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一)

老冯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年轻时老婆就跟别人跑了,一人又当爹又当妈拉扯大了唯一的儿子小冯。小冯刚二十几,常年在外打工,老冯则在家务农。眼看小冯到了成家的年纪,但由于单亲家庭条件不好,小冯迟迟未能讨到媳妇儿。

为了增加小冯相亲的成功概率,老冯在家里用毕生积蓄全款买了一辆十几万的车。但车买了好几年,保养费和保险费都花了一笔又一笔,小冯找媳妇的事儿仍丝毫未有进展。老冯不会开车,平时小冯又常年在外,于是车子就停在我家。

国庆时,小冯说回老家看下老冯,老冯说趁着节假日赚个加班费,别多在路上花那些个不必要的钱,而且自己在家有大事要做,忙着呢。

原来老冯和村里几位老乡在村长的组织下,花了一周时间编织了一个巨型花篮为祖国献礼。花篮中心高16米,直径近50米,花材以牡丹、荷花、月季为主,再配以“梅兰竹菊”等传统花材。这一举动还在当地的新闻联播中播出,让老冯感觉倍儿有面子了一把。

(二)

几天前,小冯兴高采烈地到我家,说明天是他爸爸的生日,今天专门回来把车开回去,明天载上老冯去市里看看电影、吃吃饭、泡泡温泉。小冯说他回来前没给老冯打招呼,因为想给他个惊喜。可能是上了年纪,我妈听得只掉眼泪,说:老冯一个人带小冯不容易,现在小冯长大了,老冯有福气了。

(三)

第二天,我妈给老冯打电话想祝他生日快乐,顺便想听听老冯在市里的新鲜事儿。老冯长叹一声说:哎,快别提了,这小子,给我过生日?别气死我,就烧高香了。

原来小冯前一天开车走后,在路上遇上了交警。最近十九大召开,交通管制很严格。虽然十九大在北京,我家在千里之外的一个小农村。但十九大是举国上下一项重大的政治活动,即便是远在农村的人民公仆也是尽心尽力,为十九大的圆满召开昼夜站岗执勤。十九大召开前两周开始,乡道上都多了好些警力,平日里汽车都很少查,现在电动车都要查身份证才放行,每天因为查证导致车堵的水泄不通,这在当地也是一条不常见的风景线。

小冯就是在通过卡口时,被交警拦下,查了驾驶证没问题,车上还要搜查一遍,突然一个警察像是有了重大发现,神色凝重地问道:这是什么?为什么放在车里?

小冯看了一眼,就是是自己平常削水果的小刀,觉得交警的凝重有些好笑,禁不住笑了笑说:就是一把小刀啊,平常削水果用的。

交警却盯着小冯,怒声道:你竟然还敢狡辩,这分明就是匕首!这属于交通管制的武器,你知道不?现在在风口浪尖,你还敢顶风作乱?!下车!

小冯一听,急了“你怎么说话的啊?凭什么抓我呢?我咋就顶风作浪了?”

“是不是顶风作浪,先到所里再说。”说着,几个警察就围过来,把小冯拉下车。

“你们干嘛?我还要回家,我爸爸生日,你们凭什么把我拉下来?”

“少给他啰嗦,带走。”警察喊了一声,小冯眨眼间就被拖上了警车,车子也被警察扣了。

(四)

“同志,你这不是开玩笑吧?我儿子在外面打工,没回来啊。”老冯问道。

停了一会儿,老冯赶紧赔笑脸道“哎呀,同志,真的不好意思啊,您可千万别为难孩子。我们可都是守法公民啊,我马上过去啊。”

“这龟孙儿,啥时候跑回来的? 咋这么不省心呢?!这要传出去,名声多不好,可还怎么讨媳妇儿啊?!哎。”心里想着,老冯手上却不敢迟缓,赶紧拨通了在乡派出所工作的本家侄子的电话求助。本家侄子让老冯先不要慌,等自己先去探探底细,确定了怎么解决再过去。

一会儿电话响起来了,是本家侄子的电话,给老冯说:跟人家说了好些好话,人家才同意私了。花个一两千请大家吃顿饭,就算犒劳下大家,人家抬抬手,这事儿就算了了。

老冯本抠儿惯了的,但是为了儿子,肉疼也得割啊。取了三千块就直奔大侄子约定的饭店了。

饭桌上见到了小冯,本家侄子和五个警察。老冯白了小冯一眼,对其他人点头哈腰,一一表示感谢。酒店是本市最好的酒店,老冯却没有丝毫胃口,大侄子帮忙打着圆场给各位警察一一敬酒,说“自己兄弟不懂事,各位多包涵,大家为了国家,为了十九大受累了,我敬大家一杯啊。”

(五)

折腾了一天,老冯把小冯捞出来就把他赶回工地了,临走前还在斥责小冯“你这不是给我惊喜,你是惊吓。你赶紧给我滚回去,少给我找点儿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晚上,老冯好不容易坐下,打开电视机试图驱散一天的郁闷。电视里正播放着喜迎十九大的特别节目:“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们的奋斗目标”,我们要不断增强人民的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不断推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我坚信,中国人民生活一定会一年更比一年好。”

突然,老冯本家侄子的电话又响起来了,只听那头气急败坏的嚷到:“叔,你爷俩儿这是唱的哪出啊?我给人说尽好话才把小冯捞出来,你们咋还拍了视频给传网上了?现在十九大,管的多严啊,你们传网上这个吃饭的视频啥意思啊?人家都来找我了,你这不是害我么?”

老冯一脸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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