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次写过《我的小学》,但一直没动过写中学的念头。自己反思,或者因初中对我而言,是一场彻彻底底的失败——以全镇第一名考入,以中考落榜而告终,心有阴影而不自知。既然写,可回忆的事情也有一些,随心所欲,信手写成而已。
家乡为太子镇所辖,名字足够威风——至少就我所知的镇名而言。据传,吴王孙权率太子孙登来此赈济灾民,太子染疾病殁,遂建太子庙,因而得名。不幸的是,周边另有一镇,号曰“大王”。这样一比,实在脸上无光。好在一点,太子无论镇域面积、人口、繁华程度均胜过大王,聊可自慰。
太子庙我从来没去过,也不知道在哪里——传闻是有的。但李姓祠堂却太熟悉,因为太子中学就依托李姓祠堂办学,稍稍拓展而已。现在回想,李姓祠堂主要是功能区:大门临街,随时可以溜出去:满街摆的都是肉包、馒头、锅贴、油条、云吞(俗称清汤),可以见到各种青李、苹果、沙梨,还有山上抓来的猫头鹰、山鸡。记得包子一毛钱一个,清汤两毛五一碗,对于我而言,真的算天价,因为初中好像没有零花钱——或者有,我忘了。
进门是一个高高的戏台,厚木铺就,还有几间房。戏台向为元旦演出时用,房间例为教师宿舍。姑父潘龙幸老师就住在靠里的一间,好像我也住过,应该是初三时为了改善住宿条件?
戏台往前,是一个极大的石砌天井,两旁均有若干房间。其中,左手边的某间房我也曾住过,是和化学李华老师的侄子一起,叫程正兴。程同学中考成绩不错,顺利考入师范,前几年任职太子中学校长,是否还在任,不得而知。
天井对面,是一个小礼堂,应该是供奉李氏祖宗牌位的地方吧?印象极淡,只记得小学五年级时,全镇数学竞赛在那里举行,考的都是“鸡兔同笼”等问题,我数学天赋本就一般,好像也回答对了问题,没人家反应快罢了。
礼堂出门,转左,第一间是教师食堂。再往里,就是学生饭堂,阴暗、狭窄,学生都是蒸饭吃,配家里自带的咸菜——热天时周三开始就霉变,长毛,将长白毛的表层咸菜清掉,继续吃剩下的。饭堂员工只有一名,胖大,歪脖子,因职业关系,油油腻腻,脏兮兮的。这么多年一直印象深刻:因为歪脖子大叔工作累、脾气大。有时下课早,会见他拿特制的铁具,将几百个铝饭盒逐一取出,置于旁边木架上。偶然有同学食欲不好,蒸的是白粥,饭盒取出时,会烫到歪脖子师傅,他就很生气,将一堆饭盒用力一推,全倒了——喝粥的同学就遭殃,几乎啥都没剩,饿着吧。这种事儿,我自己遇到过不止一次,因为我向来食欲不好,初中几乎就没长个,师傅不能说没功劳。我说这些事,不带有攻击的意思,因为他也不容易,一个人保证六百人吃饭,烧的还是煤渣锅炉,又累又脏,我能理解。特别是与隔壁教师食堂员工的工作环境和强度相比,想必心离落差是有的。
礼堂出门转右,都是一排排的学生宿舍,阴冷潮湿,污水横流,环境真没法提。三年来,被子几乎没干过,空气几乎没流通过。不少同学,包括我,染上“疥疮”,手上一个个小水泡,奇痒难当,实在不是人过的日子。初三毕业时,班上连中专带重点高中共考上了18个人,我啥都没考上。班主任当着全班的面替我解释:“吕斌因为“疥疮”影响,所以没考好。”说实话,当时是很不服气,真不知道为什么考不好。回家面目无光,和母亲解释说:“中考时周边的同学总想偷看我的,一直影响我”——这也是事实,毕竟名声在外。母亲黯然,父亲却不大客气,说:“一加一等于二,别人就是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你也会算得出”——34年过去,此话仍如惊雷一样在耳边回响。是的,考不上就是考不上,其他任何理由、任何说辞都是狡辩。“行之不得,反求诸己”而已。写两句题外话:一是大学时和程勇夸耀太子豆腐多有名,他只说了一句:“豆腐就是豆腐,总不能变成山珍海味?”我立时住口,觉得深有道理。另一次是2008年考研,某同学和我夸耀他的政治经济学学的多么好,我也只说他一句:“你准备了两年,我准备了半年,我俩考的同一份试卷,你54分,我78分,你学的怎么好?”他也就不做声,忙着做饭招待我去了。
祠堂后是学校教学区,含水泥篮球场一个,四间三层教学楼一栋,沙泥混合小操场一个,露天男女厕所各一间,教学楼后面还有个深挖的露天水井——其实更像水塘,足有小半亩阔,进深四五米,有台阶可下。一般上午、下午两次会用水泵抽水至水塔,算是自来水。碰到水泵坏了,或是停电了,所有学生只好自行下井提水。天然雨水积蓄而成,无遮盖,满井都是梧桐树叶,间或还有风吹进的废纸等杂物,水质可想而知。但我们硬是活下来了,虽然没长个,但也没出啥人命安全事件。
最后,提一下篮球场吧。篮球场平时为早操集合点,有两事可记:一是有个女生叫曾红英,高挑,泼辣,早操躲在教室不出来,给老师抓过操场独自罚站,很生气,还哭。另一次是篮球比赛,班上有个男孩,姓费,高、壮、调皮,刚一上场,就硬从别人手里抢过皮球,直接抱着一路狂奔到篮下投进去了,全校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