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家沟三面被山峰围着,一面让一条小溪流出去,村民要出沟就得顺着小溪往外走。
多少年以来,出沟的人并不多,不是外面的世界不精彩,而是沟里的山好水也好,村民们说,是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更习惯了这里的宁静。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修着一幢二层楼的水泥房,青瓦盖顶,白磁砖贴墙,在绿叶翠枝掩映下显得格外简洁朴实。每幢楼房的窗子都开得很大,一觉醒来睁开眼睛便能看见滿世界的郁郁葱葱,绿的峰峦、绿的森林,甚至连飘进来的晨风都带着絲絲绿意,拂过脸颊,心里便充满了大自然的独特惬意。
从去年开始,在村干部的倡仪下家家户户都种上了向日葵。每天清晨,太阳从峰峦上刚刚露出脸庞,遍坡的向日葵都争先恐后抬起头尽情卖弄它们金灿灿的妩媚。墙角院坝、路边草丛,白的紫的姜黄色酱红色……七彩缤纷的格桑花也随风起舞,在林中朱雀一串串急促颤动的脆叫声中,动情摇曳着大自然蓬蓬勃勃的生机。
一条小溪从金佛山的密林中潺潺汨汨流出来,清澈如许、沙石可鉴的溪水匆匆忙忙,经年不息,横穿过蔡家沟,淌过已洗得白白净净的乱石滩。流水声一忽儿如急雨扑下石面,一忽儿又似絮语钻出石隙,积水成洼的水面倒映出拥绿叠翠的山峦在阳光背景中化幻成的淡蓝色剪影。
我坐在小溪边,浸着双足,一边和房东聊天。
房东年近五旬,姓邱,我喊他邱老板。他逢人爱坦坦的笑,待人客气,言词无华,因这印象,我才决定今年就在他家租房避暑。
刚住进来几天,我便发觉邱老板的生活并非我想象那样单调枯燥,除了种垅谷、种分菜满足基本需求外,还钉了几十个木箱子放在房后树边养蜜蜂,一年割下来的蜂蜜都要赚三、四万。兴致来了,背个竹背篓钻林上山采药材。他指着屋檐下晒着的几根新鲜天麻和两朵灵芝,对我说,这些就是前几天才采回来的。
他也按照村干部要求种了一坡向日葵,向日葵下面的水凼函中还喂了鸭。天快黑的时候,邱老板的老婆就会手拿一根小竹竿,扯着喉咙管朝向日葵地里嘎嘎嘎地大声叫唤,一根烟的工夫,一大群肥滚滚的鸭子就摇摇摆摆钻出来又摇摇摆摆钻进邱老板在小溪边修的鸭棚中,第二天清晨,邱老板的老婆笃定会佝偻着身子用手去掏鸭棚,一天掏几个鸭蛋,自己吃不完便提上街卖点钱当零花。
前几年,邱老板花了两万四千元在小溪边修了个小亭子,他说过过往往都是乡里乡亲,在亭子里歇个脚抽根烟也是我做的一份功德。风和日丽云淡天高,邱老板就和邻居朋友聚在小亭子里喝茶打牌吹龙门阵。他爽声说道:外面的世界太浮燥了,出门打工那脚后跟总像飘在云中定不下来,心老是虚的,还是老老实实清清静静呆在村里才觉得实在。
或许是要印证他的说法,邱老板带着我在村里走了一大圈。这村里家家户户都连接着一条水泥步道,有时在遮天蔽日的树林中或者在向日葵和格桑花簇拥着的步道中走着,蓦然抬头又看见一户农家小院,诗心里便有"白云深处有人家"的味儿了。
到了傍晚,便是邱老板们每天最闲暇的时分。吃过晚饭,邻居们或你家或我家三三两两聚在一堆,扯把椅子躺坐在既宽敞又平坦的水泥院坝上吹牛聊天。此刻月亮挂在空中,周边的峰峦慢慢隐入愈渐浓重的暮色,墨蓝色的天庭隐隐约约着一根蜿蜒起伏的山脊线。
蔡家沟的子夜开始还能喧哗,渐渐就沉静下来,偶有几声犬吠和宿鸟梦呓声,而聒噪不已的蛙鸣则变成了一阙催眠曲,直接把蔡家沟这个小山村拖进了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