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墨白渊浅|三生三世桃花依旧 15
夜华抬了抬下巴与那呆然望着我的一双仙娥冷冷道：“谬清公主，本君这洗梧宫实腾不下什么位置来容你了，明日一早就请公主回东海罢。素锦你倒很重情谊，若实在舍不得谬清公主，那不妨向天君请一道旨，让天君将你一同嫁去东海，你看怎样？”
他这一席话冰寒彻骨，一并跪在地上的两个仙娥齐齐刷白了脸色。
我一愣。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左厢那不漏出声儿来饮泣的仙娥，模糊辨得出东海水君形容的一张清丽脸庞，不是那东海的谬清公主又是谁，这公主长袖善舞，端的也是个正妃的模样，想着有她，我也能脱身。
“这位谬清公主可是仰慕太子殿下，既然如此何不请你父君前来请旨呢？如果觉得你不好意思去说，老身可代为前去。”我拿着扇子轻抚鼻尖，如此这般，甚好。
“浅浅。”夜华君脸色变了几变，这是欢喜还是不欢喜呢？
如此，跪在右厢这个眼睛和脸生得很不登对的，便是被我那不肖徒元贞调戏未遂要悬梁自尽的，结果自尽也未遂的夜华的侧妃素锦了。
我捋着袖子悲叹一回，元贞啊元贞，你那模样本就生得花俏了，对着镜子调戏自己也比调戏这位侧妃强啊。如今落得这打下凡界六十年的下场，若不是你师父我英明，这弹指一挥的六十年，你该要过得多么刺激而辛酸，“漂亮眼睛，你便是害的我徒弟下凡历劫的侧妃啊，叫什么来着？算了，本上神记性不好，且不提名字了，我这人呢，品格情操也不高，元贞那孩子既然唤我一声师傅，那我也该替我这徒弟出口气，想来你们天宫的仙都很爱跪着，那你便在这儿跪上一天吧，可别想耍滑，本上神虽然不济，可对付你这个小仙，应该还是很轻松的。”
说罢我只在一旁端了只茶杯，冲了一杯滚烫的茶水，找了个角落坐了，不动声色地等杯中茶凉。
夜华倒是极为给我面子，“浅浅乃我洗梧宫正妃，她说的，便是本君说的，素锦你且跪着吧，缪清公主，若自己回不去，本君不介意请你父君前来。”
喝完了茶，我遂退后两步抽身出来，将衣袖捋了捋，准备溜之大吉，不过将将溜到外间门槛处，却被赶上来的夜华一把拉住。我偏头瞟了他一眼，他将手放开与我并肩道：“天已经黑成这样了，你还找得到住的院子？”
我左右看了看，不确定道：“应该还是找得到的罢。”
他默了一默，道：“我送送你。”
里间那映着烛火的薄帘子后，又能听得几声谬清的抽泣。我在心中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跪在里头的那两位想来正闹得累了，此番夜华来送我，她们也可以休整休整，打点起十分的精神，争取待会儿闹得更欢畅些。如此，纵然我果真将夜华带出去片刻当个领路的，也不算耽误了他后宫里的正经事。于是，我便果真将他领了出去，甚心安理得地受用了这个殷勤。
月色如霜，凉风习习。
夜华一路没言没语，只偶尔提点两句：“有枝树桠斜出来，莫绊着了。”或“那方睡了两块石头，你往我这里靠靠。”他带的这条道实在坑坑包包，委实有些难为我这只老狐狸了，不过倒也不错，省的同他说话的尴尬了，
我原本就有些困，走完那条道更是浪费了许多精神，到了一揽芳华这院子的大门口，只欲一头扎进去躺倒睡了完事。又是将将扎到门槛上。又被夜华一把拉住。
我抽了抽手，轻抚鬓角道：“不用再送了，接下来的路我全认得。”
他楞了一楞，失笑道：“这院子才多大一些，你认路的本事再不济，也不至于连回厢房的路也识不得，这个我自然晓得的。”顿了顿，一双眼深沉盯着我道：“我不过是，想问一问你，你方才可是生气了。”
我掩住打了一半的呵欠，奇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夜华君眸子一暗，“浅浅，我以为你方才的话是醋了，如今看来，倒是我想多了。”
我心中咯噔一下，呃，我只以为他单纯招我进去拿扇子，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层用意的，这夜华君九曲十八弯的心肠，委实让我累得慌。
他抬头轻飘飘瞟了我一眼，瞧不出悲也瞧不出喜，只继续淡淡道：“我在你心中竟没丝毫的分量。白浅，你的心中是不是只装得下那一个人？你准备等他等到几时？”
我心中一抽，这夜华君心里到底想的什么?我同这离境都说清楚了，他还说这话，哎，诚然，我同这年轻人真的无话可说。
临别时，夜华的脸色很不好看。待他回去，没惊动奈奈，我便也回厢房里躺着了。
明明之前困意汹涌，如今躺在软呼呼的云被里头，我却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地睡不着，尽想着方才心尖上的那一抽。夜华那不大好看的脸色一直萦绕在我脑海中，直到迷迷糊糊睡着。
睡到半夜，外头有人劈里啪啦拍门。
我因有些认床，睡得不沉，听他拍了一会儿，便起身披了件外袍去应门。
门外头凉幽幽的星光底下，却是奈奈一双眼熬得通红地端立在我跟前，手中抱着沉睡的团子。一见着我，纠结在一处的眉梢舒展不少，急急道：“上神昨日说小殿下三更便能醒转来，如今已过了三更了，小殿下却仍没醒的征兆，反倒是小脸越来越红，小婢急得很，也没别的法子，才来惊动上神……”
瞌睡瞬时醒了一半，奈奈进屋点了烛火，我将团子抱到床上从头到脚摸了一遍，心中才总算宽慰。
小娃娃的酒量自然浅，我没料到的是团子的酒量竟浅到了这样一个鬼斧神工的地步。瞧着奈奈仍是焦急，遂与她安抚一笑道：“等闲的小娃娃被果酒醉倒，确然三更便醒得过来，但这回倒是我低估了团子，照他这势头，大约是要睡到明天早上的。他这一张脸变得红扑红扑，是个好征兆，正是酒意渐渐地发出来，你不必忧心。”
奈奈听了我的话明显松了一口气。我瞧着她那一双通红的眼睛，心中一动，道：“你该不会自抱了团子回来，便一直没合过眼罢？”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脸上的神情倒是印证了我的想法。
本上神是位体恤下情的上神，自然不愿见奈奈这等好姑娘下半夜也合不了眼，遂将团子身上的小衣裳扒拉下来，用云被裹了，推进床里侧，与奈奈谦和一笑道：“我时不时地再渡他些仙气，管保明日起来便又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团子，但小娃娃饮了酒，酒醒了须得喝些炖得稠稠的稀粥，你先回去睡一睡，养足精神，明清早好生炖些粥端过来。”
奈奈踌躇了一会儿，道：“但小殿下若是扰了上神安歇……”
我伸手拍了拍团子的脸道：“你看他如今睡得这样，便是将他团起来滚一滚，直滚到他的庆云殿，他也不大晓得，哪里能扰得了我的安歇。”
奈奈扑哧一笑，矮下身子与我福了一福，又吹熄了蜡烛，才恭顺地退出去。
团子虽没什么大碍，但脸上身上不停歇地发汗，面上看起来是睡得沉，实则怕有些难受。我便打来一盆水，施了术法将整间屋子都弄得暖和些，揭开他身上的云被，将他剥得光溜溜的，隔半盏茶便为他擦一擦身子。从四更天一直折腾到昴日星君出门当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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