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尝试着记住每个人的名字,我知道某天我们会再次相遇。
第三天,那位大哥没来上班。
龙头换成了另一位大哥,我的手开始酸痛,而且的确是伤痕累累。
我于是开始有点后悔,没听旁边小姐姐的话。我想起了那句谚语,‘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当然!我不是指,她真的是老人,她那时候才19岁。
我叫了线长两次,又提醒了他一次,我跟他说如果手套没来,我不敢保证我的工作热情。
而终于,在午饭后上班的时候他送来了。那是一双雪白的手套,我清晰的记得。但不是因为感动,而是他们的办事效率值得我深思。
在此之前我旁边的那位小姐姐还问我要不要手套,她之前打包装的时候用过的。
我说我要,她就直接过去更衣室拿给了我。那一双,有点旧,上面还有点污渍。但是我很喜欢,也很感动。
她总是会在我忙不赢的时候帮我拆袋子和线,因为她做事很利索,一下子就做完了自己的工作。
再后来,我问了她的名字,她叫红英。旁边的也是一位小姐姐,我不熟。再旁边是群姐,那时候还不怎么认识。
再过去,是一位大姐,我也还不认识。而旁边的大哥,我也问了,他叫文胜,岳阳汨罗人!
由于群姐嫁在汨罗,我就跟她说,这有个大哥,是她半个老乡。他是从高温房调过来的,他不喜欢这个岗位,因为很累。
这一天,我们产量也很少,比以前多一点,1800。
而红英,依旧是那样。下班的时候也在忙活,上班的时候就多出来好多。
过路的人就说,你是老板家亲戚吧,还是老板多给了你工资?她只是笑笑,手上继续着她的工作。而上班后,后面更是哀声遍地,由于堵了造成的埋怨。(其实,她不过是想争取,也像一线那样,有个短暂的十分钟休息的时间,于是她就一个人努力,但是流水线是一群人的工作!)
我跟她说叫她不要在下班时间做了,没什么意义的,因为这是按时间计费的,不是按件。
而且这是一个团队的工作,你一个人做的再快也没用的,反而搞的后面的人忙不赢会引起后面人的反感的。
显然,我那时候并不能体会到她那种想达标的心情,而后来,我才明白。
我总会在某一个时间段开始抱怨上班是怎样的无聊枯燥,这样的生活是如何如何的没有意义。而下半夜工作的时间也总是煎熬,我不知道我是怎样熬过去的。
而她,总也是开导我。然后我开始跟她聊天,说一些自己的事情,而更多的是听她说。
她十四岁就出去工作了,都是在那种厂里。
她不喜欢玩手机,也不看电影电视剧,更不喜欢看书!
我于是就更好奇了她是如何来安排时间的。
有什么兴趣爱好?她说她喜欢画画,但是那是初中的时候,还获过奖,班上黑板报也是她来出的。
我说!那你就去画画呗。她说都过去了,现在不喜欢了。然后现在喜欢绣十字绣,我发现,她喜欢的都是那种能沉浸在时间里的东西。
每个人都会经历一些辛酸苦辣的往事。而那些过去了的,埋葬了的故事。
又不知会在某个地方,跟谁提起。
到那时,你会进入到他心灵的深处。而这样的人,我称作真正意义上的好友。
文胜大哥第二天没有过来了,因为他做不来。
于是就又换了一位大哥,他叫桂容。
他很多话,不像以前的那些个大哥。他们,基本!不说话!
桂容大哥也是十三四岁就出来工作了,但是进厂也是他第一次。他会陪着我一起唱歌,他人挺好,只是旁边的小姐姐们不太喜欢他。
红英说她旁边的小姐姐长的漂亮吧!
我说漂亮,但是我不喜欢。原因是, 她总是喜欢动不动就跑去厕所,其实是偷懒,来躲避工作。
她签到的时候也不用集合,因为和线长关系好。
我想,现实也是这样的,这便是社会。是人长得好看的就有特权,又钱有权的就有特权。
但是我更喜欢脚踏实地的人,纵然她有几分姿色又如何?
她叫朱雪梅,是我的室友!我挺喜欢她的,我觉得她长的挺好看呀!红英是这样描述她的。
而我,总也是对她没什么兴趣,因为我讨厌那种工作上耍聪明偷懒的人。
或许,我是嫉妒人家?因为人家长得好看,因为人家可以不用签到?
桂容大哥到的第一天我们产量就有了2300。
但是他下板的速度总是一下子快一下子慢,又常常将法兰盘从流水线上流下来叫红英给他弄。
所以她们就都不太喜欢他,而且他的话比较多,却又不太善于言辞。
我有时会在吃饭的路上遇见他,跟他聊天,和他一起吃饭。其实,我发现,他其实也是一个好人。
每天都有人离去,也有人过来。
就像当初的我们,排着队,等着岗位的分配。而我们,亦如当初的他们。观察着,对面队伍中又有没有钟意的人。
桂荣哥在进厂的第三天也离开了。
再一天,来的是一位小哥。
他刚来,我便给了他一个忠告。
我跟他说你这个岗位很辛苦,而且已经换了三个人了。而你!将是那苦逼的第四位。
他就又有点害怕了,但还是不失礼貌的还了我一个微笑。嗯,他笑起来的样子很是可爱。
红英喜欢将她家的朱玉梅称作我家的女神。声音还很大,就像要全世界都知道一样。
她!是我的?女神?
搞得群姐还以为我喜欢那个猪(朱)。
而我则会一本正经的跟她讲道理。“谁说漂亮的妹子就一定会喜欢?也得看人品好吧!而且,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称作女神。那要是!是我喜欢的人才可以的”。
每天她都会在我耳旁念叨她家的猪,而我却总也是不想提到她,算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吧。
她还说过,以前那个猪的男朋友经常给她买零食,而且那个男孩子笑起来很甜。
我说,那是的!我笑起来还很苦嘞。
群姐咯咯的笑了,而她却只能无奈的说。好吧好吧,是很可爱好吧。
小哥的名字是朝赢,益阳人,今年才十七岁。他不爱说话,只是常常听着我们聊天,自己却在一旁傻笑。
他笑的样子,很可爱。像一个小孩子,所以红英从此以后就称呼他作“小孩子”。
他也从来没脾气,也不为自己辩解什么,便自我认可了。
倒是我常替他不服,我就说,“你屁颠屁颠大的,还叫别人做小孩子”。
更过分的,红英还自称老娘,说什么在她眼里,我们都是小孩子。当然不可否认,她的心理年龄,确实要比我要大,当然她也就十九岁!
朝赢不怎么爱说话,总是一边坐着自己手上的事,也不抱怨。
他只是偶尔把珐琅盘从流水线上流下来,红英就会替他拆了。因为他的老实,不说话,任劳任怨,导致他的口碑比较好。
虽然,有时压板的人也会说他。
而我总是会替他说话,因为我知道他的不容易,也知道大家的不容易。
最喜欢他的,是他不会因为大家责怪了他而他却不还口。而这一点,我是不会的。
若是有人催了我,我心里就会不爽。因为我觉着都是在做事,我也没偷懒,干嘛催,没那个必要嘛!手上有活就做,没活就停下休息。
朝赢想换岗位,可能是由于我的吓唬,但更多的是他的岗位太累罢。
板下的快吧,后面人会说他,而他自己壳也做不赢。下的慢吧,线长又会说他。
不快不慢吧,是肯定达不到产量的。有时三级头也过来凑凑热闹,说下他。
搞得他里里外外都不好做,所以想做个七天就离开。他说,只要是不做这个龙头,他还是能坚持下去的。
三天过后,我们达到了2500。(流水线总是会不断地加产量,直到人体承受的极限)
总算是回到了桂容大哥那时的巅峰。只是后来我们压板的一个被三级头看中,拉去做了秘书。(朱玉梅)
果然,这是个看脸的时代!而另外那个,那个一老催我下板的大姐,那个声音铿锵,做事急躁,甚至要跑上来拿我壳子的大姐也走了。
她虽然急躁,做事倒也是挺快的。再然后我们又跌到了2100,而红英已经开始绝望了。再加上对面那条线,每天都能达标了。
我记着,那时我一眼便觉着他眼熟。
那个送物料的小哥,而后来,我们便也认识了。家明说,他们三兄弟出来做事。想挣点钱回去,一起创业,他们比较节省,甚至是喝的水,都是从公司带回寝室。
而后来我跟他们聊天,他们说并没有这回事。当然,我就没有过问了。而就这样,我认识了他们谭氏兄弟。
钊胖子就拉个物料,四处勾搭妹子。
他人很大方,一老请客。我记得,那是我第一次去小区吃饭。
他往我桌上塞了一瓶饮料,而那时我们只认识了一天。
他人其实也很好,我记着。刚进寝室,我没带毛巾。他想也不想,直接分了我一条。而且都是他特意从家里带来的那种,他给了两条中的一条。
他胖胖的,脸圆圆的,还红彤彤的,看上去憨厚老实的那种。
每次送物料出现在对面,我们几个总也是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下班后他就问我,我在那群女生面前又说他什么坏话了?
我就说,她们觉得你很可爱。而且看上去也没有二十四岁的样子。
他就憨憨的笑笑,再满意的点点头,脸上出现一抹微笑,这还差不多!
他总喜欢在寝室跟家明哥一起调侃我,有时用普通话,有时又用家乡话。
他嘴皮子也厉害,我只是不想跟他磨。
倒也乐的逍遥,随他怎么开我玩笑,我也不见气。倒也别有一番乐趣,哪天他不说我两句,我还不乐意了。
我想!我们总是在失去以后才会开始学会珍惜。
而有些人,就这样,悄悄消失。
我们不曾想过他有一天会离去,而现实却是。他的离去,远比我们想象中来的要匆忙。
而你的到来,他的离去。我们,也如此。再见,便是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