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时候,我的手机接到了三条短信。
第一条是号码营运商发来的手机流量使用情况。
第二条是许久没联系的初三同学给我发的短信,她说:“郭晓楠昨天结婚了。”
本来还在梦游状态的我,看到信息后顿时清醒了,我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后,确实是那个我暗恋八年的他,昨天结婚了。
第三条是公司部门经理发来的短信,一条短信否决了我熬了一个星期的夜设计出来的产品。
不知道是因为郭晓楠结婚了,还是因为劳动成果被否定,满腹委屈的我再也控制不住眼泪的决堤。
我向同学要来了郭晓楠结婚的照片,盛装打扮的他挽着美丽的新娘站在蛋糕面前,照片里的他像极了七年前他生日的那天。
那时候我和郭晓楠的关系并不好,他寄宿在他外婆家,他外婆家住在我家隔壁,我家和他外婆家只有一墙之隔,我家院子有棵七八米高的芒果树,夏天的时候,芒果树上结满了芒果,我顺着树干爬到树上,看着近在咫尺绿油油沉甸甸的芒果,我一时兴奋忘记注意脚下的枝干,由于树叉承受不了我的体重,树枝“咔嚓”一声断了,我毫无防备地从芒果树上摔下,站在院墙后面观看的郭晓楠差一点当了我的“护花使者”,他却机灵地躲开了。
我从地上爬了起来,瞪了一眼郭晓楠,他一定是故意的,他在下面一定发现了树枝的异样,可他却不告诉我,所幸我没什么大碍,只是后背和膝盖手腕破了皮而已,不然我绝不会饶过他,可事实证明,我真的没有饶过他。
从这以后,我就不待见郭晓楠,整个暑假都没和他说过一句话,当暑假结束本以为他会回他城市再也不见的时候,他竟然跟着外公去学校报了名,而且我们还同班,还破天荒地跟我同桌了。
开学的前一晚,郭晓楠的外婆来我们家玩,外婆说郭晓楠胆子比较小,叫我好生关照些,开始的时候我有些不愿意,但想着郭晓楠外婆对我们挺好的,便答应了下来。可谁知道郭晓楠不仅学习好,人缘也爆表,一天到晚有一堆女生围着他转,老师也甚是喜欢他,他就是家长眼中“别人家的孩子”。他的小日子过得挺快活,压根就不用我关照,反倒我妈叫我多多向他学习。
于是,羡慕嫉妒恨的我把气撒在郭晓楠身上。
好几次他拿瓶子喝水的时候,我在一旁故意推一下瓶子,让他来个措手不及,每次都是害得他呛得满脸通红;他喝牛奶的时候,我故意捏一下牛奶盒,盒子里的牛奶就会喷他一脸;他认真做写作业的时候,我故意晃一下桌子,看着他本子上原本工工整整的字划出一条大粗线,心里就一阵高兴。
每次看到郭晓楠出丑,心里就莫名高兴,在这个班里我唯一能欺负的也就只有他,因为我经常被人欺负。
俗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欺负了郭晓楠这么久,报应终于来了。
有一次中午放学,由于我课堂作文没写完,老师叫我放学后留堂写。就在我写到一半的时候,另外两名留堂男生已经写好了,一共就我们三人被留堂,他们走的时候,邪恶地把门从外面反锁了,在我跑过去阻止的时候,他们撒腿就跑了。我被关在教室里面,那些年学校里“闹鬼”的鬼故事没少听,刚好外面又下起雨来,在教室里的我吓得眼泪直流,校园太大了,任我一直叫喊就是没有人说话,我重新坐回座位边流泪边写,以后我再也不敢留堂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门从外面被人打开了,我泪眼婆娑地朝教室门口看去,只见郭晓楠背着书包站在那里,我不可思议地问:“怎么会是你?”
“走吧,我们回家。”郭晓楠淡淡地说。
我背起书包默默跟在郭晓楠身后,这一次郭晓楠真的成了我的护花使者,虽然我是一朵不怎么起眼的花,但他的阳光还是照亮了我的世界。
在懵懵懂懂中,郭晓楠和我们走过了六个春夏秋冬,经过那晚后,我再也没见过郭晓楠。
那年我们读初三,中考完那天,刚好撞上了郭晓楠生日,全班同学在一家KTV里包房给郭晓楠庆生,那天晚上我是最后一个到场的。
因为姐姐发烧,平日里姐姐干的家务活落到我身上,等我忙完了,已是晚上九点,对于每天十一点前睡觉的我们来说,九点算晚了。我知道这个时候出去家人肯定不会同意,所以在十点多大家都差不多睡下的时候,蹑手蹑脚穿过客厅,把后门打开偷偷地溜了出去。
我赶到KTV包房的时候,郭晓楠刚刚好站在蛋糕前面许愿,烛光打在郭晓楠的脸上,俊朗的五官在烛光里异常清晰,这些年来,我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着郭晓楠,他脸上的孩子气已经消失,独有的青少年青涩气息将他包裹着,以前总觉得郭晓楠长得像某个明星,现在仔细一看,他比那个明星还好看一些。
待他许完愿之后,我走过去把下午挑好的礼物递给他,道句“生日快乐!”后挑挑眉问他:“许了什么愿?”
他俯到我的耳边说:“想知道?”
我被他的举动怔住了,本来一颗不平静的心此刻愈加不规则地乱跳着,还好房里是橘黄色的灯光,不然红到耳根的脸蛋被同学们看到那就不得了了。其实我特别想知道郭晓楠到底许了什么愿,愿望里面有没有一个我?可我还是死鸭子嘴硬地说:“切!我才不关心呢。”说完后也不顾郭晓楠什么表情,和同学们打过招呼后,拖着乱糟糟的心情偷偷回到家里了。
从这晚过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郭晓楠,外婆说他办完生日会凌晨就被父母接回城里了。之后的几年暑假寒假他都没有在这里出现过,偶尔瞧见他妈妈一个人开车过来看外婆,几个小时又匆匆走了。
时间一晃,八年便过去了,在这八年里,郭晓楠在烛光前许愿的身影总是在我脑海挥之不去,我设想过很多遍与郭晓楠再次遇见的场景,可没想到真正遇见,我还是措手不及。
那天天气格外闷热,我被妈妈叫去商店买酱油,在经过一垃圾堆的时候,垃圾堆里站着一个男生在翻着垃圾袋,垃圾堆隐隐发出臭味,苍蝇四处乱飞。
翻垃圾的人一副斯文模样,小麦色的皮肤挂着汗珠,清爽的短发被汗水湿透,白色T恤染上了污渍,我摇了摇头,心想一个新的流浪者又诞生了,倒是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在我刚走几步,突然听见后面有人叫我,我转过头搜寻叫我的人是谁,可是炎热的街道除了我和捡垃圾的青年就别无他人了。我以为我中暑了出现幻听了,可捡垃圾的青年突然扔掉手里的垃圾向我跑来,我来不及闪躲他已经跑到我的前面,他走近了我才看清,这个人带着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他竟然是八年没见的郭晓楠。
“这八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竟然沦落到捡垃圾的地步。”我把郭晓楠带回家,拿出好吃好喝地招待他。
他笑了笑说:“因为犯错被家人逐出家门了。”
“什么?”我惊讶地看着他,究竟他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连家人都放弃他了。
郭晓楠看到我的表情越发地开心,他已经褪去了当年的青涩,笑起来的时候让人感觉特别温暖。
“还是一样笨!骗你的,是外婆早上误丢东西了,我帮外婆找回来。”
听到他的话后我白了他一眼,不过心里还是美滋滋的,因为郭晓楠回来了,他就这样回来了。
傍晚吃过晚饭,我高兴地来到郭晓楠外婆居住的院子,外婆正坐在院子里和一个年轻女孩聊天,这个女孩我从来没有见过。她长得很漂亮,白皙的皮肤,纤瘦的身材,及腰的长发,举手投足间带着优雅地气质。
外婆见我杵在院子门口,招了招手叫我过去,我笑嘻嘻地跑过去和外婆打招呼,在女孩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诗意,这位是晓楠的好朋友,也是我们的邻居,拉拉。”
“拉拉,这位是诗意,晓楠的未婚妻。”
听到“未婚妻”三个字的时候,我愣住了,难过爬上心尖,原来郭晓楠这次回来是带未婚妻给外婆看的。
我们相互打过招呼后,我以有事为由心虚地逃跑了,之后的几天,生怕撞见郭晓楠会尴尬,怕撞见他未婚妻会心虚,我选择早早去上班,到深夜才归来。
就在郭晓楠离开的前一天下午,那天刚好不上班休息,他来我们家找我,他骑着单车在院子外喊我的名字,屋内的我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决定了出去“迎战”。有些事越逃避,越会缠着你,不如坦荡荡接受,就算是致命一击也在所不惜。
我和郭晓楠在宽广的油菜花田间小路骑着单车,一路上我们没有说话,有几次我想打破这份尴尬,可我找不到说话的理由,只好作罢,毕竟今夕不同往日,以前的打打闹闹,只能是年少不懂事。
最后我们在一条小溪前面停了下来,我们坐在溪边的石头上,夕阳落在彼此脸上,恍惚间,我以为我们又回到八年前郭晓楠生日的那个夜晚,此刻的夕阳和那时的烛光很像,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这几年过得好吗?”
打破这片宁静的是郭晓楠,他的声音随着和风软绵绵地飘进耳朵,我点点头说:“好啊,腰好腿好胃口好。”
“还是和以前一样逞强。”郭晓楠笑得很温暖看着我,可是他的温暖灼伤了我,他可以看穿我的喜怒哀乐,却看不到我心底的心意。
那天,我们聊了很多很多,包括这八年来所见所闻,他也说了他的未婚妻,在他高二那年,父母因为感情问题离婚了,他跟着妈妈去了另一个城市,在他们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是诗意的父母帮助了他们,恰好郭晓楠和诗意两情相悦,他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天边,随着落日的余晖散去,那颗叫“黄昏晓”的星星在天边出现了,我和郭晓楠拍拍身上的灰尘准备打道回府,郭晓楠突然开口说:“还记得八年前我生日那晚吗?”
我骑上自行车“嗯”了一声。
“当初你问我许了什么愿望,那时候没告诉你。”
“嘿嘿,那时候没说,现在也不要说,就让它成为一个永远只有你知道的秘密吧。就像‘我喜欢你’,这个永远只有我自己知道的秘密。”当然后半句我没有说出来,因为暗恋是个不能说的秘密。
我骑着单冲过这片油菜花田,风夹杂着往事在耳边、在脑海“呼呼”吹过,不知道是不是露重了些,我脸上竟然有露珠凝结最后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