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之往事难忘

          初中的毕业季是个人生选择的关键点，有人继续读书有人则走上了社会。但是我喜欢美术于是就选择了上专科这条路。等待念书的那个假期相当之漫长！说真的，从未出过远门的我还是有一些忐忑的。时间虽长但总会慢慢过去；3个月的假期过的相当之混沌，我憋在家里无所事事的过了一天又一天。去上学的那个时间我记得很清楚，是9月8日。那一天是爸爸送我去的学校。第一次走出家门，我的心情说不上是激动还是恐慌。入学之际到处都是家长陪伴着拎着包裹的新生。学校位于胜利桥西；与我县中学的小平房教室相比，这儿高大的教学楼、宽阔的场地显得高大上多了。也许是我跟这个学校有缘份吧；前些日子爸爸跟同行的两位家长去轻工学校看了看觉得那儿挺不错；校园宽阔熟人又多而且还竟是老乡。但我报了“经管”这个学校还是觉得应该去那儿看看。去了之后爸爸向报名老师咨询情况，报名老师一番介绍之后，爸爸二话不说就交了学费。

          报名老师姓冯是工美系的老师，本以为她会教我们，但带我们大专班的却是另外一个人，他也姓冯是个戴墨镜的男老师。我们去办公室找他报道时，他正乐呵呵地跟其他老师聊天呢；只见他穿着一身黑蓝色的西装，就算坐着也要挺直脊背，颇有几分艺术气质。他梳着毛爷爷那样的大背头，窄窄的额头下一对黑黑短短的寿眉像用铅笔重重涂了几下一样，茶色的大眼镜后一对亮晶晶的小眼睛略带几分狡黠，笑起来层层褶痕泛起满脸涟漪；消瘦的脸颊上有一些痘印，一个高耸的鼻子下面长了一张能言会道的嘴巴，一个很尖的下巴分外突出,说起话来总是昂扬着头颅；俨然一位很接地气的老师。从今往后他就是我们的班主任了！

          报名结束之后，我们一班人马被冯老师领到工美系的那个小院子里静等“发落”。比起上中学时一个班70来号人，我们这个班的人数连那时的一半都不够；20来号人男生才7个。那一个个的乡土之气无论多崭新的衣裳都包裹不住。班里也有几个本太原市的；他们看起来明显自信一些；就算衣着不那么光鲜也不会被外境所拘促。我们谁也不说话，就那样呆立在教室门前默默等候。学校的广播播放着沉闷的歌曲，小院子里不时有往届的老生来来往往；他们有的衣着整洁明艳俨然公司白领，有的略显风流却又不失淑女之气。看着洋气而靓丽的他们我不禁想到:他们刚来之时是不是也跟我们似的一脸懵逼土里土气？将来我们成为老生是不是也会变得跟他们似的自信挺拔，靓丽耀眼？几年的时光可能会将我们塑造成为另外一个人，或许连我们自己都不认识了。等了一会儿接到了打扫卫生的通知，于是我们每人抡起把又大又糙的扫帚将过道还有走廊扫的尘土飞扬。

         大扫除完毕老师领着我们来到画室又打扫了一气卫生；这便是我们开学的第一课。画室置于东楼区最东边的一个小角落里的一间很幽暗的小房子，顺便还带了个小院子。一个礼拜之后便是军训而我们的课程首先就是素描；素描是个需要花时间沉淀的课程，上完好歹也得一个月。这几天时间若啥也不干还挺漫长的，老师索性把它利用起来让我们画了画速写。速写练习是个很自由的活动，我们每人捧上个画夹子看见谁比较静止就赶紧往那草纸上绘。冯老师是个比较嬉皮的人，他一边看我们画画儿一边不时的大声喧哗：不是讲解理论知识就是笑话同学们的画；画的好的他就高声赞扬，将该同学的优点完完全全宣扬出去。画的差的他就直截了当的进行讽喻；不是说人家画成了妖怪，就是说把对方给画残了，同学们被他逗得一个劲儿的笑。刚上手画总感觉手中的笔抖抖擞擞不听使唤，恨不得找人替自己画那么几笔。被画的一方若是一直静止下去倒是可以调整，但是人家站上一会儿就离开了！那种感觉就像被甩了一样。没画完的地方只能靠自己想象添加了，若实在不会画留在纸上的也只好是半个人儿了。

         军训过后又是10多天的休假。折腾完毕该步入正轨了；我们的第一堂课是石膏几何体：那些光洁白净的石柱体、石方体、石圆体、石锥体在幽光中安静像沉睡一样。我们的任务是将它们最美的一面一笔一笔描绘下来。只可惜那时的我们一个个愣头愣脑的哪懂什么寻找“美感”只是一个劲儿的往像来往精来描划；描个可以些儿的形状以博老师一夸。当然无论是谁老师都会毫不客气的挑出他的毛病来。就这样同学们被分成了“粗糙派”跟“精细派”：“粗糙派”线条粗糙画面漆黑毫无头绪，“精细派”虽然刻画细致了些却少了一些物体的棱角与结构。他常说的一句话是：“暗部中的亮部再亮也亮不过亮部中的暗部”！话虽仅此一句但是做起来却是相当之不易！不知为何我老喜欢往黑来画，我总觉得投影很黑，暗面也很黑，越黑越才能够表现出亮部的亮来，就这样画着画着就连亮部也跟着黑了起来，石膏体变成了“黑铅块”本来明亮的屋子就像没开灯一样。也弄不清为何，心里明明想着：画面要整洁明亮！画面要整洁明亮！可做在纸上面偏偏就是不听使换！人的习惯真是一个的死胡同啊！！

       我们的课程本来下午4：30就结束了，这么早下课还蛮有些不习惯；天还大亮着呢，这么早总该做点什么吧？于是冯老师将这段时间利用起来给我们补课（当然这个课是有偿的）。冯老师是个红色思想非常厉害的人；他做事情雷厉风行而且说一不二。他特别之崇拜一位伟大领袖；一位拯救世界的伟人；除了上课他说的大部分话都是在赞美那位伟人。

      也许是领袖的才华跟品格让他深深折服：在他的心中伟人的形象伟岸的就像泰山一样。在他的心中伟人是无有不是的；他几乎也让我们跟他一齐信仰那位伟人，就像信仰上帝一样。并且他还非常之霸气的跟我们说了句话：“老师做的对也是对的，错了依然是对的”！我感觉他的行事风格也带了一些那位红色领袖的样子：上课不准迟到，迟到了要挨训。再迟，大门锁上门外待着去。这种做法实施了不到半年时间就中止了；无论他怎么训斥，同学们依然我行我素。他只知道：纪律是铁纪律是钢，却忽略了一个事实：让一个本就散漫的群体突然间变得有组织有纪律是需要时间的；任何的转变都需要过程。

         尽管这样，冯老师依旧没有放弃他的初衷，他说：“甭管别人怎么样，咱们班就是考大学的班！”他的方针是：罢黜一切活动去埋头学习。在他的影响下我们不去图书馆，不看闲书，不看演出。我们仿佛被锁在了一座孤岛上面，每天重复做着一件事情。那个时候琼瑶的书很是热门，但是冯老师偏偏高呼：“那些书都是狗屁！”当我们要看些名著的时候，冯老师也不抱持肯定态度，他说：“外国的东西我才不看呢。”他的性格就是这样的黑白分明。当然他也是怕我们分心，把时光用在了干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也有人问：“我家兄妹很多，经济条件也不是那么宽裕，那还该不该去为考大学奋斗？”冯老师说：“自己提升管他那么多干嘛！自己过得好了你的兄弟姐妹不也能够得到提携！”他常说道：“老师绝不会害你们的，只要按着我给你们的方向走，光明的前途近在眼前啊！！”我们似乎顺着他的手指看到了一条通往光明的康庄大道。 那个年龄的我们思想就像一块海绵，吸收到什么就是什么，就自己来说那是听从父母之命，好好学习将来考个美院什么的。再让老师这么一鼓捣，自己这个决心就更是坚定了。提升自我当然没有错误，至于你这个经济条件，能力范围，身体素质也便忽略不计了。

        画室里只要画起画儿来就会安静的像掉进了一面湖；高高低低的画板画架子摆的满满的，放置于中央的静物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宛若置身一片木板木架的森林之中。洁白的画纸固定在米黄色的画板上，阳光将纸面晒得明晃晃的，像一块块的魔镜。每一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笔尖之中，此刻没有人说什么话，只听到铅笔在纸面上挲挲摩擦的声音。由于气氛过于安静，于是有人将随声听带去装上磁带播放自己喜欢的歌曲。我们班好动的家伙较多，他们所听的音乐一向比较热烈奔放。当然老师在的时候每个人都是相对安静的。有一次他还把一盘我们正听得入神的磁带狠心关掉，并且说到：“听这些滥音乐干啥！”弄得全班人怨声载道的。来画室画画儿的还有几个高年级的同学，他们开辟一个角落画一些比较复杂的东西；白天画色彩静物，晚上画石膏人像。看到他们不慌不忙的用铅笔在纸面上轻轻勾上轮廓，然后用醮上色彩的画笔轻抹其上，就像仙女的魔法棒一样，每挥一笔就是一种色彩；桌子上的衬布、水果、静物瞬间跃然纸上。在我们看来已经是很好的一幅画儿了，但老师依然能挑出毛病来；他对学生的要求是很高的。

        每次画画儿的时候我总时不时偷瞄几眼他们的画儿。我们的画板也就个1米来长，他们高年级班用跟画板一样大小的画纸进行石膏写生。小小的铅笔捏在他们手里似乎非常之听话，不到几分钟时间石膏像的轮廓就出现在了纸面上。然后明面暗面一层层的往出来铺；面部的轮廓，衣饰的褶皱一点点的凸显出来。他们的笔触始终是那样的轻；轻轻地起稿，轻轻地涂明暗，一幅画看起来并没有费多少力气。在我们看来好像做起来很简单一样，待我们去做之时那是：形也画不好，调子深一笔浅一笔的怎么都做不好。冯老师虽然性格嬉皮了点，

        但是画画儿你要是态度不端正他准骂你个下不了台！记得下乡写生，很多人为图省事水啦天啦的瞎涂了一气。冯老师那是挨个的骂，骂他敷衍了事骂他不认真做。当时还有很多老乡在场那尴尬就不说了！幸好不是你一个人挨训。

         他要求学生一笔一笔认真去画，画成啥样算啥样，就是不准擦呀涂呀的。遇到问题自己尝试着去克服，而不是寻找捷径一步登天什么的。他常常颇为得意的说：“你们知道我的学生们为何画的那么好，水平那么高吗？因为那个时候我常常敲打他们；几乎没有人没挨过我打的！这些家伙起初恨得我是牙根痒痒，现在哪个不是感激我的？”话虽这么说，高年级那几个同学依旧跟他说该笑的。他经常颇为傲娇的说：“我的这种方法哪怕是美院也一样的！”因为那个时候，有一阵不知什么风儿刮得风风扬扬，那就是寻找感觉寻找风格；写生、临摹一张又一张的画，要画就画的有感觉有风格。冯老师对此颇为不屑；刚刚起步就风格风格的，啥是风格懂不懂啊？到底那些追求感觉的家伙们画出来的东西很不是样。也有人私底下问他：“您喜欢什么样风格的画面？”他的回答是：“我倒是没个啥喜欢的，只要能够符合考试要求的都是好作品。”他虽然看起来比较文艺却是非常务实的一个人。

       他还有个话唠的习惯，记得有一次他给我们讲课，讲着讲着就跑了提；讲起了他的一些陈年旧事。讲的越来越离谱，讲的越来越带劲儿。那时也下课了，但是我们谁也不敢离开生怕他开骂。在画画儿的时候为打破沉闷的气氛，他还时不时唱上两嗓儿。冯老师的嗓音高亢嘹亮还带着一些不羁，他的歌声被四面的墙壁撞击的满是回声，并撞击到我们的头脑里面。使画画儿画的有些困乏的我们不由得提起神儿来。唱着唱着我们也学会了，因为翻来覆去就那几首。他用男低音反复唱道：“那夜，刮着风下着雨，那真是阵伤心的雨！你可知道我在呼唤你，我知道你在雨里......”听着有点熟悉，就是不知道歌名是啥，也不知道他唱的对不对。反正我感觉他把歌词改了好多改的还颇为搞笑，只听他唱到:“只看到你的身影，听不到你温柔的声音。是那阵臭雨，将我们隔离！”见谁把歌词这样写。有一首非常之婉约适合女人唱的歌，冯老师依然唱的甚欢，歌词是这样的“你说过两天来看我，一走就是一年多，365个日子不好过，你心里根本没有我，把我的爱情还给我......”翻来覆去就这一句；唱不出人家邓丽君的哀婉幽怨，却唱出了另一种风格：你在不在关我屁事！还有一首颇为逍遥，冯老师唱的那是颇为响亮：“让我悲也好，让我悔也好，恨苍天你都不明了，让我苦也好让我累也好，随风飘飘天地任逍遥......”虽然我只记住了这几句歌词，但那悲怆而萧瑟的感觉在我的心中久久定格成为了一幅画；一个在林中行走的人，他时不时抿一口酒，风刮得他头发凌乱衣袂飘飘。他长长的黑发跟一袭黑衣似乎要与大风融在一起；他仰着头毫不屈服俨然一风中妖怪。树叶发黄开始掉落，层层落叶踩在他的脚底，他望着湛蓝的天空发着呆，或许他还会悬起来迎着凌冽的秋风在树林里轻轻地飞上几圈。画面中的人虽不是什么神通广大之人，我却非常羡慕他；羡慕他的逍遥自在，羡慕他的那片洒满阳光的秋林。可能是我从小生活的地方比较靠近树林，看多了阳光下的斑驳，落叶时的斑斓，起风时的萧瑟。一看到或听到类似的东西就会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

       冯老师的兴趣也是颇为广泛的，他的箫还有口琴经常会摆放在画室里，同学们课余时间也可以吹吹口琴，摆弄摆弄箫什么的。那支长箫有些人一拿起来就会吹，有些人怎么吹都吹不响。有时候冯老师也会拿起他的乐器吹奏几曲，就是从未吹一首完整的曲子。虽然他爱唱歌也爱音乐却非常之讨厌娱乐圈那些音乐人，那些当红歌星没一个人是入了他的法眼的。为了提高我们的学习能力他常常让我们去他家里面看美院老师的教学视频。我们窝在沙发上面看碟他则躲在一旁的卧室里面玩着“红警”。那些视频我们虽然看的不大起劲，但多少总会吸收一些；无论是素描还是色彩人家画的是那么的轻松；寥寥数笔轮廓、明暗跃然纸上。我们在画的时候那是笔笔惊心；添一笔怕多余少一笔怕表现不到。要达到人家的下笔有神那不知多少年的功力。

        他看出有一些人抱着一种：考上就考，考不上继续把这大专念下去的心态，为了更加的激励同学们的干劲儿，他无时不刻的说：“好好补课上了好学校，这里的课还是算了吧。看人家某某学都退了就是一味地为了上大学这个目标冲刺。就这样的没有退路的选择！”他所说的是：该生的选择与奋斗，而没有说那人会不会考上。好好学习没有错关键是你的力量能否支撑下去？那时的我们居然也信了这“人定胜天”的话：无论谁都是凭着一股热情死磕专业。不过这样也有好处，大学考上考不上专业肯定不会差。冯老师虽然说话做事有时候偏执了一些，但是却为我们领了一条很好的道路（尽管它并不适合我）。说实话若没有这番干劲儿我这专业也不会有那么多的进步。不得不说：冯老师是一位叫你既爱又恨得老师：没有他对我们的认真教诲我们也许就真的沦为平庸了。但是他的那种强加于人的霸气（尽管有些东西是很好的）却又让一些人手足无措；他的方法并非人人适合。提升自己当然无错，但是需要过程与时间还有一颗强大的心。

         三年之后中专班要毕业了，我们班也有人领了毕业证。这一年的美术高考凡是跟着冯老师补课的都报了名，我想迟一年考所以就没有报。那是一个忙碌而又躁动的季节，每个人的身体里面似乎都燃起了一个火把，有一些学校很早就报起名来了。紧张的氛围几乎将画室要撑破，在这种气氛里你不焦虑也会变得焦虑。其实：考试不可怕，怕的是你的内心对它的畏惧！最为难得的是：面对一切挑战你所拥有的一颗平静的心。无论任何时候若能够做到气定神闲不被外界侵扰，那真的是一种境界！只是可惜我们谁人懂这个道理，都是迫不及待的想着成功，就这样战战兢兢的将机会错过。打败我们的是并非我们自身不优秀，而是你我内心深处的不自信还有对一些事物的执着与偏见！俗话说：境由心生。若是能够少一些成见多一些清净，世上根本没有做不到的事情。那一年毕业了很多人也考走了很多人。带了我们三年的冯老师也离开我们到北京去进修去了。我们总觉得时间还很长，机会还很多，殊不知这周围的一切都是在发展变化的；转身离去也便是新的生活的开始！与我们息息相关的一切慢慢剥离着，新的一些事物又走进了我们的生活。佛言道：“过去不可得，将来不可得，唯有活在当下。”往事以逝，但是我们每一个起心动念，每一个决定都造成了今天的我们。回想以往谁不是会想：若是当初我能够明白这些道理，可能会少走一些弯路少犯一些错误。其实一切事情都是很简单的。 

        年少之时若努力过就算不成功也不会有遗憾。愿少年的我们能能够为了心爱之事做出一番努力。不成功也成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