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我们现在已经不在地球上了？”程小星小心地问道。

嘟嘟教授点了点头。

“那我们现在在哪儿？离地球有多远？”程小星继续问道。

“我们正在一个虫洞簇中，至于离地球多远我无法回答，——事实上，距离这个物理概念恐怕在这儿是没有意义的。”嘟嘟教授道。说完，他走到墙边，在墙上点了几下，那面墙壁突然变成了一面显示屏，上面闪烁着各种奇怪的图案的符号。

“我不明白，”程小星指了指门，问道，“刚才门外面是什么？如果我现在打开门会到哪儿去？”

“看来我的客人们有很多疑问，”嘟嘟教授看了看程小星和氨霞，笑道，“不过，在解释之前，先让我们舒服地坐下来如何？”

程小星诧异地环顾四周，客厅空空荡荡，哪有椅子之类可以坐的地方？嘟嘟教授却似乎胸有成竹，只见他在空中点划了几下，地板上便突然涌现出了沙发、桌子等一系列家具，这些家具和原先的地球风格的家具明显不同，看不出材质，造型很简洁，但看起来都是凝结了艺术和人体工学思想的佳作。

“不愧是宅王星人的宅子啊！”氨霞叹道，“我开始明白你们为什么能这么宅了！”

“这些家具都是拿过银河系红点设计大奖的。”嘟嘟教授道，“请随便坐！”

“这个房间里现在的用电也是自己发的吧？”氨霞指着天花板边缘发出的灯光问道。

“当然，”嘟嘟教授道，“地下室有一组反物质引擎负责给整个房子供能，阁楼上还有四个完整的生态循环系统。你应该听说过，每座宅王星人的房子都是一个可以自给自足的系统，所以我们只要愿意，一辈子都可以不用出门。”

“可是你不但出门了，还带着整个房子去了地球！”程小星道。

“这正是我要讲的。”嘟嘟教授道，“你们知道宇宙中曾经存在过的最伟大的文明是哪个么？”

程小星愣了愣，将目光转向了氨霞，后者正皱着眉头冥思苦想。

“是西圣文明么？”氨霞道，“他们在一千万年前统一了十大星系，建立了伟大的西圣联邦，虽然后来解体了，但这个联邦曾经的疆域之大直到今天还没有被人超越！”

嘟嘟教授摇了摇头。

“那就是T31区文明？”氨霞道，“他们曾经饱受战火摧残，总人口一度下降到不足一万人，好几次差点被灭绝，但是最后都凭着惊人的毅力生存了下来，而且为总星系联邦贡献了上千位伟大的科学家，如果没有他们，我们的科技恐怕要落后上百万年！”

嘟嘟教授摇了摇头。

“难道是白孔雀文明？”氨霞道，“他们乐善好施，从不发起战争，人口的百分之十都自愿去各地传教、做义工，是全宇宙的首善文明！”

嘟嘟教授依旧摇了摇头。

“难道你想说你们自己，宅王星文明？”氨霞瞪着嘟嘟教授道。

嘟嘟教授笑了笑，道：“我们哪敢称伟大，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那是哪个文明？我实在想不出来了。”氨霞道。

嘟嘟教授将身体往靠背上靠了下，目光投向空中，缓慢而敬畏地道：“灯神文明。”

氨霞愣了一会儿，道：“可是，那只是一个传说中的文明……”

“他们真的存在过。”嘟嘟教授道，“在宇宙诞生之初，那个炽热的光明的时代，大家都认为那时不可能存在生命，但实际上那时不但产生了生命，他们还创造出了灿烂的文明，他们就是伟大的灯神一族！”

“但那个时代非常短暂，”氨霞道，“这个传说中的文明也只是昙花一现。”

“虽然只是昙花一现，可是他们取得的成就超出我们的想象。”嘟嘟教授道，“甚至有人相信，他们其实并没有灭亡，只是因为不喜欢这个逐渐变冷变暗的宇宙，离开了，去了别的宇宙。”

“我也在考古论坛上看到过这类帖子，”氨霞道，“据说现在宇宙中存在的虫洞大部分都是他们遗留下来的。”

“是的，他们早已洞悉了宇宙的一切秘密，在那个处于光明时代的宇宙中建立了了不起的文明，我们现在所在的虫洞簇，就是他们留下来的一个交通枢纽。”嘟嘟教授道。

“我明白了！”氨霞拍了一下椅子扶手，直起了身子，指着大门道，“那个门开启的时候，实际上是连向了某个虫洞的出口！”

“是的。”嘟嘟教授道。

“这座房子从来就不在地球上，只是那个门所连接的虫洞的出口在地球上，”氨霞道，“所以我们打开门时，会来到杭州街道上。但是这个门不是普通的门，以某种方式打开时就会切换为另一个虫洞出口！”

“是的，之前的门的规则是如果以逆时针方向转动门把手就切换到另一个虫洞出口，除此之外，它和普通的门没什么区别。”

“所以，刚才那些摇头星人打开的方式不对……”程小星道。

“我没有办法控制虫洞的出口，”嘟嘟教授继续道，“这个虫洞簇中有数万亿亿条路径，除非我连上某条路径，不然我也不知道它会通向哪里，所以，每次连接都相当于是完全随机的。这些出口遍布整个宇宙，大部分出口都在环境非常恶劣甚至是致命的地方，只有极少部分适合生存。刚才那个出口，正好在一个黑洞的边缘。”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好险！”氨霞道。

“还好那个出口不是在恒星内部，不然刚才开门的一瞬间我们就都死了！”嘟嘟教授道。

“我基本明白了，”程小星道，“你这个房子其实是在一个由虫洞组成的交通中心，只要以某种方式打开门，就有可能出现在宇宙中的任何地方，是这样吧？”

“可以这么认为。”嘟嘟教授道。

“那么，现在地球上那个房子怎么样了？”程小星继续问道。

“没怎么样。”嘟嘟教授道，“事实上，我从没在那里住过，现在如果有人打开那扇门，只会看到一间空了几十年的老房子。”

说完，他站起身，走到墙边，在墙上点了几下，墙上就滑出了一个抽屉。嘟嘟教授双手伸进抽屉，捧出了一个物品。

“所有的秘密都在这里。”嘟嘟教授道，说着，他走到桌子前，小心地将手中的物品放下。程小星一度以为这是一个茶壶，但仔细看了一会儿之后才突然诧异地发现它是一盏古阿拉伯风格的灯。

“别告诉我这是阿拉丁神灯？”程小星道。

嘟嘟教授笑了笑，道：“我曾经在阿拉伯世界住过几十年，曾和几位当地的朋友聊起过灯神文明。”

“什……什么？你是说阿拉丁神灯的故事其实是你编的？”程小星讶然道。

“不，我只是告诉他们灯神的传说，是他们自己发挥想象力写出了那个神奇的故事。”嘟嘟教授道。

“那么？我擦一擦那个灯，会有灯神出来实现我的愿望吗？”程小星道。

“灯神并不住在灯里，这个灯只是一座桥梁，可以把我们带到灯神的世界去。”嘟嘟教授到，“不过现在不行，它还缺了三块元素，还不是完整的神灯。”

“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个东西的？”氨霞问道。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嘟嘟教授道，“大约十万个单位时间之前，当时我还在宅王星，刚刚完成我的关于万物有限的论文。

“有一天，在做一个关于时空本性的实验时出了点意外，我和我的宅子无意中进入了超空间，并飘入了这个虫洞簇。我在这里找到了这个神灯，并且发现了灯神一族曾经存在过的蛛丝马迹。

“接下来的很多年里，我通过虫洞簇的各个出口，不断地在宇宙中漫游，我拜访了很多智者，收集了大量的资料，最后终于弄明白了这个神灯的用途。

“根据我收集的资料，灯神一族早已发现了宇宙的终极理论，他们已经离开了这个宇宙，去了更广阔的世界。但是，他们也在我们这个宇宙中留下了一个路标，也就是这个神灯，引导着这个宇宙中的后来者。凡是能找到神灯并且将它组装完整的人，就能超越时空，与灯神见面。”

“所以，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四处漫游，钻研神灯的秘密？”氨霞道。

“是的。”嘟嘟教授道，“我非常渴望见到灯神。其实，关于宇宙的终极理论，我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想，但遗憾的是我的理论有一个巨大的问题，——它有一个奇怪的性质，如果它是正确的，那么我就无法证明它。我的愿望很简单，我希望能见到灯神，问问他们我的理论究竟对不对。”

“我不懂，怎么会有无法证明的理论呢？”程小星道，“是你还没有找到突破点吧？”

“不，不是的，这个理论是从理论上不可证明的。”嘟嘟教授摇摇头，道，“这么说吧，要证明这个理论，需要了解宇宙中所有的信息。你知道宇宙现在正在膨胀，离我们越远的星球远离我们的速度越快，那些离我们非常远的星球远离我们的相对速度达到甚至超过了光速。但是，信息的传递却不可能超过光速，无论我们怎么努力，我们总是无法追上甚至看见它们，换句话说，无论我们身处宇宙的什么位置，我们都只能看见宇宙的一个部分而不是全貌，所以我们永远也无法收集齐宇宙中所有的信息，也就永远也无法证明这个理论。”

“那么灯神一族是怎么证明终极理论的呢？”程小星问。

“因为他们生存在宇宙刚诞生的时代，”嘟嘟教授道，“那个时候宇宙还没有发生暴涨，直径相对较小，一些宇宙常数也和现在不一样，虽然也会非常困难，但至少理论上他们有可能收集齐宇宙中所有信息，从而证明这个理论。那是宇宙的黄金时代，终极理论只有在这样的时代才有可能被证明，然而这个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所以现在宇宙中所有的文明都无法再次发现这个理论了？”程小星道。

“是的。”嘟嘟教授道，“当然，理论上来说可能还会有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

“如果宇宙的质量足够大，膨胀到一定程度后它就会转为收缩，当它收缩到足够小的时候，如果那时候还有文明存在，那他们就有机会再次发现这个理论。”嘟嘟教授道，“但那恐怕得是亿万年之后的事了！”

“我明白了……”程小星道。

“那怎样才能见到灯神？”氨霞道。

嘟嘟教授抚摸了一下桌上的神灯，道：“这个神灯还不完整，所以还不能发挥作用。我刚拿到它时，它一共缺失了五样元素，这些年来，我找到了两样，现在还缺三样。”

程小星和氨霞顺着嘟嘟教授的手指看去，只见神灯外侧有五颗小灯，其中两颗闪烁着幽幽的蓝光，另外三颗则熄灭着。

“都是些什么元素？”氨霞问道。

“最纯洁的原力、最神奇的生命、包容一切的空间、改变一切的时间，以及最美好的爱。”嘟嘟教授道。

“原力、生命好像挺好找的，已经找到的是这两样吗？”氨霞问道。

“是的。”嘟嘟教授点点头，“其实没你想象的那么容易，神灯可挑剔了。”

“好吧，那么空间、时间是什么意思呢？”氨霞道，“我们周围都是空间和时间，但神灯要的不是这些，对吧？”

“嗯，”嘟嘟教授道，“这些年，我一直在找这三样东西。我去过很多星球，其中在地球呆的时间是最长的，因为我总觉得在地球上能找到我想要的东西。哎，不过世事难料，突然就又回到虫洞里来了！”

“那个……，说到地球，我差点忘了，”程小星道，“你的故事很精彩，不过我还是比较想回家，……能把我送回地球去吗？”

嘟嘟教授沉默了一会儿，道：“非常抱歉，恐怕希望渺茫。每条虫洞路径一但断开连接，它就丢失了，要再找到它，就要从上万亿亿条毫无差别的路径里重新寻找。”

“啊？那是不是说我回不去了？”程小星不安地道。

“我不想欺骗你，地球人，”嘟嘟教授道，“不过你还是要做好接受这一切的心理准备。”

“别听这个死宅男的！”氨霞对程小星道，“不用怕，只要我们能到某个三级文明或更高级文明的星球，我们就能搭车回地球。这个我有经验，别忘了，我可是从仙女座星系搭车到地球过的人！”

“噢，太好了！”程小星拍了拍胸脯，道，“我还以为这辈子我都回不去了呢！”

“那你们就祈祷我们早点找到三级文明或更高级文明的星球吧！”嘟嘟教授道。

“呃，不过有人能为我解释一下什么是三级文明么？”程小星道。

“宇宙中按科技以及文化的发展程度，把各个文明分成了五个等级，从一级到五级。”嘟嘟教授道，“如果只看技术，大致来说，一级相当于行星文明，能控制自己居住的行星的气候等，是自己行星真正的主人。二级相当于恒星文明，能充分地利用自己行星所在的恒星的能源。三级是星系文明，已经走出自己的恒星系，与宇宙中的其他文明建立了联系，但自身的技术还比较落后，仍然需要从宇宙大家庭中索取知识或资源。四级文明则是在宇宙文明舞台中扮演中产阶级的角色，能够向外界输出研究成果或者资源。五级文明则是宇宙文明舞台中的明星、领导者，他们引领宇宙的发展潮流，制定宇宙中的各种主要规则。”

“那……，地球文明属于第几级？”程小星问道。

“你觉得呢？”嘟嘟教授反问道。

“我不知道。”

“0.5级。”嘟嘟教授道，“在宇宙文明的分类里，地球文明还处在原始阶段。”

“噢……”程小星把眉毛拧成了一个囧字。

嘟嘟教授走到墙边，按了几下，墙上又伸出一个像抽屉一样的东西。嘟嘟教授从中间拿出一个装置，走到门边，把装置嵌到了门上。

“嗨，你感觉如何？”嘟嘟教授问阿布。

“仍然不是很好。”阿布道，“不过我喜欢你刚刚给我的东西，这是什么？”

“是一个智能探测器。”嘟嘟教授道，“他会教你怎么寻找和连接虫洞，最重要的，当连接上一个虫洞之后，它会观察一下虫洞出口，然后根据出口处的情况，这边的灯会显示不同的颜色。”

“明白了，让我试一下。”阿布道，“看起来，我只要这样……”

黄灯亮。

“黄灯亮是什么意思？”程小星问。

“对面的环境很恶劣，”嘟嘟教授道，“必须穿上防护服才能开门。”

“懂了，还有哪些颜色的灯？”

“红色和绿色。”

“绿色表示可以开门，对吧？”

“是的。”嘟嘟教授道，“不过这个灯只探测出口处的自然环境，绿灯表示外面的自然环境适合我们生存，我们无需穿上防护服就可以出去，但并不表示门外是安全的。”

“什么意思？”

“比如，门外可能正好有一群饥饿的霸王龙。”

“明白了……，”程小星道，“那么红灯亮呢？”

“绝对不可以开门。”嘟嘟教授道，“一开门我们就必死无疑。”

“比如，门外是恒星内部？”

嘟嘟教授点了点头，然后又转向阿布道：“麻烦你探索一下，红灯和黄灯连接就直接丢掉重连，绿灯亮时叫我们一下。”

“这工作一点也不让人兴奋，”阿布道，“但愿心情不会更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