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烽烟——白马哀歌（047）
话说公元200年正月，许昌城笼罩在诡异的气氛中。董承私宅的密室内，烛火在青瓷灯盏中不安地跳动。这位汉献帝的岳父正与太医令吉平、将军王服等人密谋诛曹，却不知自己的车夫早已被曹操收买。《后汉书》记载，当曹操亲率甲士破门而入时，董承手中还攥着那方浸透血书的衣带，上面"诛曹扶汉"四字在火把映照下格外刺眼。
"曹公，这都是误会..."董承话音未落，曹操已冷笑着抽出倚天剑："董车骑莫不是要教孤辨认天子笔迹？"随着剑光闪过，许昌城三日内处决七百余人，连襁褓中的婴儿都未幸免。这场清洗暴露出曹操性格中致命的矛盾：他既以汉室忠臣自居，又对威胁者采取零容忍政策。当众人以为他要坐镇许都时，这位枭雄却突然剑指徐州——那里有他更忌惮的对手：刘备。
"主公三思！"许昌议事厅内，夏侯惇急切地对曹操说："袁绍十万大军陈兵河北，若是袁绍乘机进攻我们后方，该怎么办？"曹操说："刘备是人中豪杰，现在不进攻他，必定会成为后患。"郭嘉这时突然抚掌大笑："妙哉！袁本初此刻定在邺城（今河北临漳县）抱着生病幼子犹豫不决呢！而刘备刚刚崛起，人心尚未完全归附，立即进攻他，必定能将其击败。"这位鬼才谋士准确抓住了袁绍性格弱点：多疑迟缓，遇大事必先求稳。正如《三国志》记载，当田丰捶地痛呼"失此良机，惜哉"时，袁绍确实在府中对着发烧的幼子袁尚手足无措。
与此同时，曹操亲率精骑昼夜兼程。下邳（今江苏睢宁县）城头，曹操以闪电般的速度击败刘备，俘获了刘备的老婆，更意外收获一员神将——关云长。曹操的用人之道在此初现端倪：他给关羽的待遇远超曹营诸将，这份政治智慧将在日后官渡战场产生关键影响。刘备战败后只身逃往青州，通过袁谭投奔袁绍。袁绍听说刘备前来，亲自到距离邺城二百里的地方迎接，刘备在此驻扎一个多月，先前逃散的士卒逐渐回来归附。
曹操率军返回官渡（今河南中牟县东北），袁绍便商议进攻许都。此时大帐内正上演着教科书级的战略分歧。田丰劝谏说："曹操已经击败刘备，许都便不再空虚。况且曹操善于用兵，变化莫测，兵力虽少，却不可轻视。”接着田丰提出的"持久消耗战"堪称古代游击战术典范：“以四州之地为根基，用精锐骑兵袭扰曹操腹地。曹军救右则攻其左，救左则攻其右，使敌军疲于奔命，我军未曾劳苦而敌军已然困顿，不出三年，便可安坐克敌。”这种战法对刚经历徐州大战的曹军堪称致命，但刚愎自用的袁绍根本听不进。田丰再次进谏触怒袁绍，袁绍将他戴上刑具关押起来。
随后袁绍向各州郡发布檄文，历数曹操罪状。二月，袁绍率领十万大军进军黎阳。要说袁绍这个人也挺怪的，正确的意见听不进，他手下谋士那么多，偏偏喜欢郭图、审配两个搅屎棍，每次沮授等人提出的正确意见总是被这两个搅屎棍给搅和了。沮授临行前感到很绝望，他召集宗族成员，将家产分给他们说："一旦失败性命都难保全，可悲啊！"他的弟弟说："曹操兵马不及我军，兄长为何惧怕？"沮授答道："以曹操的雄才大略，又挟持天子作为资本，我们刚刚消灭公孙瓒，军队已疲惫不堪。加上主公骄傲自满，将领骄纵奢侈，全军覆灭就在此战了。"
反观曹营，振威将军程昱驻守鄄城（今山东甄城县）手里只有七百士兵。曹操想给他增兵二千，程昱不肯接受，说："袁绍拥兵十万，自认为所向无敌，如今见我兵力薄弱，必定轻视而不来进攻。如果增加我的兵力，袁绍就不得不来进攻，一旦进攻必然攻克，这样只会白白消耗双方实力。请明公不必疑虑。"袁绍听说程昱兵少，果然没有进攻。这位鬼谋之士的算计令人拍案："兵少反成护身符，此谓虚实之道也！"后来袁绍果然绕道而行，印证了《孙子兵法》"形兵之极，至于无形"的精髓。这种对人性精准的把握，正是曹操集团最可怕的软实力。
袁绍派遣部将颜良进攻白马（今河南滑县东）。沮授劝谏说："颜良性格急躁，虽然骁勇善战，但不能独当一面。"袁绍没有听从。四月的黄河，浊浪排空。颜良率领大军将白马围得水泄不通，却不知自己已成曹操棋局上的诱饵。荀攸献计说："如今我军兵力薄弱难以正面抗衡，必须分散敌军兵力。明公可率军到延津（古渡口在今河南延津县），佯装要渡河攻击袁军后方，袁绍必定分兵西进应战。此时我军即可派出轻装部队突袭白马，攻其不备，必能生擒颜良。"
荀攸"声西击东"的计谋精妙绝伦。袁绍听说曹军要渡河，果然分兵向西拦截。曹操立即率军急行军直扑白马，在距离白马十余里时，颜良才惊觉来袭，仓促迎战。曹操命令张辽、关羽率先冲锋。关羽望见颜良的帅旗伞盖，策马冲入万军之中，将颜良刺落马下斩首而还，袁军无人能挡。曹军随即解除白马之围。这场战术欺骗被《魏晋世语》形容为"明修栈道"的升级版。
最戏剧性的场景发生在两军阵前：关羽单骑突入敌阵，史载"羽望见良麾盖，策马刺良于万众之中，斩其首还"。颜良至死都不明白，这个红脸长髯的敌将为何能如入无人之境。现代学者考证，此战很可能是关羽利用晨雾突袭得手，但无论真相如何，这场"斩首行动"直接导致袁绍集团的心理崩塌。
袁绍渡过黄河追击，沮授劝阻说："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不可不慎重考虑。当前应当屯兵延津，分兵驻守官渡。若前线获胜再回师接应也不迟，若战事不利，大军也能保全。"袁绍拒不采纳。沮授叹息道："主公志得意满，臣下急功近利，悠悠黄河啊，我们还能渡回去吗！"于是称病请辞。袁绍不准许，反而心生怨恨，将其部属划归郭图统领。袁绍大军推进至延津南岸，曹操率军驻扎在南面山坡下，派人登上壁垒瞭望敌情，探马回报："约有五六百骑兵。"过了一会，又报告："骑兵稍有增加，步兵不计其数。"
曹操说："不必再报了。"命令骑兵解下马鞍放开战马。此时，从白马运送的物资正沿路行进，将领们认为敌军骑兵太多，建议回营固守。荀攸说："这正是诱敌之计，怎能撤退！"曹操闻言与荀攸相视而笑。袁绍大将文丑和刘备率领五六千骑兵先后赶到。将领们再次请示："可以上马迎战了。"曹操说："还不到时候。"稍后袁军骑兵越来越多，并开始抢夺辎重。曹操这才下令："可以了！"全体将士立即上马。当时曹军骑兵不足六百，却突然发起冲锋大破袁军，斩杀文丑。文丑与颜良同为袁绍麾下名将，两场战役接连被斩，袁军士气彻底崩溃。
硝烟散尽，两大军事集团的差距已清晰可见：袁绍像极了现代管理学中的"彼得原理"典型，把名将当棋子使唤；曹操则深谙"将能而君不御"之道，即便对降将也敢委以重任。这种人才运用上的云泥之别，早已注定了官渡之战的结局。当郭图等人忙着罗织沮授罪状时，曹操正在营中为关羽斟酒——这位爱才如命的枭雄知道，真正的决战不在沙场，而在人心。
后记：
关于关羽降曹的历史记载，主要见于《三国志》等正史。与《三国演义》中的文学演绎有所不同。公元200年正月，曹操亲征徐州，刘备溃败，逃亡青州投奔袁绍，其妻妾及关羽被曹军俘虏。《三国志·关羽传》载：“曹公禽羽以归，拜为偏将军，礼之甚厚。” 但未提具体战斗细节，推测关羽可能因刘备溃败、孤立无援而被迫投降。
1、没有“土山约三事”。小说中关羽提出的“降汉不降曹”“保嫂安全”“寻刘备即辞”等条件，正史无记载。但曹操确实厚待关羽，并授予官职。
2、在曹营的表现。关羽在官渡之战中为曹操斩杀袁绍大将颜良，解白马之围。《三国志》明确记载：“羽望见良麾盖，策马刺良于万众之中，斩其首还。”此战是关羽在曹营期间的重要功绩。
3、曹操对关羽“礼之甚厚”，赐金银、美女、赤兔马，试图收服其心，但关羽始终心向刘备。
4、离开曹操的经过： 关羽得知刘备在袁绍处后，多次向曹操请辞，但曹操避而不见（《三国志》注引《傅子》）。
5、关羽最终挂印封金，护送刘备妻妾北归。《三国志》载：羽尽封其所赐，拜书告辞，而奔先主于袁军。左右欲追之，曹公曰：“彼各为其主，勿追也。”
曹操放走关羽的有关情节：
1、《三国志·张辽传》提到关羽曾向张辽表露去意，张辽转告曹操后引发讨论。此事可能影响了曹操最终放行关羽的决定。
2、曹操不杀关羽，既因赏识其才能，也因杀降将可能影响招揽人才的名声。放关羽离开则进一步塑造了自己“重义”的形象。
3、“过五关斩六将”不存在。关羽离开曹操时，曹操控制区主要在兖州、豫州，北归路线无需经过五关，此情节为小说艺术加工。
地名注释：
徐州（今江苏北部、山东东南部、安徽东北部）
青州（今山东东部一带）
兖州（今山东西部河南东北部一带）
豫州（今河南东部安徽北部一带）
原载于：微信公众号《康乃翁文史之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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