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岁暮,清明将至,春雨如丝,绵延不绝,一下就是一整个夜晚。早晨推窗,雨已停歇。我一个人赶早去坐车,像十八九岁刚离家的时候一样,我依然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塞着耳机,望向窗外,这条我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归家路,多少次经过,还是会看到不一样的风景,凭添出许多新鲜。
春意袭人,草长莺飞,清风徐来,偶尔看到路边,坟前枯草泛新绿,坟头插花告亡人,比平日多了许多生气。年幼时那些以为会永远年轻的面孔,如今,他们的一生都已悄悄的过去,埋葬在这荒凉无名的地方,容颜变成干草,永远无法再远行,再回到生命开始的地方。那些逝去的人儿,如若你在场,春天该更好罢。
从小到大,我见过这世上最多的花就是油菜花了。记得小时候,油菜花盛放乃是春日盛事,然而我并不觉得。三月一到,黄花灿漫满田头,乡间处处泛金光。油菜花每年都如期开放,无论如何绚烂,在我眼里,这大抵是最平常的事了。以至于后来去了苏州,很多人兴冲冲的要去婺源看油菜花,我都会嗤之以鼻。拍婚纱照的时候,摄影师问要去什么花地里拍,我说只要不是油菜花,哪里都好。现在想起这番话来,也是好笑。
我已经多年没有见过老家的油菜花了,没有好好的在那一片片金黄中漫步了。大概是高中时候吧,就已经很难随时回家了。记忆中那些年的春天,总是来得匆匆去得匆匆,油菜花开的匆匆谢得匆匆。后来工作了,一年到头才回一次家,甚至不回,老家的春天都留在儿时的回忆里了。这两年,结婚生子,倒是在家待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有幸再见过故乡的春夏与秋冬。然而,却再也没有见到漫山遍野盛放的油菜花了,那一片田野上已经是光秃秃的了。
此时,我下了车,回到被雨吻过的村庄,漫山遍野,花气袭人。我驻足凝望,油菜花已经乌泱泱的开了,开在乡间的田野上,开在山坡上,开在春水边,与东风嬉戏相逐,极为热闹。
我想起初中时候放学归来,曾和一个小伙伴也是这样走在这一段小路上,漫山的油菜花开的金灿灿,高高的花枝淹没了我们小小的身影,覆盖了整个田野,我们就这样穿梭在花丛中,所到之处,花瓣纷纷飘落。她一脸陶醉的说,我长大后一定要在这盖个小别墅,一辈子住在这里,与花同眠。
事隔多年,我已记不清自己当时说了些什么,但一直记得她曾有过的愿望。后来,每一次回到老家,就会想起那一天,我们尚且年少,陌上油菜花开,两人一路奔跑,一路撒欢。而今,她早已远嫁南方,家也搬走,多年未见。我们曾经那么好,到最后,却都嫁给了彼此不认识的人,鲜少再联络。不知她是否还记得,那些年少的时光,我们一起肆无忌惮地穿过漫山的油菜花,说起了年少的心事,笑得没心没肺。
我静静的踱步,稚子走在前面,我们一路走走停停,在这个我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门前的溪水还在涓涓流淌,河里的螃蟹依然调皮,小道两边那些粗壮的杨柳早已砍掉,知了也飞走,栽了不知名的小树。顽皮的孩童时不时的停下采一朵蒲公英,我教他鼓起嘴巴使劲吹,或是揪一株小花,捡两颗石子,蹲下来看蚂蚁慢慢往前爬,看到小石头总要在路边坐一坐。这模样,应该像极了当年的我罢。
我曾在这里长大,从一个稚嫩孩童长成一个青涩姑娘,后来去闯天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画面也还历历在目,我曾崇拜过的少年也早就娶了远方的新娘。在这个地方,我曾经趾高气昂的指使着弟妹,也被父母的细柳条和巴掌光顾。我曾多少次在这里满心欢喜过,也无数次地黯然伤神过……天上枝枝,人间树树。曾何春而何秋,亦忘朝而忘暮。
回到家中,妈妈的饭菜早已备好,菜香四溢,满屋弥散。二十多年过去了,我的口味似乎毫无长进,最爱的还是这一桌家乡的味道。我们坐在桌边,絮絮叨叨,闲话家常,一如小时候。
清风折蝶,春花满目。不入故乡,怎知春色如许?怎知故人如斯?我曾走过很多路,去过很多地方,也看过许多城市的风景,一一历经我生命中的千山万水。谁知,故乡在我心中已是刻骨,溶于血液,无论走多远,活多久,竟是不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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