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像今岁一样爱过这个季节,盛夏的步子渐渐搁浅,一样温度的初秋就从容地走了过来,西风渐起,曰子开始有了秋意。
然而最令你兴奋的是,这个时节,从七月到八月,整个城市,纵横交错的每一条行人道旁都开始有槐花在盛开。那细细碎碎的花穗子一簇一簇的缀在枝叶间,由起初羞涩的零星青绿逐渐呈现出片片明黄色,层层叠叠,成群结队地开着。走在街上,这里,那里到处都是岁久的国槐,举目皆是星辰般缀在绿幕上的一串串花穗,琳琅夺目,浩浩荡荡,这怕是这个城市一年当中唯一一次郑重盛大的花事了吧!我亦最爱坐在车上看远处近处大片大片的花从眼前快速移过,无故就想起胡兰成写给张爱玲的那句"桐花万里路,连朝雨不歇",那许是他最初对爱忠恳且绵长的期许吧。
北方的气候适宜种植槐树,这几年年年光照勤勉雨水丰厚,经历了年深月久,槐树的树冠都已渐渐生发的苍郁繁茂,很多行人道两旁的槐树冠都已似伸出的无数手臂相辅相接,加之浓密的树叶慷慨铺陈真可敝日,那槐花更是由着性子密密麻麻开了一个自由自在。这两年尤盛。
闲来无事最喜在这样的避荫下走过,也实为相宜,或明或暗的一地斑驳极似小孩儿的涂鸦,踩在上面总有种想跳跃的冲动,空气中除了炎暑的燥热还夹裹着淡淡的槐花香,叫人舒爽。偶有解意的风吹来,虽是暖的却会惹得那些开久的槐花瓣儿悠悠地往下掉,细细的打在脸上丝丝儿的凉真是惬意,若是穿了裙子还会沾染不少跌落的小花瓣儿,那就索性带着它们多走一会儿吧,免得让它们过早地落了地去受委屈。那些落了地的也早已成群成阵地聚拢在了一起,青黄中已惨出了白,一汪一汪的,茸茸的,远远看好似初生的青苔。
‘一夜幽阶苔生’。这个时节的任何一个清晨,都是一样的动人情状。倘在某一日夜里起了风,赶早去上班,阳光初透,那林荫路上更象是有一层绿荧荧的毯子铺就,伴着习习凉风,正午烘热的炙烤尚未到来,心情莫名的欢畅起来,红丽老师说"只要心情好,上班的路上都是旅行”,我是体味到了。只是苦了那些殷勤在林荫道间的清洁工大姐们,清扫的工作繁劳琐碎,那不时飘落下来的槐花瓣儿只会让她们怅怅然吧。
蝉鸣聒噪的暑期,顶着大太阳,我载着女儿往返学习班,庆幸总能在这样槐花遍开的林荫僻佑下走过,槐树的叶子葱绿葱绿闪着光,深深浅浅的影子从我们身上轻轻松松移过掉落一地,车子的铃声清脆,如有风再不经意将我帽子吹走,会引得女儿一阵爽朗大笑后快速跑去为我拾起,那笑声荡漾着不尽的槐花香,我们像是走在茫茫的光阴之上,总想着这许是留给女儿这个长夏中最温情的记忆。
进入八月,雨水多起来,槐花也一天天开始倾颓下去,花穗子不再如云似雾,随着一个个花荚的脱落,逐渐舒朗开来,滋生成清清浅浅的黄,但是依旧明目。经了雨的槐花也更为耐看,一朵朵挂着雨珠子低着头,不记得是谁说过花总是遇水而生的好,滋养出一股子一婉约的气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