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蒲公英
记忆中的她总是穿的破破烂烂,就像一个没有娘的孩子。照看小弟,喂牛喂鸡,做饭洗锅这些都是她要做的营生。虽然她很小,还不会捏什么莜面鱼鱼,莜面窝窝,却能按一笼的小扁片子,在父母劳动归来时蒸熟,尽管是手拉风箱烧柴烧粪。
并能在父母吃完饭后歇息中,登着小板凳站在锅台前把碗筷洗干净。
在那沟沟弯弯坡坡坎坎上,还经常能看到她拉着大牛的瘦弱身影。学校开学了,她和小伙伴们高高兴兴地上学去。学校的冷板凳还没有坐热,便传来母亲严厉的呼喝声。“我要念书,我要念书。”她凄厉的哭叫声震撼着学校后面的巍巍高山和学校前面那清清的小河流水,唯独不能震撼她母亲那颗愚昧麻木的心。
于是,小芳硬是被拽回去,照看三岁的弟弟,做那些大人们才做的营生。以后人们经常能看到她拉着那头老牛站在通往学校的山梁上,一双忧郁的大眼睛,呆呆地望着那座小学校出神。
也经常能看到她蹲在地上用树枝在土地上写写画画。
她常对小伙伴们自豪地说:我的纸笔是世间上最好的纸笔,又不用花钱,又方便。回家在院子里,放牛在山坡上都能写,也不用橡皮,写错了,用手一抹,就又能重写了。
邻居家的女孩做了她的老师,她们一有时间就聚在一起,又是写又是画。那是她最开心的时候。
邻居的女孩说:“你的记性悟性真好。我说一遍你就能懂,就能记住,在学校你肯定能得第一。”
小芳长长地叹了口气:“谁知道啥时候我妈才能让我上学呢?”
邻居女孩说:“等的吧,等到了咱们村有了牛官儿,你弟弟再大点,你妈就会让你上学了。”
她说:“我等着呢。”中秋时节,她生病了,大人们忙着秋收,没有人能照顾她,便把她打发到了姥姥家。
舅母嫌弃她打她并骂她是死不回家的野种。
那一天,她独自奔走在回家的山路上。山风萧萧,山路长长,如血残阳映照着她孤独的身影。回家已是半夜,她被病魔折磨的不住呻吟,母亲却说她是不想照看弟弟不想干活而故意撒娇。
在她昏迷时,在村人的责骂声中,她的父母才急急地套上牛车,忙忙地送她去医院。可乡医院的路是那么的崎岖又漫长,她最终没能走完。
于是,她同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飞到了天国——那一个没有饥寒,没有疾病,没有暴力更没有歧视的地方。
此后,我的耳旁经常能听到她从天国传来的歌声笑声和朗朗的读书声。她在这个世间只存在了九年零三个月,又一个九年过去了,她也早已被人们遗忘,而我却常常在想:假如她生在一个有着现代文明的家庭,麻疹也不会夺去她的生命,她会健康地活着,上完了小学,上完了中学,也许正上大学呢。
1997年春
作者信息:会写女性故事的六零后
公众号:书海夜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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