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里的爱

作者:甄霏儿

(一)

“叮~放学时间到了,请同学们装好书包明天再见。”往日只要放学的铃声一响,全班同学都像刚放出笼子的小鸟一般迫不及待的飞出去。今天却奇怪的很,这笼子里还剩下一只。

老师走到嘉乐身旁,看他在认真写作业的样子有点搞不明白。嘉乐是个性子活泼的小姑娘,平时听不了十分钟的课都要做些小动作,就不要说放学后还在这安安静静写作业了。“王嘉乐,放学了你怎么不回家,回家也可以写作业呀。”嘉乐低着头嘟嘟囔囔地道“我不想回家”。老师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问道“怎么了王嘉乐?”嘉乐抬头看看老师眼圈有些红压抑这自己想要抽泣的动作低声回答“老师,我做完作业就回去。”

她无论怎么压抑还是被老师看出来了,老师坐在佳乐身旁声音温柔几分问道“怎么了,王嘉乐,你爸爸今天没在家吗?”“他在,不,他不在家。”老师看着嘉乐眼神躲闪,很不放心问道“嘉乐,怎么了?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嘉乐心中最后一根弦被老师反复问的终于崩了,眼泪止不住的往出流,哭喊道“今天,我爸~~我爸他结婚了,我家有外人了,我不想回家。”老师看着身边这个抽泣的小姑娘,不知该怎么安慰他,思考片刻后握着嘉乐的手柔声道“嘉乐,你见过你这个新妈妈吗?”嘉乐听到“妈妈”这两个字显得格外刺耳,大声反驳“她不是我妈,我从小就没妈。”老师满怀歉意道“不好意思,你叫她什么,姨?”嘉乐抽泣着身子点点头,老师又道“王嘉乐,家是一定要回的,你已经是初中生了,不在是小孩子,如果你姨对你不好,你来告诉老师,老师帮你做她的功课,好吗?”嘉乐思虑许久点头答应。

嘉乐的母亲自她出生时就去世了,自小与父亲一起生活。父亲一直考虑嘉乐没有再婚,却在今年突然结婚。

嘉乐看着校车离自己家越来越近,她的心慌个不停。他想现在父亲一定和那个女人在家里欢声笑语,自己的房间估计都被那个女人霸占了,嘉乐暗下决心要是自己的房间也被那个女人占了,自己就再也不回去了。去哪呢?随便去哪都好,只要离那个女人远点就好。

车越来越近,嘉乐好像看到路边上有两个人,像是父亲和一个女人,嘉乐自嘲一下“怎么可能,今天他可忙得很。”校车停了,嘉乐向外看看确实是父亲和他的新婚妻子。嘉乐有些踌躇不定,不知下去还是不下去,下去该说什么。正在他踌躇不定时,他父亲站在车门口喊他“嘉乐,干什么呢?不下车,看谁来接你了。”嘉乐不情愿的走下车低着头不说话,父亲戳他后背一下埋怨“叫人呀,怎么这么没礼貌,快叫妈。”“我没妈,她不是我妈。”嘉乐大声反驳,胡兰见状赶紧拉住王大佑的手“没事,大佑,别逼孩子,叫姨吧,嘉乐以后叫我胡姨就可以。”

说着拉起嘉乐的手,“走回家姨给你做好吃的了”。嘉乐把手抽出来,奥的一声快步走在前面,王大佑本想要批评她没礼貌,又被胡兰压住了。

刚推开门飘出来的香味早就把嘉乐的馋虫勾引出来,但他也强忍着不表现出一丝兴趣。胡兰把嘉乐拉到饭桌前“嘉乐,阿姨听你爸说你喜欢吃红烧肉今天特意给你做的,来尝尝阿姨的手艺。”说着给嘉乐碗里夹了一大块红烧肉。嘉乐咽咽口水刚想把肉夹起来吃,又放下筷子走向卫生间“我还没洗手呢!”胡兰赔笑道“对对,嘉乐这个习惯好,饭前洗手,走大佑咱俩也没洗呢也一起洗洗吧。”

嘉乐一听她也要一起洗,赶紧洗了几下子就出来了,也没擦手故意甩了胡兰一身水。王大佑见状大喊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甩你姨一身水。”胡兰用手推推王大佑笑道“没事,一会就干了。”嘉乐心里还是有些小得意,今天他总算没有输了气势,坐在饭桌前自顾自的吃起来。

晚上嘉乐写作业时,胡兰左手端盘水果,右手拿个礼盒走到嘉乐身旁“写作业呢,嘉乐。”从她进屋嘉乐就已经听到脚步声,但姑意大喊道“呀,吓死我了,你这人怎么这样,进屋不知道敲门呀。”说完瞪了她一眼继续写作业,胡兰脸色腾的红了,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强压了怒火笑道“对不起,嘉乐,阿姨以后注意,来学累了就吃水果吧,看阿姨听你爸说你想要个学习机阿姨特意买来送你的。”嘉乐头也没抬道“我知道了,放那吧,谢谢了”,毫无温度的敷衍一句。胡兰见嘉乐不理自己,站了会也就走了。

嘉乐偷瞄一眼,看她出去后,连忙将门锁上,一边吃水果一边研究他的学习机,玩的不亦乐乎。

(二)

血缘是一种秒不可严关系,同一个动作、一句话,有血缘的家人和无血缘的家人说出来的滋味是不同的。无血缘的家人每说一句话都会担心存在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的风险,长时间发展下去关系变得十分微妙,也常常存在尴尬的场景。

王大佑是典型的中国男人,自从结婚后一副甩手掌柜的样子,坚持奉行男主外女主内的原则,只要每月按时交月钱其他的都是胡兰的事。

胡兰见王大佑进屋在床上挪出个位置给他,“大佑,你先别睡,我和你说点事。”王大佑翻个身半眯着眼“怎么了,啥事明天再说吧,累了。”胡兰把卧室门关上“嘉乐平时放学几点回来?”王大佑听到是关于女儿的话题强打几分精神道“放学就回来呀,怎么了?”胡兰声音压低几度“最近她回来的都比较晚,偶尔我还见到有个男孩子送她一起回来。”王大佑听到这里火帽三丈起身就要走,胡兰见状死死把他压在床上“你干什么去?”王大佑瞪着眼睛“我去问问她怎么回事,那小王八犊子是谁。”

“你先别紧张,现在孩子是叛逆期,逼问是不管用的,再说也不一定是你想的,都是同学。”

“那你说怎么办?”

胡兰想想道“这样,先不要惊了孩子,明天我侧面问问她,我们后期在和班主任了解下情况。”

第二日嘉乐放学回来时正好撞上刚买完菜胡兰。嘉乐本想绕开她,胡兰却主动迎上来“嘉乐,放学了。”嘉乐头也不抬的嗯了一声,胡兰继续热脸贴冷屁股式进攻“那男生是你同学?”

“嗯”

“叫什么名字呀?”

“杜洪明”

“奥,家是哪的?父母都是干什么的?”

嘉乐白了她一眼“我又不是警察,我怎么知道。”

胡兰笑笑道“他家也不是这边的,天天放学来咱们家一趟,挺奇怪的哈。”

嘉乐叹口气转过头“胡姨,您到底想说啥。”

胡兰尴尬的笑笑“嘉乐你虽然是个大姑娘了,但也没有成年,还是要和男同学保持距离,咱们女孩子要内涵一点,懂得保护自己。”

“你说谁没有内涵呢?”

胡兰脸色微红“不是,嘉乐你理解错了,我是说我们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

嘉乐大声喊道“我发现你这人除了喜欢吃闲饭还思想如此龌龊。”

胡兰被她一说气的摸不到头脑“嘉乐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吃闲饭了,再说我说这些话不是为你好吗?”

“你又不是我妈,管我那么多干什么,我的事你少管,你说你怎么吃闲饭,你自从和我爸结婚也不去工作,天天就知道淘气管东管西的。”

王大佑推门进来,恰好听到嘉乐的话,“王嘉乐,你胡说什么,快跟你姨道歉。”

嘉乐看自己的父亲也向着胡兰,更是委屈了“我胡说,我说的那句不对了,凭什么我道歉,我就是放学和同学顺路走在一起,她就说我没内涵,你怎么不让她跟我道歉,她嫁了一个比她大七八岁的男人,结婚后就不工作了,和膀大款的小三有什么区别。”

啪,没等嘉乐说完王大佑就狠狠的扇了嘉乐一耳光,眼泪顺着嘉乐的眼角流下来“你打我,为了个外人,你居然打我。”说完就夺门而出。

这一巴掌震惊了嘉乐,同是也震惊了王大佑和胡兰,胡兰本想去追嘉乐,却被王大佑拦住了“孩子不听话就得教育,一会饿了自己就回来了,你都怀孕了就别瞎跑了,我替嘉乐给你道个歉,孩子太不听话了,一会回来我教育她。”

秒针嗒,嗒一下一下的向前走,正好和王大佑焦急的踱步声混合成一副交响乐。胡兰都快被王大佑转的迷糊了“大佑你去找找孩子吧,好好和孩子说说。”王大佑看时间都快到九点了,再也坐不住了“嗯我去找找这兔崽子,还长本事不回家了。”胡兰拉住他又嘱咐一边“和孩子好好说,别在动气了知道吗。”

饭后散步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往回走了,大家都面带喜悦有说有笑的一家人往回走,只有王大佑像只无头的苍蝇见个人就问“看到我家嘉乐了吗?”“没有啊”。

问了许多人都说没见到,大佑满头大汗各种坏的猜想都已经在脑海里翻跟头打架了。“大佑,我刚好像看到嘉乐在那边公园自己散步呢,你去公园找找。”“行,谢谢了李大哥。”

暗黄的路灯照的公园没有那么昏暗,空荡的长椅上只有一个单薄的身影蜷缩在上面不断抽泣。王大佑走过去坐在她身旁没有说话,嘉乐看到父亲哭的更凶了。王大佑拍拍嘉乐的后背“闺女,今天是爸爸的不对,爸爸不应该动手打你,但你也不能那么说你胡姨,她不是那样的人,你胡姨是因为怀孕了才没有工作,她也是担心你才会多问几句的并没有恶意”。

嘉乐一边抽泣一边说“我没有早恋,我俩只是顺路,他是新转过来的,我作为东道主就带他熟悉下周边环境。”

王大佑笑道“嗯嗯,我相信我闺女,饿了吧,爸爸带你回家吃饭。”

“爸,你有了新的弟弟或妹妹,还会爱我吗。”

“当然,你在爸爸心里永远是小公主。”

嘉乐擦擦眼泪,笑着点点头。王大佑拍拍嘉乐的肩膀“走吧闺女,一会到家给你胡姨道个歉,我们是有礼貌的孩子。”

(三)

家庭结构的变化往往受伤最大的是未成年的孩子,他们还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希望得到的是父母全部的关注和爱,这促使他们对这份爱表现出自私霸占的一面。特别对于青春期的孩子,在想证实自己的时期往往会做出伤心的事,说出伤心得话。

胡兰在厨房做饭时却感到有个东西在撕咬自己裤脚,往下一看居然是只小狗,吓的连连向后退了几步。嘉乐听到胡兰的叫声连忙跑到厨房抱起小狗满脸欢喜地说“球球又淘气了,是不是,胡姨看这是我今天回来在路上捡的小狗可爱吧,它叫球球,快球球和阿姨打个招呼。”

胡兰又向后退了退尴尬笑道“呵呵可爱,嘉乐这流浪狗有细菌吧要不咱们还是把它扔了吧。”后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嘉乐就激动的说“对,胡姨幸亏你提醒我我这就给它洗个澡,然后在打个疫苗。”说完哼着小曲就给狗洗澡了。

胡兰神情恍惚好一阵才恢复正常,胡兰幼年时有被狗咬过的经历,就留下了谈狗色变的后遗症,不要说和狗生活在一起,就是从远处听到狗叫声都害怕。

晚上王大佑回来见胡兰紧锁卧室门,敲了好几下胡兰才给他开门,刚进来又赶紧把门锁上了。搞得王大佑一头雾水“怎么了,家里进贼了?”胡兰蜷缩在床上“那到没有,嘉乐带回一条狗。”“那条小白狗呀,你怕狗呀?”胡兰一脸委屈点点头。

“那我去和嘉乐说说,让她把狗送走吧,再把你吓坏了。”

胡兰见王大佑要出去赶紧拉住他说“我刚和孩子关系缓和点,你好好说话,态度和蔼点,要孩子不愿意也别太强硬了。”王大佑见胡兰一脸委屈样,笑着点头答应了。

球球爬在嘉乐怀里一脸幸福的看着嘉乐写作业,见王大佑进来球球一副护主的模样“汪、汪”叫了几声。

“写作业呢,嘉乐。”

“嗯,爸你有事?”

“哈哈,有事,也不算大事。这狗是你捡的?”

“对呀,可爱吧,它叫球球,我都给他打完疫苗了。”

“嘉乐爸爸和你商量下呗,你胡姨现在怀孕了不能接触小动物,要不你先把球球放你同学家养一段时间,等过一段时间在抱回来好吗?”

球球似乎听懂他们的对话,知道要把它抛弃,瞪着可怜的大眼睛“呜呜”的哀鸣,嘉乐见它可怜样抱的更紧了“爸爸,你看它多可怜呀,别送人了,我上学时把它放到笼子里,保证绝对不会吓到胡姨肚子里的小宝宝,好吗,爸爸求求你了。”

王大佑本不想同意,但想到刚胡兰的话就作罢了。

(四)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一件误解的背后往往会创作一次机会,化解更大的矛盾,这也许是造物主的幽默。

刚放学后的嘉乐第一时间冲进自己的卧室,满怀欣喜的声音却戛然而止“球球,球球呢!”看到空荡荡的笼子她的心如泼了一盆冷水。她气冲冲地走到胡兰身旁大声质问“球球呢,你把它藏哪了?”胡兰愣了一会“它不在你屋吗?我都没敢靠近它。”嘉乐冷笑道“这个家里只有你不喜欢它,不是你还有谁会把它扔掉,它那么小那么可怜,你好狠的心。”

胡兰满心的委屈却只能耐着性子道“嘉乐,这你可是冤枉我了,我都不敢靠近它,更不要说扔了它。”

“那是不是你把笼子打开的,让它跑了。不用承认,除了你没别人。”还没等胡兰答话她就哭着摔门而去。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多日维护起来微薄的关系却因今日一个小小的误会轰然崩塌。胡兰只愿有个和睦的家,绝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随后她拖着笨重的身子跟随在嘉乐身后一起找球球。

双眼布满血丝的王大佑一刻也不敢放松的等着“手术中”这几个字,嘉乐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不敢抬头也不敢大声喘气。她知道这次自己真的是惹祸了,胡兰和她在外面找球球时晕倒在炎炎烈日下,医生已经疯狂抢球了一天,刚刚让王大佑签手术单时,王大佑哭丧着脸跪在医生前恳求他“一定要救救我的妻子和孩子”他真的再也不能承受失妻之痛了。

嘉乐虽没有被责备,但她已经愧疚的哭了好几场,她也害怕失去胡姨,害怕失去她肚自里的小弟弟。经过近一年的时间相处在嘉乐心里胡兰已经站在母亲的位置上了,即使嘴上没有承认。

手术室的红灯终于渐渐暗淡下来,王大佑腾的一下站起来走到医生面前却不敢问怎么样了,因为他害怕有一个坏的结果等着他。

医生摘下口罩笑道“恭喜你,母子平安。”王大佑揪着医生的衣领子大气急败坏的说“母子平安是什么意思,你们医生是干什么的,母子平安,母子平安,哈哈哈”过于紧张的他才回味起母子平安是什么意思,赶紧和医生道歉拉着嘉乐的手冲过去。

胡兰虚弱地睁开眼睛“大佑,你有儿子了。”王大佑傻兮兮笑笑在胡兰额头吻了吻“辛苦你了。”

嘉乐在一旁摸着眼泪也不敢上前,胡兰拉住嘉乐的手“怎么了嘉乐,有弟弟不开心吗?”嘉乐抽泣几声“不是,对不起我害你受伤。”

胡兰白皙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不碍事的嘉乐,去看看弟弟。”

嘉乐抱起弟弟,看看父亲又看看胡兰低着头小声道“我可以也叫你妈妈吗?”

泪水从胡兰眼中流下打湿枕头,她笑着点头,拉着嘉乐的手更紧了几分,“快嘉乐,你叫一声我听听。”

“妈,妈~”

声音不大却穿透每个人的心中回荡在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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