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不问天有涯
未曾相逢先一笑,初会便已许平生。
许平生。阿绫不禁在心里默念此三字,这正是他的名字,印了金光篆刻在她心间脑海的三个字,他咻的从她广域的思维里落地,仅抽出那和他有关的记忆,打了结实又炽热的烙印,摇晃着星星的火光,像她走来。
她暗恋着他,情愫萌生的无知无觉,如同藤蔓的滋长悄无声息,待到缠绕的有些疼痛,阿绫这才返神,原来自己已经爱上这个人,第一反应是不安,第二反应是窃喜,第三反应是行动。
许平生这个名字,是阿绫在社区敬老院做义工时,听阿婆们提起的。也许是老天故意的,使她每次都能巧妙的同他错过,不然怎会一次都未曾碰面?阿婆们口中的他,纯良朴实,待老人好,隔一段时日就会到这里来,夏日夕阳余晖中沐浴在霞红里,三言几语便可惹得老人发笑。不以一个儿孙的身份,却做着儿孙该做的事情,阳光明媚的男孩,善良开朗的个性,谁会不为之打动呢。
阿婆说,最喜欢他为她们朗读,不是时势政策,也不是心灵鸡汤,他不固定的,从背包里拿出一本书,或一册诗集,情感饱满,感染力很强的为大家诵读。
“阿婆,他都读了些什么?”阿绫问道,她的眼睛里有光,是一束好奇的光。
“有好多啊,有泰戈尔的《飞鸟集》,有北岛的《回答》,还有叶芝的《当你老了》。”
“阿婆,你都记得住啊。”阿绫佩服阿婆的记忆力。
“可不是吗,小伙子很用心,我也理当用心体会、用心记忆才是。”
“那,那他,最近可曾来过,读的又是哪首诗呢?”阿绫小心的藏起心里那只角,问道。
阿婆窥到她心里的那只角,笑了。
“阿绫啊,莫不是你喜欢这小伙子?可他已经两周没有来过了,不晓得是有什么急事吧。”
那只角是属于她心里的独角兽,纯白,善良,无瑕,和爱意,是它的本质。他突然的中途退场让她不安,本就不晓得在何处的缘分,拉扯着似乎走不动了。
“不过你不用担心,他答应我会来的。喏,你看,这是我们的合影。”阿婆从衣袋拿出一张照片,指着上面的男孩给她看。
笑,是他的笑容首先传递到了她这里,仿佛美丽的灵魂找到了载体,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素未谋面便已深许我心,她甚至遐想自己化为画中之人,同他在耳畔私语,表露告白的心意。
阿绫不禁想起那首《最伟大的低语者》:
若我将爱意溶化在水里,你大概会觉得冷不自禁,
若我把爱藏匿于浩瀚天际?又恐星云密布遮隐了去;
抑或应将它束之高阁,却又时刻担心被人窃取,
于是我将爱长存心底。
阿绫曾深深地被这首诗打动,爱意不是无处安放,而是爱之深忧之切,那些告白的低语又怎能被他物窥去,那浓烈的情感又怎能被肆意触摸,唯长存于心间,潜别离,暗相思,才能两心之外无人知。
如今,阿绫找到了一条路,这路通向她更愿意看见的风景,她想见到他。
阿绫,他和你一个学校哦。阿婆意味深长又调皮的一句话,阿绫饮到了甘露。
回到学校,碰到青柠。
“阿绫,你也不恋爱约会,一到周末跑去敬老,小心你自己发霉哦。”说完低笑。
“青柠,我们一起回宿舍吧。”她只是微笑,并不反驳或解释,她向来不会用锋利的棱角刺人,哪怕只言片语的玩笑,也不会。
只是她不想自己忽然多了一双凌厉的眼睛,凌厉到想要在走过的众人中,捕捉到那个人的身影。
周日的下午,阿绫都会去学校旁的冷饮店做兼职,骤升的气温让人变得浮躁,店里生意也看着更好了。她扎起丸子头,穿好工作服,三两丝头发垂下到脸颊,在热气与冷气的交织里,娴熟的配制着每一份客人点的饮料。
她是美的,无论是谁抬起头看到了她,都会多停留几秒的目光。她看得懂,也明白于心,日子一久,同来兼职的仁东也对她拘谨起来,她知道,他对她有好感。
“仁东,碎冰和芒果没有了。”阿绫朝着背后的仁东说。
“好,我马上去加。”他接受了她的信号,他宁愿那是她的信号,只对他发出的信号,是一厢情愿。
芒果汁陷在一片橘色里,碎冰块被扔到杯底又猛然上升上去,吸管落入杯中,冰凉透过空气传到阿绫的臂肘,她不禁摸了摸双臂。
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若不是这里的冷气吹得有点让人头疼,她还真就把自己想成闺中独看鄜州月的那位妻子了。她摇摇头微笑,现在可没有月亮,她也不曾有泪痕,遥远的唐朝诗人也不曾想到后人的思忆。再次抬起头的刹那,她的眼睛定住了。
门口的风铃响起,有个男孩缓慢的朝她这边走来。
他的胳膊受伤了,明显的,厚厚的石膏裹住左臂,一条白色的布带缠绕,穿过腋下,从颈处打结。
是他,他受伤了。阿绫关于他的所有记忆都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串结在一起,原来,缘分是真的存在的,而且绵长。
注意到阿绫神情的变化,仁东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走上前去。
“您好,请问您喝点什么?”仁东客气的对眼前的客人问道。
“芒果加冰,谢谢。”这个打了石膏绑着绷带的男孩,引来了店里其他人好奇的目光。
“您可以去座位等,稍后来取便可。”仁东不知为何多加了这样一句,平日他是不管的。
“不了,我在这里等就好。”
男孩把目光投向阿绫,在阿绫碰到那束像光线一样的视线的时候,感到对方的澄澈和明亮,不夹带杂质,不含欲望,像清晨的山谷升起的第一缕阳光。
“你好,我叫许平生。”男孩突然伸出右手,伸向她,眼里带笑,那个笑容,让阿绫觉得他们早已熟识许久。
突然的自我介绍,那印金发烫的三个字顺势流进了阿绫的耳蜗,原来想见的人,真的可以见到,心诚则灵,她伸出手想要回应,心跳开始加速。
仁东猛然把阿绫拉到一边。“阿绫,这人看着很奇怪,别搭理他。”
“不,他不奇怪,我很早之前就认识他了。”阿绫对仁东莞尔一笑,他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待她回头,男孩的手已经放下,没有凌驾半空,他还是笑,阿绫没有说话,把饮料递给他。
他受着伤呢,能喝冷饮吗?会不会对身体不好?我要不要问一下他?忽的,阿绫心里思绪乱舞。
“若我将爱意溶化在水里,你大概会觉得冷不自禁,看这杯芒果,不觉得寒意逼人吗?”男孩口中吐出这句话,指着饮料对阿绫说。
彻底沦陷。阿绫对自己说。
她喜欢上的,是和自己喜好相同的灵魂,世界上的诗人有那么多,留下的诗作数不胜数,她偏偏遇到他,他偏偏同她爱的是一首。
独角兽跑出森林,一路跑进她的怀中,她又能如何抵抗?
缘分开始的时候,我们是察觉不到的,那时身旁相伴的也不知是何人,也许原先的爱恋、信仰和笃定都在那个时空里坚定无比,丝毫不想失去,不曾放弃。但当真正的对的人出现,你一定会知道,他是对的人,他是爱情。
阿绫重新伸出手,笑靥如花,她知道,这是开始。
你好,我叫秦绫。
(未完待续、文/不问天有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