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

                                (一)

    我从昏睡中睁开眼,有种强烈的宿醉的感觉,脑袋疼的“嗡嗡”发响,就像有只苍蝇在里面乱窜。枕头很松软,被子貌似不久前刚被晒过,还有点阳光的味道。我起身环顾了四周,房间的装修很简约,舒适的安全感叫嚣着告诉我这是我的家。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走到桌子旁边想喝口水,看到了水杯下面压了张纸:你看过《黑客帝国》么?

    头昏沉沉的难受的很,《黑客帝国》我是看过的,好像出了三部,就记住了“这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你也许就是一块电池”。

    我使劲晃晃头,还是晕的厉害,不对不对,我为什么想得起这部电影,却对自己之前的事情毫无记忆。拿着水杯,我仰起头猛地喝了一大口,依旧丝毫没有头绪。不行,得去医院看看,会不会得了失忆症?

    刚准备出门,总觉得忘带了东西,我起身回屋,随手打开电视柜的抽屉,里面仅有一个装着白色液体的注射器。好像我对这一切都很熟悉,尤其是拿注射器的时候,惯性动作一样,以至于一瞬间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就是个医生。

    头的痛感让我走路还有些歪歪扭扭,好在出门就是电梯。今天是个晴天,天蓝的都没有一丝白云,阳光有些刺眼。我摸了摸衣兜,里面有个我熟悉的钱包,还有一沓钱,便伸手打个车。

    “去吉研医院。”我脱口而出,这种记忆和习惯不统一的感觉,让我有点不舒服。

    “您脸色不太好,要是不是急病,还是别去那了。”司机戴着厚厚的口罩,以至于说话都闷声闷气的。

    “为什么?”

    “您外地的吧,竟然不知道?最近本市突发急性传染病,被传染的人直接高烧不退,5天内就死亡,现在都人心惶惶的不敢出门啊!要不是一家老小等着我养活,我也不想出来跑车。据说最初的病人就是吉研医院发现的。”

    我没说话,理论上我只想找个三甲医院找回我的记忆,应该立刻换个地方,但直觉却告诉我,必须去那个医院,有个很重要的人在等我。下车的时候,看着司机紧皱的眉头,我就多给了几百块。

    医院走廊里都躺满了人,到处都是哭的声音,毫无秩序可言,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悲哀和无助,这让一脸蒙圈的我显得很突兀。

    就在我瞎徘徊着四处溜达的时候,碰到了个让我感兴趣的医生。与其说让我感兴趣,不如说是让我的惯性或者习惯感兴趣,打个比方,就像一只走丢许久的狗,但是哪怕在陌生的环境碰到换了发型换了衣装的主人,熟悉的气味肯定让他屁颠的扑过去。当然我不是狗,也闻不到气味。

    “对不起,现在不看病,您也看到了,医院……”他停下笔抬起头,看到拿着注射器发呆的我,拔腿就要跑。

    这一跑的动作让我有些慌,本能的就去追。办公室不大,出门还要经过我这,我一扑上去就拦住了他。他回手便冲我脸上打了一拳,鼻血瞬间就喷涌而出,也就在那一刹那,我看到了他手背上的纹身,是朵白菊花。

    头又开始疼了,我蹲了下来试图减轻些痛苦,脑子里面一直有个声音再叫嚣着:杀死他……杀死他……我烦躁的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身上不停的冒汗,意识似乎开始游离,半晕半醒之间感觉我正在穿越条暗长的走廊。走廊两边有很多门,我很想伸手去推,但又不敢,就那样直直的矗着。这里就只有我,寂静压抑,孤独的感觉像洪水一样吞噬者我……

    过了好一会我才清醒过来,他已经没影了。

    水……我想喝水,我扶着墙走向办公桌,口渴的感觉让我不介意用他的水杯。水杯旁边是一份文件,仅撇了一眼便察觉出是一份病毒合成报告。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认出来这繁琐的图形文字,但真切的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发抖。病毒合成,难道刚那个人和这次传染病有关?

    “杀死他……挂号室……注射器”脑子里面的声音一遍遍的重复,我的腿似乎也不由自主的走到了挂号室。

    他也在那,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惊恐。我这才细细的打量起他来,瘦瘦弱弱的,比我足矮了半头,这要真打起来,不用两下就得被我撂倒,怪不得这么怕我。“那个病毒报告是怎么回事?”

    “被你发现我肯定就活不了了。不过,我们每次都这样猫捉老鼠有意思么?”

    每次……是什么意思,我的头越发的疼,眼睛看人也开始有些重影。恍惚间,我见他拿了个棍子冲我袭来。又是本能,我一抬手,注射器刚好扎进他的胸口,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刹那间,他爆体了,没有血淋淋的尸体,反倒是崩出来耀眼的强光。

    也是那一瞬间,记忆的片段潮涌般袭过来,我匆匆刻下了行字,便晕了过去。

                              (二)

    我从昏睡中睁开眼,鼻子酸疼的好像刚被人揍过,。枕头很松软,被子貌似不久前刚被晒过,还有点阳光的味道。我起身环顾了四周,房间的装修很简约,舒适的安全感叫嚣着告诉我这是我的家。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走到桌子旁边想喝口水,看到了水杯下面压了张纸:你看过《黑客帝国》么?

    “黑客帝国?是那个讲述有程序的世界的电影吗?”我边想边揉揉鼻子,“我昨天干嘛了?感觉鼻梁骨都要断了……等等,昨晚……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使劲拍了拍头,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也许家里有些信息,我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起来,结果仅在电视柜的抽屉,里面仅有一个装着亮黄色液体的注射器。出门前,我顺手把它揣进裤兜。

    天蓝的一丝白云都没有,让我莫名的感觉有点假。脑子突然蹦出来这个想法也吓了我自己一跳,我又使劲拍了拍自己的头,这种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感觉好迷茫,真不爽。

    要不去医院看看?也许我得了失忆症。我捏了捏鼓鼓的钱包,好在自己不是个穷鬼。

    “去恒悦大厦”我打了个车,脱口而出。奇怪,明明我想去医院的,为什么说出来是这个奇怪的地名。

    “好嘞!”

    “师傅,咱们这有哪些好点的医院哈?”

    “哟,咱这好医院可多了,看您想瞧哪一科。口腔吧,要去万鑫医院;眼科吧,属歌研最好;要是肿瘤,当然要革新肿瘤医院;脑部治疗呢,原本是吉研医院最好,不过两年前的传染病盛行,好多老大夫都没挺过来……”

    听到吉研的这个名字,我莫名的感到鼻子一酸:“什么传染病啊,那么严重?”

    “一看您就是外地的,当时那病可传奇了,来的也急去的也快。突然好多人都得了,死的死伤的伤,结果得了没死的人一下子又一夜之间都好了。”

    “那我们去吉研医院吧。”不知道怎的,心里似乎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我,那个地方有我想要的东西。

    这是家很普通的医院,成立应该有些年头了,主楼的外墙有些破损,爬山虎都沾满了墙壁还在使劲往上够。我走向大厅的时候,似乎能感受到这条寂长的走廊曾经躺满了悲哀无助的人。或许是没睡好吧,也可能医院的怨灵多,我安慰着自己,试图平复惶恐的内心。

    挂号处一共有10个窗口,人很多。 7号窗口看着最顺眼,反正每行队伍人都差不多,我百无聊赖的排队等起来,差不多前面还有三四个人的时候,我已经无聊到开始打量挂号室里面的妹子来了。

    突然我眼睛扫到妹子的身后墙壁上,贴着地板的位置,刻着行小字:“注射,重启,失忆。”

    那一瞬间有种电击的感觉刺激着神经,直觉告诉我这句话是写给我的,我好像要想起来什么,可却想不通,就像隔着层很薄的膜,似乎一捅就能破但偏偏结实的很。我浑浑噩噩的从队伍中出来,想出去透透气。天气好的没有一丝风,我深呼吸了几次,依旧觉得胸闷,还掺杂着莫名的孤独。

    我把玩着注射器,决定去恒悦大厦看看。等我到的时候,大厦门口已经围满了特警。

    “里面的歹徒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立刻投降,或许还有条生路。”胖子警官就这几句话喊得都不利索,吭哧吭哧的,油腻腻的手心抹着额头的细汗。

    我眯着眼睛仔细向大厦里瞧:“哎,里面就一个歹徒?”

    “对。不过瞧那两把枪,要我也不敢跑,老实的蹲着。”围观路人甲不嫌事多,凑热闹的回复我。

    “喧杂人等一律撤离,这现在是红色危险区,快走快走。”警察开始解散人群。

    “谁都不能动,让手里拿黄色注射器的人进来,否则我现在毙了这几个。”歹徒自带设备很全,连扩音器都有。然后,我就这样一脸懵逼的进了大厦。

    “我们又见面了,不过这次主动权在我这,哈哈哈?”

    “又?我们见过?”

    “哦,我差点忘了,我们的勇士每次都要失忆,这真是个悲哀的故事。”

    “要不,你给我讲讲这个故事吧。”我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琢磨怎么样攻击最佳。

    “我们来个交易吧。”他饶有趣味的看着我:“我们都有各自的使命。我生来就要制作混乱,而你是解决掉我。我身上绑着炸药,威力足以毁灭这栋楼。”

    “什么交易!”我听到炸药两个字一哆嗦。

    “你又不怕死,不过我就喜欢你紧张这群废物的表情,这样才有趣。”

    “到底是什么交易?”我往他附近移动几步。

    “你把注射器给我,炸药给你。我就这么些炸药,以后想再弄也不好搞到手。注射器换所有人的性命,你考虑下。”

    我犹豫了,这注射器对我并没有任何用处,但人命是实打实的。手心开始紧张的冒汗,我直直的盯着他,突然瞄到他拿枪的手腕上有个亮黄色的百合纹身。脑子瞬间嗡的直响,隐约的传来:杀死他……杀死他

    “怎么?大英雄连个注射器都舍不得?”他刺激着我。

    “就这破玩意,我当然不会。不过有个秘密我倒是想和你说下。”我又凑近几步

    “你是想讨价还价?”他狂妄的笑道。

    我趁机一箭步垮了过去,光速间把注射器插在纹身上。强光刺的我睁不开眼,记忆的片段潮涌般袭过来……

                                (三)

    我从昏睡中睁开眼,睡得真是舒服极了。枕头很松软,被子貌似不久前刚被晒过,还有点阳光的味道。

    “你终于醒了,可把我担心坏了。”

    我起身,房间的装修很简约,有种家的感觉。“你是?”

    “你不记得我了吗?哎,医生果真说的对,你头部受伤,短暂失忆了。”他紧皱的眉头舒展开,冲我笑了笑,明明很温暖的表情,可我却觉得很诡异。“咱俩是兄弟,父母去世的早,一直相依为命。”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走到桌子旁边想喝口水,看到了水杯下面压了张纸:你看过《黑客帝国》么?总觉得这句话好像提醒我些什么。我摸了摸头,没有寻到受伤的痕迹。

    “我睡了多久?”

    “两天了。”他看着我思考的表情,抢来那张纸条,怔了怔,随手把它揣进裤兜,“刚醒就惦记着一口吃胖子,得慢慢来。饿不饿,想吃点啥,我给你做?”

    “随便都行。”我打开窗户,外面天气真好,一丝云一点风都没有,天蓝的好像个背景布。

    “牛肉面来了,趁热吃。”他端着热腾腾的面,放在桌子上。

    一个人遭受了重创,习惯也会变么?我忍住疑问安静的吃完了面,虽然没有记忆,但是内心里我是讨厌牛肉的。

    就这样,我在家里别扭的呆了一个月,而他快成了全职保姆,把家里来来回回收拾了很多遍。他说父母留给我们很多钱,所以不用上班。之所以说别扭,是因为我总觉得一切都不真实,例如电视响着声音,我却开始神游,感觉自己在一个幽暗的走廊徘徊;例如我并不需要睡觉,躺在床上只是例行公事;例如我不小心划破的伤口会自动愈合;例如我总觉得自己藏了某样很重要的东西;例如天气无论好不好都没有云……更主要的,我常常能感受到那种深入骨子里的孤独,压抑的让我窒息,甚至都想通过真正的死亡结束这一切,而他忙上忙下的身影拉回我的思绪,有家人的感觉让我倍感温暖,又极其惶恐。

    这种平静维持到我不小心看到他换衣服,肩膀上的那朵艳红的康乃馨纹身。随即,我手中出现了管装满艳红色液体的注射器,脑海中也开始叫嚣着“杀死他……杀死他”

    “我找了这么久,注射器竟然以这种方式存在……”他苦笑着。

    “我想听个好点的理由。”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不愿意揭开真相,或者说是恐惧真相背后汹涌澎湃的孤单。

    “我们都有自己的使命。”他顿了顿:“你看过黑客帝国吗?”

    “纸条上的那句话?”

    “我是病毒,生来就是病毒。哪怕我什么也不做,程序世界里也不允许我存在。”

    “所以你一直都在寻找注射器?”我试图从他脸上找到犹豫,分辨他的假话。

    “我只想要像其他程序那样正常生活。”

    “那我的设定就是解决掉你?”

    “嗯。”他指了指纹身:“病毒的标志,注射器插这里我就被分解了。你也会进入休眠失忆,下个病毒被发现后重启。”

.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说不出来自己是什么心情,脑海里“杀死他”的叫嚣让我头痛欲裂,知道真相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我是个佛系病毒,挣扎也是徒劳的。能活这段时间,我就很知足了。”他勉强的裂了下嘴笑了,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我也想当佛系程序。”我撸起胳膊,露出上臂的纹身,是朵黑色的牡丹:“生来这个使命太痛苦了,也太孤单了。不断的往复,不断的寻找,不断的执行,没有思想,没有喜好,没有生活。这段有家人的时光真幸福,让我觉得生命有了温度,还是让下一个杀毒程序来找你吧。”说罢,我便毫不犹豫的将注射器插进自己的纹身上……

    终于解脱了,我最后想……

    我从昏睡中醒来,这一觉好像睡了很久很久。枕头很松软,被子貌似不久前刚被晒过,还有点阳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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