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慢慢悠悠的驶向远方,四四方方的小车窗外,是连绵不断的小山丘,是若隐若现的山野小路。正值中午,烈日当空,车里的人不免昏昏沉沉的,时不时会传来打鼾的声音。突然,我的手机一亮,懒洋洋的打开页面,定睛一看,不免心生欢喜,“我在去贵阳的路上”“我也是啊,你是坐火车去吗?”“是滴,缘分啊”。瞧这贱兮兮的样子,他是我高中时代的铁杆兄弟,还有个霸气的名字,松总。他相貌平平,身材矮小,皮肤黢黑,整个人瘦的跟个小鸡子似的,在我看来,他看人的眼光极其猥琐,可就是这么一个沙雕,上天却给了他英明神武的大脑,所以,理所应当成了数理化的心尖宠儿,后来,在机缘巧合下,成了我唯一的师傅。
说起拜松总为师一事,还真是段孽缘。想当年我数理化差到一种无人能敌的境界,再加上物理班主任的重重压迫,我只好像只二哈一样,跟在他身边,拿着题目,满脸堆笑地向他讨教。时间久了,俩人也熟悉起来,一起吃饭,一起跑步,一起逃课,一起吹牛,后来,我就死皮赖脸的喊他师傅,一开始,那个傲娇鬼还不答应,说我这人宛如智障,人家都老早就拜师了,我真是一点眼力价都没有。好吧,他说的对,但凡我有一点智商,也不会混成今天这个样子。后来啊,这货真成我师傅了,三年来,被我坑的老惨,嘿嘿嘿,师傅可不是白叫的。
高一那年,这黑鬼成了我师父,他到底黑到什么地步呢?有一次大课间,他的一个好哥们不怕死的调侃道:“松总,你看到贴在墙上的海报了吗?”我师父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便如实回答,“看到了,那是扫黑除恶的宣传海报,有什么问题吗?”那哥们笑的前仰后翻,贱兮兮的样子真是招打,过了好一会儿,才云淡风轻的说:“扫黑,扫黑啊,松总你可要小心啊,我想去举报你,哈哈哈哈哈!”一语惊醒梦中人,反应过来之后,我师父就是一个锁喉,狠狠地打击了那哥们的嚣张气焰。
我们整天一起打打闹闹,过的好不自在。我喜欢和他一起吃饭,这样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抢他的红烧肉吃,别看这家伙瘦得跟鸡排骨似的,饭量可谓惊人,首先,一大碗紫菜蛋花汤下肚,算是润润肠胃,紧接着,迅速扒几口米饭,可想而知,原本瘦削的脸变得圆滚滚的,像极了正在进食的小仓鼠。然后,他便开始以横扫千军的气势对战食物大军。和他一起吃饭,真是叫人胃口大开,快哉!
高二那年,文理分科,我不出所料的选择了文科,从此,踏上了“政史地,背多分”漫漫征途。很多年过去了,徐傻忍不住问他“师傅啊,你当年不是告诉我,不要放弃,你会帮我打好数理化的基础,不用转文吗?”其实,话里话外,徐傻想说,你信誓旦旦说要帮我,结果顺利把我送进了文科班,这不是坑徒弟吗?谁知,松总淡定从容,一本正经的说:“为师知道你去意已决,你有大好前途,我怎能为了一己私欲,阻碍你的发展呢?”瞧瞧这语气,师傅不愧是师傅,我自愧不如。
高三那年,我们都在各自努力,不如之前那般逍遥自在,但情谊一如往昔。我喜欢偷偷看小说,他热衷于打王者荣耀,有一次,我肠胃不舒服,上吐下泻的,半夜上了五六次厕所,第二天躺在床上,连睁眼都费劲。给他发QQ消息,他二话不说就给我买了药,当时只以为他是举手之劳,也也没怎么在意。直到有一天,松总的好基友说出了真相,原来,那天他们一起开黑,收到徐傻的消息后,二话不说扔下手机就跑,留下不知所措的队友在风中凌乱。还以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原来是他心爱的小徒弟身体不舒服。
那个夏天,少年的衬衫湿了,脸上还有些许汗珠,只有他一人知道,奋不顾身的奔跑,只为另一个人的岁月静好。直到现在,我还是忘不了他的处处认真,遇到一个肯为你游戏挂机的男孩子,一定很幸运吧。我喜欢和闺蜜一起逛小超市,他热衷于在乒乓球台上肆意作为。有一次,在闺蜜的怂恿下,我毅然拿起球拍,准备挑战师傅权威,谁知道开始就是结束,球刚发过去,他一顿神操作,徐傻完败。那个时候可真好啊,他没有去上海念书,我也没有在南京生活,在那个山野的小县城,小县城里一所不知名的高中,我们是那样的率性天真,肆意妄为。“师父,我可是你的小徒弟诶,你都不知道让让我,我生气了,哼!”只见他乐呵呵的笑了几声,有意讨好似的说道:“哎呀,我这是大公无私,你技术太菜了,还是多练练吧,我来教你,可以了吧。”“那怎么行,我就那么好糊弄?”徐傻还是得理不饶人。某人见怪不怪:“一顿麻辣烫,如何?”“成交!”可把徐傻激动坏了!不得不说,松总真是公私分明,收拾起小徒弟来可没有心慈手软。
这便是我的沙雕师傅,这些年,我在他的眼里就是条咸鱼,咸鱼翻身还是咸鱼,也许因为这样,他才会格外的宠我一些。记不得我偷吃了他多少零食,记不得向来放荡不羁的他,竟肯踏踏实实的帮我抄政治笔记,虽然字迹凌乱,我还是满心欢喜,也不记得毕业聚餐时,我们喝着啤酒,喊着“苟富贵,勿相忘”的铮铮誓言。时间不知不觉蹉跎了岁月。不知道未来某一天,他是否后悔当初的决定,早知道收这条咸鱼为徒,会麻烦我好几年,甚至更久,我当时真该狠心拒绝。可他哪里知道,这一句师傅,成了徐傻的执念。
总有那么一个人,熟知你的兴趣爱好,留意你的喜怒哀乐,然后无条件的宠你。有时候我会忍不住问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永远都是敷衍的回答:“你那么傻,除了宠着还能怎么办呢?别去祸害别人了,收你为徒,我到现在还后悔呢!”师父是真的后悔了吗?应该不是吧,虽然我只会睡觉,花痴,发呆,然而,他嘴里说着嫌弃,却从未离开过呀!
回忆就此翻篇,时间好像踩着香蕉皮似的,张牙舞爪的滑过高中三年,一场高考,一个背包,里面躺着我们的录取通知书,就这样,匆匆忙忙的告别山野的小县城,各自奔赴远方。他去了上海,我遇到了南京。人生真是莫名其妙。我向往上海的美丽夜滩,他喜欢南京的古楼旧事。可是都没关系,我们依然认认真真的期待着,没心没肺的成长着。彼岸风景,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