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夜深处回望

  毫无征兆地,失眠了。

  无可奈何,人过中年了啊。

  看过一幅关于人生的漫画,深深地印在了脑海:主人公从山崖掉落,惶急中拼命抓扯能抓到的一切,抓住了把草,下坠缓了片刻,草被拔起,继续往下落;碰到了石头,够牢靠,却无法抓住;继续往下落,终于抓住了一根斜生出来的树枝,但是,树根有锯,树上有蛇。

  我总觉得,尤像中年后的处境。

  似乎是过了三十五或是四十以后,这时间的钟表就变得让人怀疑了:是谁偷偷地给我调快了呢?滴滴答答怎地转得这样快?时间不够用,时间不禁花,时间不等 人啊。

    心慌慌张张的,没着没落地,极其不甘地,想要急切地抓住 些什么,来证明自己还活蹦乱跳,来增加安身立命的底气,来安抚惊惧不安的中年。可是,在慌什么呢?不甘什么呢?惧怕什么呢?想证明什么呢?要怎样就安心了呢?

    望着又一春怒放的花儿,茫茫然。

  茫茫然。

    二月过去了。三月过去了。四月也走到了中央。

    我的眼睛确实在快速变花,那些文字都变小变调皮了;

    我的气血确实在快速流失,眼见喝凉水吹空调的旺火如今暖不热春寒;

    我的体力越来越弱了,周六探亲的背包让我很痛地领悟早已手无缚鸡之力;

    我的记忆越来越差了,过去一孕傻三年,现在一醉傻三天笨三格;

  八小时之外,电话愈加沉默,心有时便会跟着沉寂。

  我也已经走过了路中央啊,后背惊出了汗。

  惶恐,因为还有更多的改变并不是因为年龄,而是不知不觉中的被裹挟。比如现在顺利连贯地读完一本书变得越来越困难;比如安静地写一篇东西,不为任务,不掺功利,越来越少;比如空闲时间越宝贵反倒越不愿费脑思考,越发亲近快餐文学,越来越难以抗拒手机;比如想说的话,越来越多的时候只是放在心里......

    我们面前的生活,五光十色,无数的机遇,无数的新知,无数的可能。声音可以分享,文字可以分享,视频可以分享,朋友圈可以分享,生活可以分享......什么都可以成为产品,微微信,浅浅爱,轻易地注册,轻易地尝试,轻易地放弃......选择的机会似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多,可上帝没有给我们那么多时间去一一证实,那机遇是不是机遇,那可能有没有可能,那新知到底是知识还是噱头。无数的岔路口,弯弯曲曲的看不清通向哪里,乱了心,迷了眼,陷入了喧嚣的迷宫。

  心在呯呯呯地跳着,它说该要反抗。可不知不觉中究竟是向谁屈从了呢?究竟要反抗什么呢?究竟如何选择才是自己都已看不清的初心呢?究竟怎样才能踏上那条安身立命的小路呢?在这重重选择中,也许会发现一条静静的、笔直的、简单的小路,到那时,又有没有足够的果断和睿智去选择这一眼便知的未来呢?

  匆匆啊,匆匆流年!蹉跎啊,蹉跎间仍匆匆!

  在岁月的流沙里,生命无时无刻不在磨损、折旧。或许噩梦的起源在于:飞鸟的心,鸵鸟的头;水晶的梦,蜗牛的壳;狮子的口,老鼠的胆。

    在岁月的流沙里,失去青春不可怕,怕只怕青春还在已失热情,更遑论青春与热情若皆失,乖乖里个咚,那咋活?所以,对镜子里的那个人,我们每天都应该给一个热乎乎软乎乎的拥抱。

  芳华从指缝间溜走,无声无息,能留下来的还有什么?看着两个人渐显的皱纹白发和左手右手,看着越长越大离自己越远的孩子,看着身边同事变来换去的年轻面孔,看着几百人的通讯录,失眠的夜更显寂静......相识的人成百上千,笑语晏晏,有几人是以心相交、可说话、能暖心?

  已经过了最美四月天的人生季节,却仍徘徊在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境地,又在时光的流逝中心急如焚,这样的人里面有没有我呢?有没有你呢?

  四月闭口不答,它只管在怒放的季节里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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