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

几天前楼女士和小王同学发生了一场剧烈的争吵,在电话里。事件经过大概是小王同学期末考后约友聚会,在未提前告知家人的情况下突然说自己晚上不回并且拒绝透露留宿同学姓名地址,楼女士一怒之下与之爆发激烈争执然而数次打电话数次被挂断,甚至直接电话质问无辜同学A,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我和大王先生表示很无奈。毕竟这种事情时有发生。在他们的冷战热战中之间不断充当润滑剂的我也常常感到身心俱疲想翻白眼,也常常感到困惑:究竟是什么东西影响并定性父母与子女之间的关系?

每当说起父母与子女关系,总会提到沟通理解包容体谅,但是有的时候真的是沟通不了理解不能包容不下体谅不来的。我能体会到楼女士作为母亲对子女的关心和担忧,尽管有时候说话的方式无理极了;也完全理解小王同学对隐私的敏感和自由的追求,即使有时候确实连我也被他气得要爆炸。

楼女士虚岁未过45,样貌如同35,性格秉性也许大概常常刚刚25吧。我可以毫不脸红毫无害臊地说我身上所有有关撒娇矫情钻牛角尖的基因全部来源于我的母亲,并且与我相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极了。她的性格三分之一源于天性,三分之二纯靠王先生后天塑造。一家四口,楼女士为首,二三四位那不重要。我和大王先生的关系非常好,我就是他上辈子的小情人,但一旦和楼女士相比——喔没什么好比的,因为压根儿一点可比性都没有。我和大王先生之间的有的几次父女斗争一半是因为楼女士说我欺负她或者不理她,一半是因为王先生觉得我欺负她或者不理她。总而言之楼女士就是一个辣妈,只辣脾气。

小王同学,性别男,一个游走在成年边缘的未成年,也曾是一个幻想靠LOL游戏解说发家致富走向人生巅峰后来发现自己没有这方面天赋的中二少年。小时候在老家因为被班主任冤枉欺负同学一度厌学,不得已被送到在外打拼的王先生楼女士身边随身带着。按理说他应该比长在红旗下扔在老家里的我更与父母亲近才是。然并卵。关系最紧张的时候是什么呢,就好比威洛比先生一样,只有脸皮能看。

其实我也没有什么观点或办法去评论或者缓和,甚至觉得我们一家的脾气真是像极了,全是那么的易燃易爆炸,都觉得自己是对的,开心的时候谁都是大好人,抱着就想亲两口。而且四个人唱歌都很难听。当然我儿歌还是唱的蛮好听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我的生活方式里能和父母吵架的机会并不多,因为分隔两地。但和父亲的关系却一直都很好。在高中住校之前,几乎每天大王先生都会给我打电话跟我聊天,并且给我鼓励。他很少干预我的选择,并且对我的决定报以真诚的尊重和支持。无论我将来是要去新东方教英语,还是去新东方当厨师,他都乐见其成。相反,我和楼女士沟通非常少,少到奶奶一度抱怨每天的电话里都很少有她的声音。我也很坦陈地承认,我对大王先生比对母亲要亲的多。我忘了在哪一年楼女士有天很沉重的跟我说她不知道要怎么关心我,她觉得她在我的生活中参与太少。她觉得很委屈,因为她不是不爱我,我也觉得很委屈,因为我一直觉得她不太爱我。她觉得很愧疚,因为她觉得她没好好地爱我,我也觉得很愧疚,因为我竟然觉得她不太爱我。

小时候每天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学琴,二年级题目写不出来拉不下脸问邻居小哥哥又怕做不完第二天会被老师责备只好一边哭一边做,每年逢年过节收到的寄回来的新衣服却没有一起逛过街,来初潮的时候什么都不懂也没地方懂的时候,还有高考出成绩的晚上我一直哭一直哭却也只听到电话里爸爸不断安慰的声音。和她有关的记忆太少了。然后我就长大了。

可我依然爱她。那就只好原谅她啦。

我一直觉得,家人就应该对彼此坦诚的。有爱就表达。如果不善于也没有关系,说不出口也没有关系,我都能感觉得到,因为我也爱你。但是千万不要因为说不出口就装作不爱,要不然尽管我依然爱你但会觉得很伤心。

后来我想了很久。楼女士和小王同学的争吵其实不应该被我上升到哲学问题。楼女士的发怒简简单单而言就是母亲的爱呀。而小王同学的抗争也根本不是因为他不爱母亲。就算是再怎么相像的一家人,也会有自己的个性。有的时候吵一吵,虽然很烦,家人还是家人,家人就是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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