情,我理解着母亲的心心念念。每次五六月、九十月给家打电话,我总会问村南头那二亩多地的收成,无意间也想念着小时候在地里奔跑的场景。好在社会真的是发展进步了,如今种地几乎全部实现机械化,再不用人费老大劲去耕种,然而随之而去了很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