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白君:在1515年重新收回米兰之后,法兰西国王弗朗索瓦一世将意大利画家莱奥纳多·达·芬奇邀请至昂布瓦斯的克劳斯·吕斯城堡住下,并时常前来探望。此时正值1517年的春天。
卢瓦尔河流经奥尔良转向西部之后,便一路是开阔平原。河畔两岸原本的防御工事,已经被一座座高耸奢华的城堡所替代。
弗朗索瓦舍弃了路易十二在卢瓦尔河上游的布卢瓦行宫,而是定居在自己从小长大的这座昂布瓦斯城堡中,他更喜欢这座带有意大利风格的宫殿。
两年前的马里尼亚诺战役,让弗朗索瓦雄心壮志,从意大利带回来的能工巧匠和艺术家们,早已经为其开始了工作。其中有一人,弗朗索瓦分外开重,也万分欣赏他的天才。拨开了身边熟睡的米兰侍女,弗朗索瓦起身,决定独自一人再去拜访一下这位贵客。
从冗长潮湿的堡内地道中出来,太阳已经将晨起的露珠晒尽,克劳斯·吕斯堡虽不比昂布瓦斯堡气派宏大,但浓郁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直接钻入了弗朗索瓦的心肺之中,他再深呼吸一口气,便走上了莱奥纳多所居住的房间。
在面向庭院的窗户前,只见年近六十有五的莱奥纳多仍在勤奋作画。弗朗索瓦走进门轻声问道,“您在这里住的可习惯?”
莱奥纳多从画框中转过头来,“原来是国王陛下”,准备起身行礼。
弗朗索瓦做了一个免礼的手势,莱奥纳多未离开座椅的屁股又坐了回去,只是手上的画笔已经放了下来。
“陛下为何独自前来,也未见人通报一声。”莱奥纳多架起了一副眼镜,等待国王回话。
弗朗索瓦一边在房内踱步,一边看着莱奥纳多这乱糟糟的卧室兼画室说:“您有所不知,这座克劳斯·吕斯堡,原本就与昂布瓦斯堡有暗道相通。再说,我想单独拜见您一下,所以就甩下了随从,独自过来了。”
莱奥纳多随着弗朗索瓦的动向移动着视线,“原来如此。不知道陛下有何吩咐?”
弗朗索瓦放下了手中未完成的画稿,走向了莱奥纳多,看着他面前的油画,好奇地问道,“这画像中的女士是谁?”
莱奥纳多将画架转向了弗朗索瓦,好让他看得清楚些,“禀陛下,这位女士是佛罗伦萨富商焦孔多的夫人,名叫丽莎[1]。是我还在意大利的时候,早就已经交托的画。但一直因各种事情,都没有完成。直到您邀请我来到这里之后,才有了时间,继续完成这幅画。”
莱奥纳多颤颤巍巍地坐了起来,“这里还有几件我已完成的作品,也带了过来”,他走向卧室的角落里,从堆叠如山的画框里,找寻他带来的那两幅画[2]。
但弗朗索瓦没有回头,一直出神地看着画中的女子,其面相恬静淑雅又带几分诱惑,微微上扬的嘴角间神秘莫测,眼睛更是传神到能透入到人的内心里去。弗朗索瓦发现,在莱奥纳多未移动画架的时候,这女子直视着他,等正对着看时,仿佛她的眼珠子会动一般,转过来还看着他。
莱奥纳多只找到了《施洗者圣约翰》,便踉跄地抱了过来给弗朗索瓦看。但弗朗索瓦还在出神地欣赏这幅丽莎画像,口里啧啧称奇。
莱奥纳多只好将手里抱着的画放下,“这幅画有何不妥之处?”
弗朗索瓦从凝神中回过来,“没有任何瑕疵!简直是传神之作!一定是上帝赋予了您天才之手,才会有如此之能力!”
莱奥纳多摆摆手,指着画面的背景处,“后面这些景色还尚未完工,等待我完成之后陛下欣赏也不迟。只是还不知道陛下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弗朗索瓦从画像中收回思绪,扶着莱奥纳多坐下,“是这样。为了庆祝米兰之战的胜利,我想在香波尔建立一座狩猎行宫。自从在意大利看到了艺术重生之光[3],简直让我着迷不已。所以希望您给一些建议。我知道您在建筑方面也有圣灵护佑。”
莱奥纳多微微起身表达感谢之礼,“我虽已年迈,但承蒙陛下盛情邀请,所有吩咐定当遵从。”
弗朗索瓦与莱奥纳多商议之时,侍卫已经前来催促再三,请他回去主持御前会议。在莱奥纳多劝说下,弗朗索瓦才只好从正门骑上马后,回到宫殿里。
御前会议在昂布瓦斯堡正厅里,各贵族代表早已到齐,见弗朗索瓦到来之后,纷纷起立行礼。弗朗索瓦在正前方坐定之后,各人也都纷纷落座。
环顾会议厅四周,弗朗索瓦叹了一口气说,“诸位有的已经随我征战过米兰,也见识过意大利各地新型的建筑样式和艺术氛围。你们看看我们这里,这简陋城堡里,一无所有!连一副壁画都没有!”
阿朗松公爵连忙起身回应,“陛下说的有道理,我随陛下亲征米兰,后来又探访过佛罗伦萨,那里的圣母百花大教堂简直是美轮美奂,我们法兰西要接过罗马复兴之火,要重现查理大帝的辉煌!”
阿朗松公爵的言辞让众人一下子情绪激昂起来,弗朗索瓦看到如此情景,就势命阿朗松公爵即刻前去意大利,将能请到法兰西的艺术家便都请过来,请不来的便收购其画作,用来装饰法兰西简陋的城堡和法兰西人贫瘠的想象力。
“除此之外,为了显示我法兰西和上帝的荣耀,我决定要在香波尔建立一座新的城堡,阿朗松公爵也多请些建筑师回来。”弗朗索瓦的话再次受到众人支持。
会议上,只有弗朗索瓦的母亲路易丝面部沉重,虽然弗朗索瓦已经长大成人,但他仍坚持让路易丝出席御前会议。路易丝在会议上较少说话,免得影响到了弗朗索瓦的判断和权威,但弗朗索瓦遇到重要的事情,还是会请求母亲的定夺。
母亲的面容引起弗朗索瓦的好奇,便询问她为何事焦虑。
路易丝起身应道,“回禀陛下,虽然您已经有了任命法兰西大主教的权力[4],然而我们在其他事物上,还是需要听从罗马教宗利奥十世的安排。我听说他想扩建圣彼得大教堂,最近新增加了一种特别赎罪券,在各地兜售。德意志多个城邦已经非常不满,我们法兰西一些地方也意见颇大。在这样的情况下,您还要增加赋税大兴土木,是否更加惹得民怨载道?还请三思。”
听完母亲的话,弗朗索瓦脸部僵硬,刚才的热情还未来得及从脸上褪去,他不知如何回答。
此时,富瓦公爵满脸笑容地站起来说道,“请陛下不用担心,昂古莱姆公爵夫人[5]说的虽是实情,但也有些夸大。教宗每年的各种赎罪券数不胜数,增加一道又有何妨?再说民众也乐意购买,德意志各个邦国众多,意见不同也是正常,况且他们不如我法兰西财富丰厚。陛下刚在米兰荣威,此时兴建香波尔堡,正是彰显我法兰西实力的最好时机。”
听完富瓦公爵的言辞,众人也响应支持,路易丝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弗朗索瓦看见母亲愁容稍展,便说到,“母亲您的担心也是有道理的,但我也十分赞同富瓦公爵的说法,我法兰西不同于德意志诸邦群龙无首,国力也更加富裕,多一座城堡也不算奢侈。”
路易丝微笑以对,也不再说话。只听弗朗索瓦继续说到,“还有一件事情,听说神圣罗马帝国皇帝马克西米利安一世身体欠佳,估计不久之后也将垂危。因此,我想参与帝国皇帝竞选之事,诸位有何意见?”
代表弗朗索瓦的王后、布列塔尼公爵克劳德,前来出席御前会议的那人说到,“哈布斯堡家族占领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之位已经多年,若马克西米利安荣归天国,那么最有实力与您竞争的,必是勃艮第公爵、即将的卡斯蒂利亚国王查理了。”
弗朗索瓦听完哈哈大笑,“查理?他不过还是个小屁孩,去年在努瓦永我与他签订协议的时候[6],虽然能看出来这小子野心不小,但仍嫩得很,恐怕他还不够高,够不着皇帝的座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