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班的时候,电话响了,静雯低头一看,是丈夫的名字,不由的心里一紧,赶紧接了起来。本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没料到只是些日常的问候。
手头正好有些不打紧的工作,静雯一边忙乎着,一边哼哼哈哈的应付着。电话那头的丈夫估计也听出了静雯的心不在焉,便在一句“中午了,去吃饭吧!”中挂了电话。
这头的静雯听到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声才反应过来丈夫已经挂了电话,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三十七秒,静雯这才想起来,丈夫出差已经半月有余,最近的一次电话也是三天前打的,说的也是些琐碎的问候,在静雯有一搭没一搭的哼哈中草草结束。
办公室的同事都去吃饭了,没有任何人打扰,静雯盯着案头的工作和悄无声音的手机,忽然就不明白,刚才的自己,为什么宁愿利用午休去加无用的班,也不愿意同分开许久的丈夫好好说几句话。
想当初刚恋爱的时候,两人有说不完的话,大学生活精彩纷呈,但对于沉迷于爱情里的他们来说,仿佛世界只有彼此。那年她大二,他大三,不同年级、不同专业、不同学院的他们,机缘巧合,因为同修了一门心理实践课而认识。
后来因为课程的需要,经常组队完成一些心理研究课题而相互留了联系方式,等一学期课程结束了,她欣赏他的幽默机智,他喜欢她的沉静温柔,就这样走到了一起。
起初,因为分属两个校区,一周除了周末,平时忙于学业的他们见不了几面。联系便是手机和宿舍电话,那时候还没有智能手机,两人联系就是通电话和发短信。
他们一个文科,一个工科,想象中应该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可每次通电话,静雯的手机都会被打没电,然后一头接着充电器,一边接着说。有时候碰巧两人都在宿舍,静雯就会用固定电话拨过去,一张电话卡两个半小时,感觉没说多久就用完了,话筒也被静雯握的发烫。
那时候两人都聊什么呢?静雯努力的回忆着,好看的电影、学校论坛上的趣事、哪位教授不同寻常的授课方式、附近好吃的小馆子、周围哪里有好玩的地儿……,任何一个话题都够他们聊两三个小时。
而那些说不出口的甜言蜜语,则是每次挂完电话后用手机一字一句敲上去,通过小小的屏幕发送给他,每晚躺在床上看他或温暖、或热情的回复,让静雯感到温馨又甜蜜。
第二年的时候,静雯也搬到了老校区,两人的见面机会多了起来,一起去食堂、一起去上自习、相互陪伴去上对方的专业课,没课的时候两人就一起去探寻曾经在电话里谈论的美食、美景,可即使这样整天腻在一起,每次送她到宿舍门口,也总是依依不舍,晚上睡前还要通电话、发短信。
下半年的时候,他忙着做毕业设计、忙着投简历找工作,两人经常连着几个白天也见不上面,因为不想让他分心,静雯也尽量减少给他打电话、发短信的频率。
知道他经常晚上熬夜做设计,静雯也就有了晚上挂QQ的习惯,他在那头画图的时候,静雯就静静地在这头看视频或电子书,他累了,发个抖动,静雯便陪着他聊天,听他说论文又被老师批了,还得改,简历投出去回应的没有几个,仅有的几次面试也没有了下文……每次说到最后,都是他心疼静雯,一遍遍催促她早点上床睡觉而结束。
等到得知他工作终于落定的消息,静雯的大三时光也即将接近尾声。虽然学校允许毕业生可以待到六月下旬,可他签约的公司却要求他五月就去上海集中培训。
静雯心里虽然有万般不舍和失落难过,但看到他踌躇满志的样子,也只能强颜欢笑给他整理衣物、打包行李。那是第一次,两人隔了那么远的距离。
他全身心地投入到获取大学课本以外知识的紧张学习中,而她却拒绝了好友一起出去游玩的邀请,独自一人留在学校等待培训结束回来的他。只可惜,等来的却是他因表现优异被上海总公司留用,让静雯帮他处理毕业后续事宜的电话。
那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争吵,一直被他认为善解人意的静雯忽然就发了脾气,在电话里又哭又闹,最后更是挂了电话关机不理他。后来,还是他联系了同宿舍的同学,在得知静雯没大碍后连夜找领导请了假回来,当哭肿了眼睛的静雯看到风尘仆仆的他出现在自己面前,所有的委屈和不满都化在了他拥她入怀的那一刻。
争吵过后的两人感情似乎比以前更好了,但只有静雯自己知道,有些话一说出口,就会有伤害,有些情绪一发泄,彼此都是负担,亲密无间不代表无话不谈,全力以赴的感情也无法要求日夜相伴。
进入大四的静雯开始忙碌起来,一遍遍的修改毕业论文,一次次的参加各种招考,以及接受一次次努力后可能失败的结果。多少次,在静雯或伤心、或难过、或沮丧、或孤单的时刻,静雯都想拨通电话告诉他自己的那点少女心事,可是每次不是占线,就是没说两句他又得忙。
刚开始,静雯还在QQ留言,时间久了,她自己都厌烦这种自说自话式的倾诉。即便有时候都有空,再聊起来,两人却都有了当初心事无人听,过后已然无心境的尴尬和无趣。
当初的两人都以为是距离让彼此生疏,于是毕业后的静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去他的城市。
同住一个屋檐下共同打拼的两人又找回了当初恋爱时的感觉,每天早晨挥手告别各自上路,晚上回来一起洗菜做饭,偶尔不加班的时候,两人饭后还能手牵手到楼下附近的街边走走。日子久了,结婚仿佛自然而然的事。就这样走入了婚姻,组建了家庭,有了可爱的宝贝。
从什么时候又开始不一样了呢?静雯问自己,是稳定的关系?琐碎的生活?还是鸡毛蒜皮的争吵?剪不断理还乱的婆媳关系?
静雯自己也说不上来具体从什么时候两人不再有促膝长谈的时刻?不再有他的娓娓道来和自己的凝神倾听,也不再有她的絮絮叨叨和他的温言相劝。
两人更多的是她弄孩子他拖地,她在厨房独自做饭他在卫生间一人洗衣,有时候难得孩子睡了她还清醒,可依然是他玩他的电脑,她看她的手机。如今,更是到了十几天未见也无话可说的地步。
想到刚刚结束的那通电话,静雯心里有些难过,他们曾经那样相爱,无话不谈过,难道依然也无法逃脱无话可说的命运?到底是谁之错呢?
静雯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此刻的她只想立即拿起手机,拨通丈夫的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告诉他,她想他,而且她有那么多的话想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