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沙漠遭遇
荒野上,两匹枣红色的骏马驰骋着。马是活跃的,热情的,充满生机活力的,枣红色的骏马仿佛两团燃烧着的烈火,欲烧遍整个原野。假如你可以亲眼看见,也会如笔者认为的一样,这两匹马不但可以烧遍这整个原野,还有可能烧遍整个江湖。
为什么?
因为年轻,马上的人约摸只有十八九岁,年轻就有无底的潜力,年轻就是有无限的可能性。
也因为漂亮,长得漂亮的人往往会被别人期待有更好的未来。
前面马匹马上的是一个小姑娘。细细的柳眉,大大的眼睛,两片薄薄的嘴唇像极了成熟鲜红色的樱桃,配上一套红色紧身绣花绸缎衣服,裙带在风中飘扬,一呼一吸,姣好的身材凸显,整个人也如一颗刚成熟不久的樱桃,让人忍不住有上前亲一口的冲动。
后面那匹马上的是一个美少年,身材结实,素色精干短打,面容俊俏,特别是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睛,这一双是女孩也会喜欢上的眼睛,想必有不少少女或者少妇经他一望春心荡漾,久久不能平复。腰间系着一把长剑,鞘也是一个雕刻精致的木质剑鞘,漂亮极了,上面刻着漂亮的金边,古铜色剑柄上花纹也是同样精致无比。这把长剑也如少年一般漂亮。
更因为家势。他们是谁?她是江湖名士白衣剑士吕宁唯一也是最爱的女儿吕伶。而他,也是吕宁的方凄。
风吹起两人的秀发,连风都对他们的挽留吗?是的,这么一对漂亮的可人儿,谁人不动心,又有谁不想他们多加停留,多看一眼呢?
此时,后面那匹马微微贴近了前面的马,马上的方凄用一种带有担忧的语气对吕伶说:“伶妹,你还是慢点吧,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今天也该差不多要回去了了,再跑前面就是沙漠了,被师父知道就要被责备了。”
吕伶那张樱桃小嘴不高兴了,标志性地撅起了猪嘴,说:“不是说好今天不要提我爹爹的吗?你一提他,我就不高兴了。我已经被他困在家里半个月了,今天难得趁他不在了,可以出来散散心,你就不要扫兴了。”
“叔也是为你好,一个女人家的,前面就是沙漠了,危险……”方凄还在劝说着。
吕伶的小嘴撅得更长了,赌气说:“我怎么就一个人了啊,你不是和我在一起吗?前面是沙漠又怎样,又不是龙潭虎穴,可我偏不怕,我吕伶今天就要去闯一闯!”话还没说完,她手上的马鞭快速抽打了几下马屁股,胯下的枣红马骏马感受到疼痛,长叫了一声,加快了脚步,两匹马的间距开始分开。
方凄见状,也加了几马鞭跟上去,嘴里还不停地劝说小姑娘回去,可他越说,前面那匹马反而跑得更快了。说实在的,其实方凄心里又何尝不想和吕伶两人在外面相处久一点呢,他的心早给了这个刁蛮略带任性的小公主,单独相处这不是他一直以来十分向往的事情吗?
就这样,两匹马一前一后跑入了黄沙覆盖的沙漠。
一进去沙漠,周围马上变成了另一种光景,没有了植被,低矮的灌木也消失了,只有黄沙,一眼到底全是黄沙。而在头顶上,热辣辣的太阳永远占据着绝对的王者地位,云层已经蒸干,大地正被无情地炙烤,就连流淌在天地之间的风亦已被臣服,成为炽热的热浪,折磨着这大地上所有活着的生物,或者按照造物者的法则,这里就不应该存在生物。
两匹马又不知不觉跑了两个时辰了,马开始放慢江湖。吕伶第一次来到沙漠,虽然感受这里并没有想象中愉快,但姑娘还是继续握着马缰绳,让它继续奔跑。在她这个年纪,性格里少不了有些叛逆,向往自由,想要做一些“坏事”,别人不允许做的事,别人越是告诫不能做的,她偏偏要做。
忽然间,吕伶看见前方有一个地方一闪,眼睛耀了一下,一根飞箭已经破空而出,直插入枣红马的前胸。姑娘的枣红马前蹄飞起,发出痛苦的嘶叫,然后重重摔倒在地上。可怜马上的吕伶还不知发生什么事,就已经抛下了马。金属箭头已经完全没入了枣红马的前胸,只有沾有血迹的羽毛露在外面,干燥的空气顿时多了一阵血腥味。
方凄已经从后赶到,立刻跳下马,跑到姑娘身旁询问有没受伤。幸亏地上黄沙还算柔软,吕伶只是擦伤皮肤没有伤及筋骨,但一下子被吓到了。
与此同时,本来平静的黄沙土里冒出一个个小包,数十个彪形大汉挨个从小包中跳出,全都手持武器,样子凶神恶煞,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一下子将吕伶和方凄围到了圈子中间。
吕伶已经在方凄搀扶下站起身来,她看着这群彪形大汉围上前,可她似乎完全不关心自己已经身处危险之中,她首先想到的竟然已经倒在黄沙之上心爱的枣红马,她一下扑倒了枣红马身上,样子十分悲痛。
可是,生命是脆弱的,那一箭完全切断了马儿生的所有希望,它双眼发直,呆呆地看着吕伶,嘴巴微张,似乎要说出一两句离别的话,可一只字也说不出,它只是马儿。只有血,鲜红的血,鲜红的鲜血不断从箭口位置涌出,它已经完了。
吕伶漂亮的脸蛋变得忧伤,变得愤怒,她猛地一回头,瞪着围上来的人,狠狠地说:“是你们?是你们把我的彩云给杀了!”
一个光头大汉从人群中走出,身高十分高大,比方凄还要高上一个头,强壮的肌肉将身上粗布短衫高高鼓起,只有他没有带武器,看来他是这群土匪的头子,他没有说话。他旁边一个提着那长刀的瘦子首先说话:“是啊,小姑娘,你的马就是我用箭射死的,我们不单要杀你的马。哈哈……”嘴角露着笑容,这样的人不要说杀一两匹马,就算一两个人都是平常事。
美少年方凄的表现就和吕伶完全不一样,他呆呆地站着,身体微缩,活脱脱一个懦弱的孩子,完全没了刚刚骑马时少年英雄的英姿,虽然手已经放到腰间的长剑剑柄上,但恐怕脚是哆嗦着的,因为他连说话也已经不利索了,口吃地说:“你……你们是……什……什么人。”
吕伶见方凄如此不中用,嘴又撅起来了,狠狠地瞪了青年一眼。
提刀瘦子笑得更放肆了,还学着方凄口吃说话方式:“我……我们是……什么……人?你连我们是什么人你都不知道啊?”
“我就一定要知道你名字啊,你们今天脖子上的牌子忘带出门了吧。”姑娘被一群彪形大汉围着气势竟然一点没减,刁蛮性格依然,姑娘讥讽地说:“全是狗养的,狗牌子不戴,还指望别人知道你名字啊?”
围着的人笑声变少了,他们没想到一个小姑娘被数十人的彪形大汉包围,竟然还能这样谈笑风生,还讥讽他们,没想到这样漂亮的少女竟然一开口竟是市井流氓的说话方式。瘦子脾气最不好,因为姑娘说这些话的时候正好面对着他,被这弱女子这样讥讽,他已经激得快要跳起来,说了句“什么”,就要举起刀冲过去,不过刀也只是举起来而已,他的眼睛是望着旁边的光头大汉,他不说话,其他人敢轻举妄动的,所有人的眼睛也看着他。
他可不慌不忙,轻轻咳了一下,以一把权威的声音说:“小姑娘,到了这个份上,你还能嘴硬,有种!告诉你吧,我们是这个沙漠的主人,你闯进了我们地盘。”
吕伶说:“沙漠的主人?我就从未听过沙漠还有主人的,姑奶奶爱去哪里就去哪里,谁也管不上。”
她再看了一眼这个光头大汉,这人长着一张很奇怪光秃秃脸,不单没有头发,就连胡子眉毛也没有,整块脸鼓得就像一个充气的气球,可眼神锐利,却时刻告诉别人这可不是普通孩童玩具气球,这个气球是会要人命的。没有带武器,可一双粗壮的手臂肌肉强壮,青筋涌现,有这样一双手,又何须武器就足以让对手汗颜。
“沙……沙漠……主人?你……你们难道不知道这个姑娘是谁吗?你……你们要是知道她是……谁,你们……就不敢这样说话了。你……你们聪明的……就……就快点走,要……要不……我……我就不客气了……”旁边的方凄在极力镇定自己,然而他还是因为害怕,继续口吃着。
听到方凄口齿不清的说话方式,明明在说着是很认真的话,却说出了笑话的味道,这群沙漠土匪有的已经笑得捂住肚子了,圈子凑合更紧了,就等光头大汉一声令下,就会一拥而上,将他俩撕成碎片。
瘦子见大汉没立刻动手的意思,他手上举起的刀放了下来,转而用一种色眯眯的眼睛看着吕伶,咧开嘴笑,笑得也同样色眯眯的,说:“哎哟,原来这姑娘样子长得还挺俊的,要不把她抱回去送给寨主,寨主玩完了,也还可以满足一下兄弟们啊。这沙漠来了这么一个美人,可不能随便跑啊。”
吕伶从少就是娇生惯养,白衣堡名声远在,哪个男人敢对吕宁的女儿这般侮辱调戏。她脸上一下子羞愧得通红,嘴上说:“呸!狗爪子,你敢?你……你想也不要想!”
瘦子见这招数奏效了,笑得更加色眯眯的了,两只眼睛不停地上下打量着吕伶全身,虽然吕伶就算穿着厚厚的衣服,他还能隔着衣服将她完全看穿。他不单眼看,嘴还在说:“小美人,脾气还挺倔哦,我有什么不敢的啊。我不单敢想,我还敢做。来大爷这里吧,那个不中用的小屁孩算什么男人,大爷我告诉你什么叫真正男人。”他不单嘴说,人也在动,已经上前两步,伸出右手,打算伸上前抚摸姑娘漂亮的脸。
就在此时,寒光一闪,一样东西从瘦子身上掉落到地上。
什么!?竟然是瘦子刚刚伸出来的右手手臂,整个右手手臂完完整整被切断了!事情发生之快之突然,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是谁?是谁挥的剑。是方凄,方凄挥出了这一剑。此刻的剑已经再次稳稳地入鞘,如同就从来离开过剑鞘一样。
鲜血此时才开始从被斩断的手臂喷出,瘦子发出惨叫,抱着右肩倒在了地上,血流到炽热的黄沙地上,一下子就渗透下去,嗜血的黄沙贪婪地品尝这份美味。其他土匪一下子惊慌起来,本能地退后几步,他们笑不出来了,所有人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余下瘦子躺在地上呻吟的声音。
光头大汉没有后退,他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但脸上轻松的表情已经凝重起来,他看得出少年会剑,所以一直没动手。从这一剑出鞘的一瞬间开始,他的目光完全集中到了青年右手的剑上,可这一剑的威力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期,连他也没十足的把握接的住这一剑。
剑是寒光闪闪杀人的剑,青年的右手还放在古铜色的剑柄上,一双和这把漂亮的剑一样漂亮的玉手,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这一剑,谁也不敢相信这双漂亮的手这把漂亮的剑,这样年轻的少年,竟然可以挥如此华丽的一剑,然而确实是他,也只能是他!
沉默了一会,光头大汉冷冷地说:“白衣剑士吕宁的徒弟果然不简单。”
方凄心里一怔,他没想到光头大汉从他的一剑已经知道自己的来路,但他看到其他人被他刚刚那一剑震慑到了,对他自己也对刚刚的这一剑还是十分满意的,笑笑说:“吕……吕叔……叔……是是我家……”
少年的口吃仍然如此。其实他平时说话是不会口吃的,只有当他需要挥剑的时候才会口吃。听说当一个人将所有精力都集中到一个点上的时候,往往会无暇顾及其他事情,而他专注于手上的剑,无暇顾及碰巧是流畅地说话而已。
旁边的吕伶抢着说:“你现在知道厉害了吧,看你们怕了没有,他就是名振江湖白衣剑士的的徒弟,也就是我爹爹的徒弟。你们竟然把我的彩云射死,看我们不将你们一个两个的手全部砍下来。”这时众人才明白过来,吕伶面对土匪们围上来的圈子竟然能这样有恃无恐地说话的原因。确实,有这么一个高手在身边,再来多一倍的人来,也仍然可以这样的说话。估计她平时对待所有人都是这样的说话方式。
看似羊入虎口,谁是羊,谁是虎,还不得而知呢。
光头大汉没马上接话,片刻后他居然开始大笑了,笑声豪迈而有力,就像一只狮子愤怒地咆哮,他说:“怕?哈哈,我铁拳李天佑就从来没怕过,就区区白衣剑士的徒弟就会让我害怕?他本人亲自来我一样不怕。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吕凄也曾经听师父讲过,岳北一带有一个用拳的好手,一手罗汉伏魔拳十分厉害,名字就叫李天佑,江湖送上“铁拳”名讳,想必就是面前这个人。
有了这么一句话镇着,其他人似乎又来了勇气,本来他们只是被忽然的变故吓得愣了一下,现在回过神来,想起自己人多,又慢慢围了上来。无知的人就是最无畏的,其中有一个也是拿刀的土匪估计和那个瘦子是好朋友,他还打算慢慢靠近,想将少年旁边的瘦子救走,瘦子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呼叫声开始变弱了。
又是寒光一闪,方凄的剑再次出鞘了,划向靠近的那个人的喉咙。但剑快,李天佑的身影更快,他已经在一瞬间凌空跃起,扑向少年,右手握拳如同铁锤一般,直打方凄挥剑的右肩。方凄并没因此而慌乱,他似乎早就防着李天佑有这一手,右脚在沙地上一点,腰身转动,手中长剑已经划向那个人喉咙的剑,转向了迎面扑过来的光头大汉。看似十分简单的一剑,但少年不单反应变招快,身法灵活,而且这一剑的招式也相当巧妙,刺向的是光头大汉右手腋下的空挡,如果光头大汉这一拳继续打出,拳未打到少年,这把冷酷的长剑绝对会率先插入光头大汉身体里。好一招以攻制攻,正是白衣剑士吕宁剑术的主旨。
光头大汉急忙收起脚步,还连退了两步,方凄的剑也再次入鞘。
那个靠近想救瘦子的人已经惊出一头冷汗,再也不敢向前,双脚哆嗦着跪倒在地上。
李天佑看着方凄,眼神中多了很多欣赏,可脸上仍然目无表情地说:“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方凄。四面八方的方,凄凉的凄。”这两个字没有口吃,少年知道这两个字日后将要名振江湖,任何话都可以口吃,就这两个字不能。
光头大汉轻轻一笑,说:“好,我记住这个名字了。英雄出少年,看来白衣剑士份上,这次你们走吧。”
不过他又指了指地上已经晕过去的瘦子:“这人是我们的兄弟,已经失血太多晕过去了需要马上救治,我们要带有他,可以让一下吗?”
“走……走?这么轻易地就走?你……你们……刚刚轻薄我婷妹,要……要道歉。这……这样随随便便……就要走?”少年说出来的话虽然还是口吃,带着的却一种胜利者的威严和自信,见过他的剑的人没一个会再因为口吃轻视他。
李天佑没有眉头的眉头一皱,沉默了一会,他行走江湖时间不短,今天竟然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要求道歉,有点下脸了,但刚刚一来一回他已经知道自己技不如人了,想了一会,还是抱拳向着姑娘勉强地说:“姑娘,刚刚多有得罪了。我李天佑向你赔礼了。”
这会轮到吕伶不愿意了,大声说:“这也叫道歉?我从来没听过这样勉强的道歉,死光头的,你敢杀了我的马儿,过来给姑奶奶跪下叩几个头,姑奶奶就原谅你们这群人刚刚的轻薄。”
“一匹畜生算什么东西。”李天佑十分不屑。他眼睛看着的不是吕伶,尽管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漂亮的女人是值得男人把目光集中到她身上,但能这样说话的女人就算外表再漂亮,也不值得男人多看一眼,他目光看着的是这个叫方凄的少年,他才是胜利者。
方凄右手还放在剑柄上,脸上露着骄傲的神色,没有说话,只是对着李天佑冷冷地笑,李天佑一眼就明白了,他知道方凄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劝阻住身边这位美丽的姑娘,或者其实他心里就喜欢这个姑娘的,正是李天佑不屑的姑娘的这种性格……又或者她其实只是说出来他内心的想法。
光头大汉眼神中对方凄的欣赏变成了失望,他摇摇头,说:“方少年,你的人并不如你的剑漂亮,你要知道这个江湖不是所有人你都可以随便招惹的。”
“哈哈哈,我现在还不知道你们是谁,可你们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吧。”吕伶说话语气变得更加傲慢了,“你说他受伤了要带回去马上救治,要不他就会死,那么如果他现在死了是不是就不用带回去了。”说完,她竟然做出了一件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情,她弯下身子,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匕首放到瘦子喉咙处轻轻一划,瘦子再也说不出轻薄的话了,连最后低声呻吟也不会有了……
一个这样如花似玉的姑娘竟有这样恨的心,李天佑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双手拳头紧握,但他没有动,他看到方凄的手也在紧紧地握住剑柄,如同感受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让他不能动。刚才交手他就知道他的一拳是比不上这一剑快,而如果他贸然冲上去,不但救不了瘦子恐怕自己也会吃亏,其他一同前来武功平平的兄弟们恐怕也会全部死在这把剑下。
他忽然仰天长啸,笑声中仍然充满豪迈,少年和姑娘都不解地看着这个长着一张气球脸的光头大汉,其实一同来的其他人也是不解,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李天佑竟然还可以笑得起来。
吕伶十分不高兴地,说:“死光头,脑子疯了啊,你笑什么!”
李天佑没有回应她,他反而转过身对身旁另外一个尖嘴土匪说:“李十七,你先带着兄弟们回去,回去禀告寨主和其他堂主,我李天佑今天遇到了两个有趣的人,恐怕要迟点走了。”
那个叫李十七的土匪还是不明白李天佑的意思,他疑惑地对李天佑说:“当家的……你这是。”
李天佑怒目而视,说:“你没听清楚我的话吗?我让你带着兄弟们先走!你们是不是没听到,你们留在这里有什么用?快走!余下的事情我会处理。”
确实,除了李天佑外其他人都只是些普通土匪,叫他们对付平常的骆驼商队还可以应付,对付一个这样高超武功的剑士,再多的人只是白白牺牲。而他们又不能不管方凄想走就走,他们的马不在这里,以方凄的身法,如果贸然转身离开,方凄的剑可以在极短时间内划破一半人以上的喉咙。
李十七不得不从,他从腰间掏出一支短笛,放到口边一吹,大漠里听见一声悠长的笛子声,在从不远处开始一阵黄沙飞扬,十多匹骏马飞奔而至。众人各自跳上了自己的马,转身和光头大汉道别,离开。
吕伶和方凄还没明白李天佑的意思,方凄本想阻止,不过李天佑那双眼睛目露凶光,正死死地盯着他,比刚刚更加恐怖了。而且只要他还在也在,其他人走了又何妨。
马队来得快,去得也快,又再次黄沙飞扬。这里就只剩下三个站着的人,一个倒下的人,两匹站着的马,一匹倒下的马。见所有人都走远了,李天佑才缓缓地说:“我的兄弟虽然死了,但我不能让他尸体丢弃在这大漠里,他就是死了,尸体我也要带走?”
“死光头,你给姑奶奶叩几个响头,姑奶奶要是高兴了,就放了他。”吕伶轻蔑地说,刚刚被一群人围着她也没怕,现在只剩下一个人来,她气势更加咄咄逼人了。
李天佑冷笑,说:“哼,今回,你要放也得放,不愿意放也要放!”他特意将最后一个“放”字加重了语气,并且开始一步一步地走向两人,脸上的表情的,微笑着的。
吕伶被他气势吓得有点慌了,靠到了方凄身后,方凄也迎了上去,挡在吕伶身上,握剑的手握得更紧了。
一阵热风吹过,带起来一阵黄沙,黄沙伴随着风在空中起舞,但风确是多情的,并不想长久逗留,卷起的黄沙被无情地抛弃,一颗颗黄沙宛如少女一滴滴的泪珠,黯然落下。
在最后一颗黄沙落下大地的时候,忽见李天佑身影一闪,粗壮的身体已经飞起,身影之快,如同轻盈的燕子,而右手已成拳头,拳势之猛,却像下山猛虎,石破天惊。然而,拳头快,剑比拳头更快,寒光一闪,这一剑已经毫无悬念地刺入了李天佑的胸口。
但李天佑的拳头并没如方凄预想中那样因为剑刺入李天佑的身体而停止,确比刚才更快,更猛了,直打方凄腰间,似乎他也和方凄一样,早已预料到方凄这一剑的到来,料到一剑下去方凄紧绷的精神会有一瞬间的空挡。方凄急忙扭动身体,可两人的身体实在太近了,李天佑铁锤一样的拳头还是重重地打在了少年的腰间。
方凄顿觉腰间一阵剧痛,握剑的右手也松开了,捂住自己的腰,身体连退了几步勉强站住,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李天佑用的竟然会用这样拼死的一拳!
吕伶惊叫着,跑上前搀扶方凄。方凄两眼冒着金星,意识逐渐模糊,嘴里说:“走,伶妹,我们快走,他……他们要是回来,回来……回来就……就糟糕了……”说完就完全晕了过去。
姑娘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心里乱成了一锅粥,可她知道方凄是对的,他们必须马上离开,她出尽全身的力气将方凄抬上了枣红马,自己也骑了上去。
马鞭挥动,枣红马飞奔起来。
2、断剑客
大漠里黄沙飞扬,一个孤单的身影出现在纷飞的黄沙之中,他全身都覆盖在一套灰色粗布做的斗篷里,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是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除此之外还有一把剑。
江湖人喜爱用剑,所以喜欢佩剑,而这世上虽然有很多很多的剑,长的,短的,不规则形状的,但期中绝大部分的剑只算得上是装饰,花哨的剑鞘,华丽的剑柄,鲜艳的剑穗,甚至还镶上了宝石……然而这一把却有点不一样,这是一把折断的断剑,没人会佩戴一把断剑做装饰。没有剑鞘,剑身折断只余五寸长,切口位置不规则,猜不出因为什么原因折断。剩余的大半截刀锋无遮无掩,完全裸露在空气中,黄沙肆意地激打着断剑。剑锋颜色已经低沉,已经变钝了。如此的剑,不,其实它已经不能再算一把“剑”了,它已经死了。
剑是剑客的生命,剑在人在,剑断人亡,一把已经死去的剑本应被遗弃,而却还佩戴在剑客身边,这意味着什么?这是一把有故事的剑,还是说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这个人的步伐很慢很慢,一步,一步,一步……左脚,右脚,左脚……像他这样的剑客从来走路不会太快,一来他没必要快,快要比慢消耗更多的能量,在没必要消耗能量的时候他绝对不会浪费一丝一毫的能量。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已经在这个大漠中独自步行了二十天,干粮在第五天用尽,水在第十天的时候已经喝完,他还不知还需要再走下一个十天,此时就算他想,也没有更多的能量给他快步前行。
口渴,饥饿,疲惫,伴随而来的是死亡的威胁如同一头猎犬紧紧跟在他身后,纠缠着他,折磨着他,盯着他在什么时候倒下,随时扑上前将他撕成碎片,然后永远埋在黄沙堆里。
他绝对不能倒下,一股力量在支撑着,驱使着他前进,一步,一步,一步……
然而,他还是败了,剑客无力地倒在荒野上,风沙开始渐渐将他掩埋。
正当此时,远处传来马蹄践踏沙土的声音,倒在从黄沙中的剑客嗽地一声跳了起来,百米开在一匹枣红马飞奔着,马上坐着一个人,趴着一个人,马是红色的,马上人也是红色的,在金黄色的沙地上一眼就能看到。
这个人已经飞起来了,如同闪电般飞起来了,百米的距离,他竟然在一瞬间到达了枣红马身旁。吕伶惊叫,她已经慌成一团,已经无法接受一丝丝的惊吓了,然而就算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惊呼,灰色的东西仍然以一种极度快速的速度靠近她,并且在它和枣红马一瞬间接触之后就分开了。吕伶连看清它是什么的机会都没有。
马仍旧在拼命地狂奔,灰色的东西已经落到了身后,吕伶不敢回头,她害怕她一回头看到的是她不想看到的恐怖的东西。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又加抽了几下马鞭……枣红马飞奔着穿过了沙漠,径直地回到了她的家——白衣堡。
3、白衣堡
这是塞外的一个小镇,如果说镇小,这已经是方圆百里最大的镇子,如果说大,整个镇子数来数去也只有三四百户人家。位于沙漠外围荒原上,要度过这个大漠的客商也会在这里停留准备,而刚刚经历完大漠风沙过来的人也迫切需要一张舒服的床铺整顿歇息。有这么一个镇子在这里就恰到好处了。
白衣剑士吕宁的府邸就在这个镇子里,也是最大的一间房子。吕宁年轻时候也曾一个人一把剑闯荡江湖,由于他剑术了得,为人也慷慨大方,使得白衣剑士的名称成为江湖上一个值得尊敬名号。可岁月会让游子明白有一个家的重要性,也如很多人一样,他找到了一个美丽贤惠的女人做夫人,找到一个喜爱的地方定居,他带着夫人徒弟来到了这儿,然后有了一个女儿,然后有了一个大宅,然后白衣堡。一间由三进大院组成的大房子,前面马厩,大院,大厅,内室,花园。环境舒适,格局典雅。
午时,四分。
这是一间白衣堡里宽敞而又舒服的房间,有一张舒舒服服的床铺,床边还有一个漂亮的美人,吕伶。她已经换上一套闺房衣服,完全是一个落落大方的大家闺秀,比那天更加娇美动人了。吕伶正坐在床边深情地望着床上的人,眼神中充满爱怜和慈爱。床上躺着的正是方凄,刚刚吃过药,他正在安然地入睡。他身上的伤口已经上药包扎,腰间缠着白布,还好他在李天佑最后出拳的瞬间做了躲闪,只是断了两根肋骨,并没伤及性命,只要静养就可以康复。
吕伶心里百感交集,更多的是担忧,方凄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这种时候站在自己身上,而受伤最重的就是今次。长久以来,一颗埋在在她心中的种子似乎开始嫩芽了,可这是什么东西,她似乎懂而又似乎不懂。她只想方凄马上好起来,她要和他说很多很多的话。可方凄只是静静地躺着,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换作平时,她一定已经大发雷霆,可此刻她不会这么做,她学会了迁就,少有的迁就。
大厅外面,一匹白色骏马飞驰着回到了白衣堡前,马上的人翻身下马,门口的家丁立刻上前接过缰绳,尊敬地叫了一声:“老爷,您回来了。”
这就是白衣堡的主人,江湖上人称白衣剑士的吕宁。只见他身高七尺,腰杆挺得笔直,头戴白玉珍珠冠,身穿白色锦绣长袍,白色披肩斗篷,白色长靴。年纪约四十岁上下,岁月并没有摧残了他俊美的面容,反而让他面容里多个一份成熟的韵味,双眼依然明亮而炯炯有神,人正如江湖上的名号一样,一身干净素色白衣。就连腰间佩戴的剑也是白色的,剑鞘是白色的,剑柄也是白色的,想必连剑锋也是白色的了。
说起行头,说重要的也不重要,说不重要的也很重要。一个人有本事没行头,往往花了大力士也在武林中闯不出名号,而如果一个人没本事只有行头,江湖人也不会在意这种人。但假如有一个人有真本事,又有一副让人眼前一亮,记忆深刻的行头,那他闯荡江湖要想出名就能事半功倍了。吕宁深得期中奥妙,一身华丽的白衣再加上他精湛的剑术,“白衣剑士”的美称就是这样来的。现在他来到了这个地方,建立了白衣堡,仗着他吃饭的白衣堡仆人上上下下有近百人,也能算得上是功成名就了。
他径直走入大院,边走边高兴地问道:“小伶,小伶,爹爹回来了,爹爹回来了你怎么还不出来给爹爹看看你啊。”他美丽的妻子早逝,也没有续弦,他把本应给妻子的爱全都给了这个唯一的女儿。
吕伶听到父亲的声音,已经从后面内室冲出来,完全不顾身上穿着的是裙子,她奔跑着扑倒父亲怀里,眼眶中的泪水开始一滴滴掉落。
吕宁皱皱眉,十分奇怪,自己离家几天,爱女对父亲思念本是常事,可也不至于见面就哭吧。他拍打着女儿的背,安慰道:“我的宝贝伶儿,你怎么哭了啊,是不是受欺负了,告诉爹爹。爹爹帮你出头。是不是凄儿呢,怎么不见他和你在一起。凄儿呢?”说着他就开始对着内室自己爱徒的名字。
怀里的女儿哭得更厉害了,她抬起头望着自己的父亲,已经成了泪人,说:“爹爹,凄哥受伤了,在房间躺着,你就让他休息一下吧。”
吕宁眉头又一皱,有点惊讶,说:“什么?凄儿受伤了,怎么受伤的啊?以他现在的武功还有人伤到他?”他轻轻把女儿从怀里推开,眼睛上下打量着女儿,他是在看女儿是不是也受伤了,女儿经常和徒弟在一起,徒弟受伤,担心女儿也受伤。
吕伶哭着说:“凄哥是一个光头的土匪打伤的。”说到这,用手擦一擦眼泪,继续说:“不过凄哥已经将那个人杀了。”
吕宁脸上的表情更加惊讶了:“什么?杀了?你们两个杀了人?”
吕伶道:“这不怪凄哥,他们只不过是些土匪。而且…而且是他们先杀了彩云。还说……还说了很多轻薄女儿的话。”说完停住的哭声又起来了。
吕宁眼眶中眼球转动,他脑子里在想,他徒弟的武功他知道,一个光头的土匪竟然打伤他,那个人究竟是谁?忽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灵光一闪冒出脑海。
他厉声喝斥道:“你们是不是去了沙漠?你怎么就到处给我惹麻烦。”平时他最喜爱这个女儿,每次对女儿说话都十分温柔,但此刻他忽然发火了。
吕伶偷偷瞄了一眼父亲,只见他双眉紧锁,目露凶光,像足一只想要吃人的野兽。就一眼她就不再敢看了,她漂亮的眼睛里已经涌出泪水。这几天她一想起那天的情景心里就扑通扑通跳,本想向着父亲撒娇,想从父亲那里得到安慰,可是父亲竟然变得这样严厉,她心里觉得十分委屈。她哭着转过身来,要跑回内室。她一转身就看了方凄,他听到师父叫唤声,醒了,强忍着伤痛下床,正打算去接见,忽然撞见了吕伶大哭,他不知所措地问:“伶妹,你怎么了。”
吕伶泪眼汪汪地看了他一眼,停了一下,也只停了一下她又继续跑回内室了,她本想找方凄倾诉的,忽然她又不想了。她从他身上看到过父亲的影子,男人都是坏东西,她多希望她母亲还在。
方凄更加不知所措了,但他还要去找师父,迟点再找吕伶解释吧。他走到吕宁旁边,叫了一声师父。白衣剑士吕宁似乎没听到,开始在大厅里来回踱步,似乎十分焦虑的样子。方凄没继续说,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知道师父已经知道他来了,要和他说话的时候自然会说。
忽然,吕宁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方凄,他对待徒弟从来不如对待女儿般温柔,此刻更是如此,方凄被盯得身体直发麻,低下头不敢与师父有眼神接触。
吕宁说:“凄儿,在我离开的时候,你和伶儿去了沙漠?”
方凄昨日所有傲气都消失了,低着头回答:“是的……”
“你还杀了人?”
“是的。”
“那你知道你杀的是什么人?”
“他……他们应该是沙漠里的土匪,好像称自己为‘沙漠的主人’。”
“沙漠的主人……沙漠的主人……”吕宁重复着这句话,忽然他语气变得无比严肃,说:“你知道这世界上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杀的。”
方凄不解,说:“杀一个两个土匪有什么关系,何况他们要抢我们的,还要轻薄伶妹。我们白衣堡还怕一群土匪不能。”
“凄儿,你这……”吕宁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说:“听说打伤你的是一个光头大汉?是不是不带兵器,用拳头的光头大汉。”
方凄道:“是的,师父,他似乎称自己为铁拳李天佑。”
吕宁听到这个名字,嘴角微微一笑了,他看了一眼自己的爱徒,眼神中带有赞赏的神色,然后说:“这人不简单,在江湖上虽然算不上一等一的高手,也是个能人,凄儿你能胜过他,我确实没看错人。”
方凄听到师父的称赞,心里美滋滋的,但吕宁又说话了:“可惜啊……可惜啊……这里容不得你了。”
“什么?师父……”方凄似乎还没明白师父的意思,一脸惊慌地望着师父。
“我白衣堡上上下下近百人,不能因为你而冒险,你收拾一下走吧。”
“走?为什么要走?大丈夫敢作敢当,人是我杀的,如果他们来寻仇就来找我,杀一个不亏,杀两个挣了!”
“年少气盛!年少气盛啊!你可知道这群叫沙漠主人的人有多可怕,其为首的被成为列宁头,座下有七当家……”
忽然,一样东西从庭院直飞进大厅,是一样寒光闪闪的东西,直直插在了大厅中间“白衣堡”的牌匾上——是一把剑,一把有精致古铜色剑柄的的长剑,方凄的剑,插进李佑天胸口的那把剑。但这把剑剑身已经折断,只余下半截,还有一份信挂在半截剑身之上。
吕宁人已经飞出了院子,可是在院子里他什么人也看不到,那个将剑射入大厅的人已经不见了。等他回到大厅,方凄已经将牌匾上的断剑取下来,手上还多了一封白色的书信,看来是和剑一起送来的。方凄将书信恭恭敬敬地递给吕宁。
吕宁,打开脸上肌肉收缩了一下,双手微微颤抖,只见白纸上俨然写着十六个字:明日午时,血债血偿,剑断人亡,沙漠主人。
方凄也看到了这几个字,他问:“师父,沙漠的主人是谁啊?”
吕宁摇着头:“哎,看来这场浩劫是躲不过去的了。”
方凄忽然跪倒在地上,低着头说:“师父,我……我不走。”
“不走?不走就不走吧,走也走不掉了。”吕宁背转身,徐徐走回了后堂。
4、前夜
塞外日夜温差特别大,白昼可以热死人,晚上的寒风同样可以冷死人。白衣堡里人今晚注定无法平静。
佛堂前一盏长明灯长久亮着,一个人并没有睡,他驻立在一块神主牌前,盯着这盏随风一闪一闪的长明灯。神位上面写着“爱妻王氏之位”,多年前的回忆现在还历历在目。当年他一个人一挺剑闯荡江湖,那时从来没害怕过任何人,没怕任何事,可现在呢?剑虽还挂在腰间,而他已经两鬓斑白,他已经不再年轻,现在他不再是那个无家可归的浪子,他有了一个稳定的居所,有了女儿,有了寄托……得到了一些东西同时,某些东西我在他心里沉睡起来,恐怕一睡不起了。
方凄房间里,他也不能入睡,那把剑放在桌子上,断口位置是不规则的,看不出怎么折断。他有其他剑,但最中意还是这一把。他轻轻抚摸着冰冷已经死去的剑锋,像是和一个老朋友道别,心里不能安定。从师父忧虑神情可以看得出,这次来的人并不是容易对付的。而招惹来这群人的正正是自己,正如师父所言,白衣堡里上上下下上百人正因为自己而冒险。他想起了师父的知遇之恩,想起了在白衣堡里快活的日子,然后你吕伶。想到吕伶后,所有其他人他就不再不担心了。整个心里唯一担心的只有吕伶,她已经占据了他的全部。不愿意白衣堡为自己冒险,其实只是不想吕伶为他冒险。
咚咚……门外传来了一阵轻轻敲门的声音。
“谁啊?”其实他不用问是谁,他就知道只有她,这么晚来的人也只有是她。
“是我。”门外传开了一把娇柔的声音,吕伶的声音。
方凄打开了房门,只见门外的吕伶站在那里,两行热泪花了脸上新涂的胭脂。
方凄关切地问:“伶妹,你是怎样了啊?”
吕伶没有回答,一双大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方凄,方凄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了,而接下来的事,他更不知该说什么了。吕伶带着温度的嘴唇已经贴了过来,方凄尝到了一种咸咸的味道,是吕伶泪水的味道。他的心变得很乱很乱,从来没有现在这么乱,也曾无数次想象这两片嘴唇的味道,可这忽然而至的幸福来得太过突然了。但他是一个男人,男人对拥抱过来的女人是有本能的,两人相拥进了房间。
白衣堡门外,马厩旁边,一个黑影蜷缩在马厩的柱子旁,寒风中,他缩在一张灰色斗篷里打着寒颤,他是谁?他因何而来?他将去何处?没人知道。
5、沙漠的主人
吁~
一队马队在白衣堡门前停下来,为首的是四个人,其中一匹马上的人问旁边的人,说:“就是这里吗?”
身旁的那个人长着一张尖嘴,正是张十七,他答:“对,堂主的,就是这里。这里就是吕宁的白衣堡。”
“好!兄弟们,今天我们就要为我们李当家报仇,血洗白衣堡。”声音极其嘹亮,看似和身边的人说,就连白衣堡大厅里的人都可以听见。
白门口几个仆人一见到马队来到早就跑到内室报告老爷,当他们到达大厅,白衣剑士吕宁早已经坐在大厅中央方椅之上,一身白衣白袍,白色的剑也已经握在右手。神色凝重,眼睛定定地看着院子里的门。方凄虽还带着伤,不过已经放了许多,大敌当前,他就站在了师父身旁。
一队人已经从正门进入白衣堡,仆人们不敢阻拦,一直来到了大厅,为首的是四个人,那四个人样子身材奇形怪状的人。怪诞起来竟然又各有不相同,一个高,一个矮,一个肥,一个瘦子。高的人起码有十尺高,别人看他都要仰起头来;矮的那个只有五尺左右,如同一个三岁孩童,肥的那个大肚子突出起码有三百斤,就是个大肉球;瘦的那个脸无四俩肉,衣服穿在他身上像挂着衣服的晾衣服架子。
吕宁站起身向来人拱拱手,笑着说:“在下吕宁,江湖朋友送了小弟我‘白衣剑士’的称号。各位武林英雄朋友大驾光临我白衣堡,不知有何贵干?”
那个胖子听到吕宁恭维的夸奖,喜气洋洋的样子对旁边的瘦子说:“瘦子,他刚刚说我是英雄吧。我是英雄啊,太好了,我成了英雄了。”他竟然当吕宁恭维的话成了真。
那个瘦子阴森怪气地回胖子:“胖子,他夸你一句英雄你就高兴啊。你没听清楚吗?他说的是‘英雄朋友’,不单是英雄,还是朋友。你是他的朋友吗?”
胖子一脸懵懂,听瘦子说话时,听得十分认真,嘟嘟嘴,回答道:“我才不要做这个人的朋友,一身白色衣服,像奔丧那样。谁做他朋友谁倒霉。”
瘦子冷冷一笑,说:“就是,你不是他朋友,我们也不是,所以你也不是什么英雄。他说的全部都是假话。”
虽然他俩似乎在互相说话,全场所有人,似乎这些话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的一样。
胖子听完瘦子的解释,胖子居然真的似乎生气了的样子,满脸通红,嘴里不停地说:“不要!我要做英雄!不要!我要做英雄……”不断重复这两句话,竟也像孩童发脾气那样在地上一跳一跳的,全身的肥肉像一层层布丁,跟随着他身体跳动而上下起伏,而他脚下坚硬的石板没过几下已经碎裂,大厅里竟也如同他身上的肥肉一样开始感动略微震动。
忽然,胖子肥胖的大腿一弯曲,身体不再往上跳,而是向身旁一个白衣堡家丁飞过去。
吕宁一直看着这边的闹剧,胖子飞起,而他也跟随身影一闪,整个人已经跃到了那个家丁身前,双掌凌空推出,他要正面接过胖子的身体。胖子身体起码有三百斤重,再加上飞来的速度,来势之猛可想而知。而吕宁身材虽说不上瘦小,可对比起来就有螳螂挡车的感觉。
可是吕宁这样一只螳螂有时确实能抵挡住胖子这么一辆大车。
嘭~
吕宁的双掌已经和胖子满是肉的肩膀接触,巨大的冲击力让吕宁脚下的石板在一瞬间碎裂,可胖子三百多斤重的身体竟然一下子就挡住了。失去了冲击力,胖子像一个卸了气的气球,肚子向下倒下,可就在肚子将要和地面接触之前,胖子双手往地上一打,身体又再次飞起,飞回了原处。
吕宁也收起双掌,面不改色,再次向着这四个人再次拱手,仍然十分尊敬地说:“各位虽不是我吕某的朋友,可不是吕某的仇人,但各位绝对是英雄,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我白衣堡里也有些美酒和银两,如若各位英雄赏脸的,我吕某今日也可以和各位举杯畅饮,成为朋友。各位也是英雄,也是朋友也可以。”其实按照他的轻功,他完全可以比胖子快地将那个家丁飞身带有,可吕宁偏要和胖子来一次硬碰硬,他就是要告诉这些人,他吕宁也是有能耐的时,识趣的就收了钱快点走。
胖子冷冷一笑,一点也不见了刚刚顽皮的神态,说:“谁要做你朋友,奔丧的。”
旁边瘦子冷冷地说:“姓吕的,你家放出来的狗把我们的兄弟杀了,你还好意思在这里装腔作势。”
此时,方凄跳出来了,他口吃地说:“你们……这……班土匪……把我和……围起来……”尽管他心里想为自己辩白,但这个时候他竟然口吃了,他恨不得将自己那条舌头都割下来。
吕宁见徒弟这样,他知道是因为徒弟感觉到自己危险,我缓缓走到方凄身边,伸出右手,握住了方凄握着剑鞘微微颤抖的左手,点点头,然后说:“凄儿,有师父在,你尽管将那天的情形说出来。为师自有分数。”
方凄顿觉一股温暖的热流从左手传入身体,整个身体都温暖起来,刚刚提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一种无法比拟的安全感,他的剑已经不需要随时准备拔出来了,也就不会再口吃,说道:“就是这群土匪那天设下包围将我和伶妹围起来,还扬言说要拿伶妹回去做压寨夫人,我不过是为了自卫,还教育了那个调戏伶妹的人。这有什么问题。而那个光头的,和我比武,武功比不上我,输了。这也不能怪我啊。”
他一眼就认得人群里的尖嘴张十七,指着他说:“他!我记得他那天也在,就站在那个光头旁边。”
张十七不说话。
吕宁转过身来望着这些不速之客,他笑着说:“我想那天各位也不是存心的,俗话说不打不相识,刀剑无情,拳脚无眼,小徒不过是疏忽害了那位的兄弟,各位英雄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吕某人在次先行道歉了。”话语间还是十分客气,直到现在,他真不想用暴力的方式解决这个争端。
此时,一直没说话的矮子说话了,他一字一句慢慢地说:“不是疏忽,好少年的武功可了得了,一剑将我们一个兄弟的右手砍了下来,你家的姑娘更加了得,我们的兄弟已经倒在地上无力还手了,她还要往他喉咙割了一刀。此等侮辱,如果我们就此了解,日后如何面对各位兄弟。”
吕宁一惊,转过身来,看了看方凄。他本以为这群人不过是来找茬,没想到自己的徒弟和女儿竟然做了这种荒唐事。士可杀不可辱,虽然土匪又错在先,但如果这样侮辱别人,难怪别人会找上门来。想到自己平日还是太过纵容自己的女儿了,吕伶确有可能做出这样江湖上不齿的事情。方凄默不作声,代表默认了,更加确认了这件事。
瘦子说:“姓吕的,你这会还有什么要说。”
吕宁见事已至此,看来今天的一番血斗是在所难免了。心里虽然波澜壮阔,不过他脸上淡定的表情依然没变,说:“这么说来,爱女和徒儿确实有错,我吕某人也是教女教徒无方。”
然后他转过身面朝方凄,拍了拍身旁方凄的肩膀,说:“徒儿,过去给各位叔叔前辈陪个礼便是。特别是那个瘦子前辈,看来他对你意见很大。”那双眼竟是紧紧地盯着方凄手上的长剑。
方凄明了,他走上前几步,微微鞠躬,然后在一瞬间之间,竟然寒光一闪,手中长剑已经出鞘,剑锋以迅猛之势划向瘦子的喉咙,速度简直快得惊人。可是瘦子并没如方凄预想中那样鲜血喷出,因为一根短棍,一根不知从哪里出现的短棍竖起格挡在了剑锋之前,而握着木棍的手瘦得只剩下枯萎的白骨,一丁点肉都看不到,这正是瘦子的手。这双恐怖的手手心一转,短棍点向方凄腰间天池穴,用的是判官笔的手法。于是两人一来一回开始缠斗其来。方凄剑法伶俐,剑锋化作点点金光,瘦子灵巧无比,短棍在手中上下翻腾,丝毫没有半点慌乱。
6、吕伶的爱与吕宁的爱
于此同时,在方凄温暖的房间里,温暖的床上,吕伶这才慢慢醒过来,在这张还保留着方凄体温的床上,她感觉到了无限的温暖与安稳。小美人甜美的脸上洋溢着欢快,也许她还作了美梦,也许在她的梦中没有刀剑,没有血腥,是一个满是鲜花的海洋,也许还有个漂亮的情人相伴……也许她就不应该醒来,永远活在美梦中该有多好。
然而,她还是醒了。美丽的双眸睁开,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身旁,方凄已经不在了。她忽然想起今天的日子,今天将要来临的血腥,猛地一下子跳起来,跳下床,正想跑出大厅,可又发现自己此刻还是全身赤裸着,又想起了昨晚的事情,脸一下子红彤彤的,火辣辣的,像极了一直成熟了的苹果,也正如苹果般漂亮,散发着天真可爱的年轻的气息。
她停住了脚步,又再微微一笑,不再急着跑去大厅了,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做。她慢慢地穿上挂在床边的衣服,来到镜子前,把发髻戴得端正。今天的她和昨天不一样了,她有了爱的人,而爱的人也爱着她。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让她高兴快乐的吗?应该没有了,至少此刻已经没有了,她要装扮得漂漂亮亮的,她要他第一眼见到他就要把他的注意力都吸引住,因为她知道值得他这么做。她爱他,他也爱她。
梳洗完毕后,镜子也照过三次后,她才慢悠悠地往大厅走去。可越靠近大厅,她忽然听到了兵器碰撞的声音,她心里忽然多了一个十分担忧的念头,在比武中的会不会是他?他是不是有危险。她赶紧加快了脚步,毫不顾忌身上穿的是漂亮的裙子,差点就摔倒了,她不管,她只想尽快来到大厅,尽快确认他是安全的。
可是,当吕伶赶到大厅的时候,最不愿意见到的情形出现了,方凄正在和那个瘦子在大厅中央缠斗,瘦子手上的短棍招招凶狠,方凄已经处于下风。她不觉失声惊叫了一声:“啊!”
这一声并不大,大厅本来是很宽敞的,人也很多,她的声音本应会淹没在人群中,可偏偏大厅中间两人斗得如此激烈,在场所有人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而又偏偏是她的声音……他听到了,完完整整地听到了,眼睛顺着声音的方向望了一眼。顷刻间,瘦子的短棍已经捅到了方凄腰间,正是他伤口的位置,一阵剧痛,他几乎失去了意识,连人带剑跌倒在地上。瘦子凌空飞起,手上短棍直捅向方凄喉咙。
就在短棍距离方凄喉咙还有半寸的时候,但见寒光一闪,白色的长剑,白色的剑锋,白色的剑光如同一道白虹挡到了瘦子身前。瘦子惊出一身冷汗,急忙收起招式,后退两步。吕宁站在了方凄身前,白衣剑士名不虚传。他伸出手将方凄扶起,方凄痛苦地捂住腰间伤口,大汗淋漓,新伤加旧患,看来已经不可能再继续打斗下去了。
吕伶已跑到方凄跟前,脸上是惊慌更是担忧,关切地问道:“凄哥,凄哥,你没事吧?你……你怎么了啊?你没事吧……”除了这句话,她已经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词语了。
吕宁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心里责怪自己女儿不懂事,如果不是女儿刚刚这么一声,方凄虽不一定能战胜瘦子,可还能拖一百多回合,也能极大地消耗瘦子的体力,到自己再与他交手的时候他已经不足为惧了。不过事已至此,此刻也不是责怪女儿的时候了,他冷冷地对方凄说:“凄儿,你自己能站着吗?”
方凄已经冷汗直冒,可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他再怎么难受也不能表现出来,痛苦地答:“能,师父,我还能自己站着。”
吕宁说:“好!伶儿,你走开,这里不是你女人家来的地方。你回到内室去。”
吕伶不听,不住地摇头,自己的情郎受伤这样子,她又怎可能走呢。
吕宁见女儿不听,加重了语气,说:“伶儿,你听到了吗?我叫你快点回内室去!”话语中带着命令的口吻,她知道她在这里不单不会有帮助,很可能会激起这群不速之客的情绪。
果然,矮子说:“她就是你的宝贝女儿吧?她不能走,就是她,就是她用匕首割破了我们兄弟的喉咙,竟然敢用匕首割破一个没有还手之力的人,这种女人我们必须杀了她。”
吕伶心里已经崩溃了,她不明白为什么这几天事情会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原本是很幸福的,生长在殷实的家庭,有美丽的容貌,有一个慈爱的父亲,还有一个像大哥哥一样保护她爱护她的方凄,所有人都尊敬她,包容她,在她的世界里,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她会犯错误,其他人也会很快原谅她。可是现在变了,这一大群凶神恶煞的人闯进了她的世界,父亲前所未有恶狠狠地责骂,方凄身受重伤……对,就是这群恶狠狠的人,就是他们,如果他们不出现,她的世界就是和平的,幸福的,没有他们,一切就会恢复正常。
她疯狂地跑到了那四个怪人面前,撕心裂肺地嘶喊:“对!就是我,就是我将那个死土匪给杀了。是我啊,就是我,来杀我啊!来杀……”一只强而有力的手往她后脑一拍,她再无力发泄她心里的情绪,她倒在了吕宁怀里,晕了过去。
吕宁对着身旁一个老妈子说:“六姨,快将小姐扶回内室。”那个老妈子是白衣堡的老仆人,战战兢兢地走过来,从吕宁双手接过吕伶,然后把她半拉半抱地搀扶着离开了大厅。
那四个怪人一直看着这一幕的发生,没有人上前一步,并不是因为他们是正人君子,不趁吕宁搀扶着女儿的空挡扑上去,而是吕宁虽然做了很多多余的动作,但那双眼却是一刻没离开过着四个人,而那把剑永远处于随时可以起动,随时可以出鞘的位置,这把剑一天没出鞘,谁也不敢动。
吕宁不慌不忙地安排完这些事情,对着这群客人略带歉意地笑了笑,说:“各位英雄……吕某女儿还不懂事,各位见笑了。就算我们有什么仇怨,也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女儿家的东西再怎么也不应该牵涉到这场纷争。”
四个怪人没有回应,只有瘦子不屑地哼了一声。
吕宁继续赔笑道:“江湖上讲究一人做事一人当,各位英雄兄弟的事我也有听闻,人是我这个孽徒下手的,也应当我这个孽徒承担。我刚刚已经叫他向各位道歉,没想到他竟然……”说到这,他向身后的方凄望了望,方凄站在那里,捂着腰间伤口。
吕宁转过身对着四个怪人又再拱手,说:“要不这样吧。我听说孽徒将你们兄弟的一只手砍了,我作为赔罪,也送各位一只手吧。”
吕宁话一说完,又见寒光一闪,吕伶腰间白色长剑已出鞘,同时,一直右手也在一瞬间掉落到地上……不是吕宁的右手,也不是四怪的右手,竟然是他的爱徒方凄的右手。鲜血如同决堤的大坝,从方凄右肩喷出,足足喷有一丈开在。
“啊!”方凄痛苦地倒在地上,他无办法相信,他的师父竟然将他的右手砍了,他最宝贵的右手,挥剑的右手。
不单是他,在场所有的人都不相信,包括前来报仇的四个怪人。可他们始终不是方凄的朋友,他们对血腥味并不陌生,惊讶过后只是冷笑。
瘦子说:“我们和他的仇不单是一只手,他还将我们的堂主铁拳李天佑给杀死了,还有我们的高虎兄弟,两条人命就一只手,这也太便宜你们了吧。”
胖子也跟着说:“对啊,太便宜了。”
吕宁右手握着长剑,左手从腰间掏出了一块白色的手绢,轻轻擦拭着剑锋上的鲜血,身后方凄还在痛苦地呻吟着,他完全没有理会,似乎完全听不到。他擦得很认真,他从不将带血的剑锋重新入鞘。忽然,他猛地一转眼,此刻双眼已经带着杀气,如同手上长剑的刀锋一样,锋利无比,说道:“各位还想怎样,难道还想我杀了我的徒弟,他已经没了右手,和死人还有什么区别?或者,你们是想取我吕某人的性命?如果真是这样?你们问过我手上的长剑没有?”
四个怪人不再说话了,他们只是看着吕宁手上的剑,他们没十足的把握可以完全战胜他。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们早就出手了,他们自踏入白衣堡到现在,吕宁一直笑脸相对,现在还居然亲自砍了方凄的右手,也是在给他们台阶。而这砍断右手的一剑华丽而惊艳,快捷迅猛,如这一剑是挥向这四个人中任意一个,恐怕也是不会落空的,虽不至于轻易切断手臂,也做不到全身而退。
全场寂静了。
7、怀中美人
“白衣剑士吕宁,白衣剑士吕宁,果然不简单,果然不简单,嘻嘻嘻,果然不简单。”
就在这时,一直不说话的高人忽然传开了一阵笑声,一阵女人的笑声,众人都觉得惊讶无比,最令人惊讶的,是这笑声不是来自高人的嘴,而是来自他的腹部。
所有人目光都聚焦到了高人的腹部位置,一双芊芊玉手竟然像拉开窗帘一般从里打开了高人的腹部的衣服,吕伶首先看到的是一双雪白的双手,然后是雪白的手臂,雪白的皮肤,雪白的脸……一个绝色美人竟从高人腹部慢慢爬出,跳落了地面。没有人会想到,也不会发现在高人宽大的衣服里竟然藏着这样一个女人。
这世上有很多女人,除了男人就是女人,而女人也有漂亮的女人和不漂亮的女人,当然不漂亮的女人占大多数,漂亮的女人就很少。而比漂亮的女人更少的是耐看的女人,漂亮的女人不一定耐看,就似吕伶,她很漂亮,不过她不耐看。不漂亮的女人也可以耐看,只要男人喝醉了之后才会认同。女人不漂亮,男人连看都不想看,何来耐看?所以这世上漂亮的女人很少,而漂亮而耐看的女人就更加少。这个女人就是一个漂亮而又耐看的女人。
修长而纤细的四肢,玲珑的身体线条,肉全长在了该长的地方,不该有肉的地方连一寸多余的赘肉都没有,最迷人的还是那张脸,敢问上天为何会如此无情地允许一个已经这样漂亮的女人还要长着这么一张美丽的脸,淡眉毛,大眼珠,红嘴唇,小酒窝……看过这个美人的男人,下半辈子不想再看自己老婆一眼,看过这个美人的女人,一半辈子再没有勇气照镜子。
美人轻轻一笑,显出浅浅酒窝,迷人娇俏的声音竟也比世上最美妙的乐器还要好听,说:“白衣剑士还真是穿着白色衣服的哦。小胖子,你说得真不错,就像奔丧那样,嘻嘻。”
身旁的胖子神情十分恭敬,美人在笑,他也跟着笑。但与其说这是笑容,还不如说是因为恐惧而脸部变形更贴切。胖子笑,其他三个怪人也跟着笑,后面跟着来的土匪也全都跟着笑。场面变得十分奇怪,难道这句话真值得这么搞笑吗?
吕宁没笑,因为所有人都在笑他,他不可能笑。他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美人。忽然,右手一抖,白色长剑化成了一道白光,只刺美人咽喉。因为他已经知道她是谁,她是一个可怕的人,一个可怕得所有人只要听到她的名字要心头一振的人——无骨夫人孙聊聊。他怎么也想不到今天竟然会把她也引来了。此刻吕宁必须出手,如果此刻不出手,他可能就再没出手的机会。
美人嘴角翘起,美丽的身体就像在在花丛中翩翩起舞。此时,手上已经多了一样武器,一把红色的弯刀。美丽的美人,美丽的身段,手上的刀却是红色的,血的颜色,死亡的颜色。美人手上的弯刀不过轻松一隔,并轻松化解了吕宁的杀着。吕宁白色的长剑回收,然后又迅速化成一串白虹,这次他刺向的是孙聊聊上身五处要害部位。红色的刀锋又是一隔,吕宁剑招的所有后手又全都被封住了。吕宁的白剑再次收回,双脚点地,身体像一只白色飞鸟般飞到空中,顷刻又像一只飞扑猎物的雄鹰,剑气逼人,自上而下完全笼罩住了美人全身。
这是他剑法最后一招,也是他最自信的一招,这世上没有活着的人见过他这招,见过的所有人都死了,包括他的师父。但今天之后有了。血红色的刀刃在空中划了一道弧形,血红色的鲜血随着弧形末端飞溅而来。吕宁胸口的衣服已被美人的弯刀切破,鲜血染红了他白色的衣服。白色的剑也离了手跌落在一旁,他的人也如中箭的飞鸟跌落在大厅中央,但没有死,这一刀还没不足以将他致死。但他已经在没还手的可能了。
血腥味充斥着吕宁的口腔,令他作呕,在他生命里从未如此刻般,死亡竟如此地接近他,近在咫尺,近在眼前。恐惧,害怕,除了恐惧就是害怕,但他不想死,他还想多活着,还想再次拥抱女儿,还想身穿白衣在平庸之人面前做他受人尊敬的“白衣剑士”。他吐出了口中的鲜血,眼睛里在没有了刚刚的光芒,看着面前的绝色美人,颤抖着,竟然在求饶:“别……别……别杀我。别……”
美人嫣然一笑,她把鲜红色的刀刃放到嘴边,伸出美丽的舌头,舔了舔,嘴角又再次露出迷人是笑容。
倒在地上的吕宁还在求饶:“别……别,我……我错了……别杀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别……别杀我。我杀了方凄,我杀了他,你们别杀我,我替你们杀了他。”说着他拉着捡起了地上的剑,地上的方凄脸色苍白,意识模糊,血还在他的伤口中不断流出。
白衣剑士的白剑已经凌空,但只停在了空中。
却挥不下去了。
一个人扑倒在了方凄跟前,她哭泣着,颤抖着,用整个身体挡在了情人的身前,也正如无数次他为她做的那样,而面前向他挥剑的竟然是自己的父亲……那个永远保护着她的父亲。
两行热泪已经从吕宁眼眶中滚滚而出,他看着女儿,哭泣着,求饶着:“伶儿,你走开吧。爹爹要杀了他,杀了他,我们白衣堡就没事了。这群人是杀人不眨眼的魔人,如果我不杀了方凄,他们是不会走的。伶儿,爹爹杀了方凄,你就没事了,我们的生活就会和以前一样。走开吧,求你走开吧”
吕伶痛苦地摇着头,她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变成这样,变成了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人,身体仍旧颤抖着,但毫不动摇,绝没闪开的意思。
“你走开!”
吕宁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巨响,停在空中的长剑竟然开始落下了。
7、不留名的剑
当~
白色的长剑飞到了空中。一节断剑格在吕宁前面,吕伶身旁多了一个人。
灰色的长袍覆盖全身,样子并不老,但也不年轻,约摸三十多岁,乱糟糟的头发看起来不知道有多少天没洗,里面全是沙粒,乌黑而粗糙的皮肤,满脸胡须渣子。却有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发出温柔而慈善的目光。
灰袍人一字一句地说:“她不能死。她救过我的命,她不能死。”
吕伶呆呆地望着这个人,在她脑海里完全就不认识这个人,而他却说她救过他的命,什么时候救过他?
灰袍人将一样也同样是灰色的物件被放在了吕伶身旁——一个兽皮做成的水袋。这个水袋吕伶见过,那天她和方凄去沙漠时带去的正是这个水袋,但水袋变得十分陈旧和邋遢,同这个人一样。
孙聊聊笑了笑,娇滴滴地说:“哎哟,哪里来的小乞丐,看到小姑娘就想来英雄救美啊。”
那个人目无表情地看着美人,又是一字一句地说:“你要死,我要杀了你。”
孙聊聊一愣,在场所有人都一愣,这个忽然冒出来乞丐一样的人,用一把断剑,居然说出这么大言不惭的话。一个人开始笑了,是谁已经不知道了,但是在转眼间,全场所有人都哄堂大笑,就连那些被吓得几乎要尿裤子的白衣堡仆人也有几个跟着笑了,这是多么可笑的话啊。
一瞬间,就在一瞬间,或者真实地讲,就连一瞬间都不到。
因为鲜血从美人喉咙处迸出,剑刃划过的下一瞬间的事情,而孙聊聊最后一声笑声停止,却是鲜血从美人喉咙迸出后一瞬间的事情,就是这样快。
笑声停了,所有人的笑声都停了。
灰袍人还是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所有人都不可以杀她,谁伤她一根头发,我就杀了谁。”
说完,灰袍人就慢慢往门外走去,所有人都自觉地为他让出道路。这个人的步伐很慢很慢,一步,一步,一步……左脚,右脚,左脚……像他这样的剑客从来走路不会太快,一来他没必要快,快要比慢消耗更多的能量,他的快会用在应该快的地方。他就这样走了,救了一个人,也杀了一个人,没留下名字就走了。他很早就被人教落,救人时不需要留名,杀人更绝对不要留下名字,这样就不会有人来寻仇。
然后,四个怪人走了,和美人的尸体一起带走的,跟随而来的土匪们也走了,吕伶也走了,她是扶着受伤方凄一起走的,这里已经没了她留下来的理由。
几天后,白衣堡很多仆人也跟着走了,他们已经知道白衣堡已经不会再有未来,走的时候当然少不了带有一些值钱的东西。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家具,马匹……所有值钱的,能拿走的都被拿走了
吕宁知道,但他并没有阻止,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把他的家搬空,他的心也被搬空了。
然后,也是最后,也不知在哪一天,他也走了。
(2016.11.24,感恩节,寒冷的家中完成初稿,11.26第一次修改,还有瑕疵,但暂时不想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