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曾忘记你

  母亲打来电话说今日给外婆作祭,想起了过两天是我的生日。从我十六岁那年至今,外婆已离开五年了。母亲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记下这两个日子的呢?

  一路成长而来,生死这一话题我能谈的实在太少,只是旁观过几位至亲之人的悲喜。外公是在我七岁那年的冬天走的。前一晚,我站在外公房门外朝里望,床的周围站着很多人我看不到外公的脸。大家只是站着,不讲话。木门没有关,风一吹便吱吱作响,没有加灯罩的灯泡也被吹得有些许摆动,暖黄色的灯光曳来曳去,我只看得见他们光下的背影。“妹妹,过来叫外公”母亲把我拉到外公床前,他睁眼看我,眼睛红红的似乎已经很疲惫了。我拉住外公的手叫他,和他说,外公你要快点好起来,他微微点了一下头。那时候的我总觉得,生病了吃药就能好起来。我直到现在还记得,外公的手好温暖。第二天,一个寻常冬日的清晨,外公走了,他并没有好起来。

  之后的某一年天气回暖的时候。我和母亲到外婆家时看见她在院子里晒人参,那些人参片垫在一件灰色的旧毛衣上,已经有一点点发霉的痕迹。外婆忙完后就坐在竹椅上倚着椅背闭着眼晒太阳,“那些人参是老头在的时候想给他补身体的,现在人不在了,都发霉咯”。外婆没有睁眼还是倚在竹椅上,阳光在她长了褐色斑点的脸上洒下一片金粉。一旁的母亲趁我不注意时抹了一下眼睛。

  如果外公仍在,每个阳光好的日子里,外婆身边该会多把竹椅吧。

  去年除夕夜,万家灯火。年夜饭前爷爷说要去古厝看看,我无事便跟着一起去。

  带着铁环的破旧木门被推开,铁环扣着木门哐啷作响。古厝没有通电,爷爷打着手电筒走在前,我在他身后一步步跟着。爷爷站在曾爷爷的牌位前,沉默良久后掏出打火机点了一根香,又点燃了牌位两旁的蜡烛。昏黄又明亮的烛火让古厝亮堂了一点。“爸,今天是除夕,我来给你点根香”,烛火也照见了爷爷的脸,我看见了他眼眶里没有流出来的泪。那一瞬间,我仿佛穿越了时空,调皮的男孩拉着父亲的衣角絮絮叨叨。晃过神来,只看见烛火中爷爷花白的头发。他讲了许多,但无非是一些家长里短,今年家里哪个孩子到城里面工作了呀,哪个孩子生意不得意遇到困难了呀……

  古厝外新年的烟花已经绽放,古厝内爷爷陪着他的爸爸。

  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不在的人离开后的每个季节每个节日每个寻常日子,我们都会惦念着,那一份惦念,就是我们之间永远切不断的连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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