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上每个人的人生际遇或许不尽相同,惟有失落是每个人都无法避免的人生经验。失去亲人、临终疾病、失恋、伤残、退休、落榜、离婚、亲人突然罹患严重精神疾病或重大疾病等等,都是人生普遍的失落经验。
哀伤是一个人处于遭受失落的痛苦状态。因为失落涉及被剥夺的情形, 非个人愿意舍弃。哀悼失落不只涉及心理层面的意义,也涉及社会层面和灵性层面的意义。此外,因为死亡或其它种类的失落,也常导致哀伤者的二度失落的发生。有些失落个人可以因应和逐渐恢复,然而有些失落可能令人难以自处,甚至导致心理疾病,例如忧郁症、焦虑症等。所以,有一些精神科的病患背后常随伴有一个失落的故事。
绘制失落的地形图:是哀伤?不是哀伤?
安妮是一位52岁的女士,她的父亲几年前因为心脏病去世了。尽管她在这之后有时也能正常生活,比如,她刚刚还完成了一个令人满意的口述历史项目,但她还是常常感到非常低落,有一种停滞的、行尸走肉的感觉,她感到她的热情不断被耗竭,感到生活没有什么意义,不知道人生目标是什么。我们观察之后发现,当状况在短期有所缓和时,她的感受又会马上回来;从长期来看,她很容易被一种无所事事的感觉所强化。这并不是因为她不知道什么是有意义的。她知道自己需要自我冥想,不断地超越;可是一旦她开始集中注意力做这些事情,她就会被席卷到恐惧的边缘。通过我们之间进一步的谈话,安妮眼泪汪汪地对我说,她的爸爸不在了,再也没有人能在她的耳畔对她说:“加油,不断尝试新的事情,敢于冒险,拥抱未来的一切可能性!”
当她清楚地觉察到自己的情绪时,就能够很好地把她对父亲的思念从那种要为自己做计划和安排、承担行为的风险和后果的恐惧和不安中分离出来。通过进一步的澄清,她理解了对父亲的思念是哀伤的适切表达,但恐惧不是。她很快了解恐惧是来自她要自立,而这部分不舒服的感觉是可以被管理的。当她去绘制失落地形图并且区分了她对父亲离世的情绪反应时,安妮发现了两个不同的感受:对父亲的思念和对变化的恐惧,而这两种感受有着不同的解决方式:对于第一种感受,只能接受;而对第二种感受,她可以寻求社会支持,增加自己的复原力。当我们更加仔细地去分析时,才发现这种恐惧主要是由停滞不前的感受导致的。她自己主动说道,她一直想要搬到一个新房子里,但是由于爸爸不在了,她对行动变得畏惧。于是,我们问她,现在她的生活中谁可以推她一把,因为她需要寻找一个新的住处。她很快告诉我们是她的朋友——蒙林,蒙林是一个有许多点子的人,擅长头脑风暴,而且她肯定能够帮助安妮找到许多可供选择的住处。在这次治疗会谈中,由于安妮之前混乱的情绪所带来的这种停滞不前的问题被解决了,她很快开始找房子。
在这个案例中,我们协助她把失落感和恐惧感区分开,同时利用来访个人及关系的力量,将她的注意力从自己失去了什么转移到自己还拥有什么,未来还可以拥有什么。我识别出她的感受来自失落,以及未来她需要在没有父亲的陪伴下自己做决定。尽管失去父亲的悲伤是不可逃避的,但是无意义感和恐惧感是可以处理的,至少是可以控制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在哀伤治疗中,我们邀请他们将想念视为他们自己的情绪经验,这是一种与其他丧亲经验不同的情绪,可以说明想念已故者是在丧失依恋对象之后不可避免的结果,而其他导致人们痛苦的不同原因需要有不同的应对方式。通过引导来访者明白什么是他们可以改变的,什么是他们无法改变的,可以产生一个非常微妙但却十分重要的转变,就是让来访者能够平衡绝望和希望、无助感和力量感。比如,当安妮意识到她可以做一些事情使自己感觉更好时,她就获得了行动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