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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星，公元1023年。

乌星标准型校的一间教室里，岂老师正在给学生们讲课。

“在这个宇宙里，最缺乏的一种东西是尊重，尤其是高等生命对低等生命的尊重。我们所认为的低等，其实往往是一种误读——”

“老师，我们乌星人是高等生命还是低等生命？”

“当然是高等。但这仅是就科技水平而言。生命有多种维度，我们对生命的认知，还远远不够。我们已经能够合成生命——根据需要订制，但这也许是不对的。”

“老师，如果不是合成，生命从哪里来？”

“生命的产生应该交由他们自己，由机缘巧合来决定。”

“老师，在什么地方可以发生这种事？”

“去年，在D星，我对生命有了更多认识……”

乌星人岂释

怎么又世界杯了？这些D星人为什么这么热衷世界杯？D星足联还设想把世界杯改成2年一届。

这是岂释来到D星的第40年。在他的母星球乌星，也就是几个月的事。不过在D星，他必须适应这里的节奏。

世界杯期间足球商品热卖，岂释就是开足球商品店的，店里还设了一个彩票站，有两三张桌子可供顾客喝咖啡、看比赛。这届世界杯在塔城举行，塔城世界杯的比赛多半是在凌晨，但总有些铁杆粉丝不分昼夜来店里看比赛兼买彩票，也有人在网上下注。在球迷兼彩迷的眼中，岂释的这间店颇有几分神奇：从不打烊（他们不知道店主根本不需要睡眠）；总能开出大奖，而且老板对比分的预测命中率相当高。有人猜测岂释背后有大博彩公司撑腰，或者，岂释就是大博彩公司的雇员。

岂释对博彩并不上心，开彩票站只是为增加人气。他更欢迎的是买他店里球星用品的顾客。本来，球星用品无非就是球衣、球鞋，但岂释不知从哪搞来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列恩发箍、外马尔护踝、丁各丁裹腿带、驹内护腿板……有些东西，球迷压根就没见这些球星用过，但大家的追捧热度仍相当高。

从乌星标准型校毕业后，岂释等一批优秀学生，被派驻各个低等星球，以便在必要时听命于乌星总部，干预这些星球的发展。

岂释来D星的第一年，他的D星年龄被设定为6岁。

这一年，D星瀚国进行了第三次全国人口普查，岂释作为S城流浪儿童登记入册，父母、原籍等信息一概为零。他对户籍人员说，他在老家的深山里遇上了人贩子，人贩子骗他吃了迷幻药，于是，他失去了所有记忆。人贩子带他来到这个城市后，所乘的车出了车祸，人贩子死了，而他幸运地躲过了一劫，然后就在城市四处流浪，靠小餐馆的施舍谋生。这起车祸信息的确存在，车祸遇难者也存在，但其是否为人贩子无据可查。当时，瀚国的数据收集手段还十分落后，岂释又说不清来历，全国的失踪人口众多，也无法一一比对，于是他只能被重新注册，由保育院供他上学。

岂释的学上得很“辛苦”，作为乌星标准型校的优等毕业生，他的知识水平秒杀D星上最顶级的科学家。而他还要被迫从D星的小学、初中上起，要装出D星儿童的稚气，还要忍受那些可笑的填塞式教学，殊为难熬。故此，初中毕业后，他就对保育院的周“妈妈”说，不上了，学不会。

“孩子，你这么小不上学，将来没有工作，怎么成家？”

在周院长的眼里，让所有的孩子都有份工作、成家，她心里才能踏实。

“我想进咱们的保育院手工厂学手艺。”

周院长拗不过他，只得允许他去试试。她原本只是缓兵之计，觉得这孩子去试几天就会受不了那种生活，到时再引导他继续上学。没想到，岂释无师自通，学什么会什么，编织的手工艺品、做得木工活比老师傅们做得一点不差。这下，周院长也只能让他干下去了。

“孩子，你有这份聪明才智，不上学太可惜了。”

“周妈妈，学校里那些我都学不会。”

“哎——你这孩子，缺根筋。”

保育院手工厂包吃饭，但周妈妈在休息日总不忘让岂释等已有工作的大孩子们回保育院吃饭，做他们爱吃的饭菜。在乌星，没有吃饭的概念，直接注入营养，根据身体需要调整注入成分和额度。岂释尝过了保育院的多种美味，挑选了饺子作为自己喜欢的品种。吃了多年以后，他居然真的对饺子产生了一些眷恋。特别是包饺子时，周妈妈、几个阿姨和孩子们一块，热热闹闹，这场景在乌星是永远不会出现的。

在乌星，人们聚集在一起，不是进行科技展就是搞大型的能量控制实验。这里，人们所受的教育只有一种：成为宇宙主宰。为此，乌星人孜孜不倦地发明创造和寻找能量。他们不像落后而愚昧的D星人那样，从伦常和游戏、艺术中就能获得愉悦的体验。

“低等星球的人不关心未来，只沉迷于眼前的欢爱。而我们这些高等生命，胸怀整个宇宙，我们要成为宇宙的掌控者。这是捍卫宇宙的唯一方式，否则，它就要被那些低等生命的愚蠢毁灭。”这是岂释在型校的第一节课听导师讲的。

在型校的最后一节课，岂释问导师：“既然宇宙有被低等生命毁灭的潜在危险，我们为何不摧毁他们，以我们的科技能力，这是轻而易举的事。”

“我们需要留住他们，因为我们还没有掌握拉紧宇宙的方式。宇宙一直在膨胀，如果无法制止，宇宙内的物质总有一天会逃逸出去。我们要保证低等星球处于宇宙系统的外层，如果我们无力阻止逃逸，就让他们成为逃逸先驱。我们会在这些星球上安置大量的探测仪器，以便知道他们的去向和处境。”

“宇宙外面还有同样的宇宙吗？”

“很遗憾，我无法回答你。我只能告诉你们：如果我们不能掌控所在的宇宙，那么向外拓展也将毫无根据。”

“我们找到拉紧宇宙的思路了吗？”

“……，孩子们，这需要能量，巨大的能量，我们要聚集足够的能量。目前宇宙的能量处于无序耗散状态，低等生命浪费了太多的能量。”

岂释成为有工作的人，周妈妈就开始操心他的婚事。但是岂释对女人从来没产生过感觉。周妈妈看好了好几个姑娘，给岂释撮合，岂释与人家敷衍着处一处，两相厌倦，便散了。周妈妈也无奈：“你这孩子，又缺一根筋。”

在乌星，生殖是通过人工合成系统完成的：所有人的基因都储存在基因库中，根据繁衍需要，选择适宜匹配的基因对，从父体和母体中抽取生殖基质，然后在特定的合成器中合成胚胎，再置入哺育器，经过3年的培育，幼儿就可以自行走出哺育器。然后，把幼儿送入标准型校，经过1年时间的高能发育元素和浓缩知识注入，幼儿就会成为完全的成人——具有正常成人的身形，掌握乌星积累至今的所有知识。

恋爱、结婚、十月怀胎、哺乳期、3年幼儿园、6年小学、6年中学、4年本科、3年硕士、3年博士……岂释用了不短时间才熟悉了D星的这些概念。

保育院手工厂的厂长退休前，想举荐岂释为继任厂长，岂释婉拒，辞职做起了小买卖。不管卖什么，没有赔过。周妈妈说岂释独独不缺做生意的筋。岂释挣到第一个10万时，周妈妈因操劳过重得了大病，奄奄一息。

岂释瞒着乌星总部，偷偷使用聚能棒给周妈妈的身体潜能系统注入能量，奇迹般地让周妈妈起死回生。没人知道这是岂释暗中做法，都以为是周妈妈积的德感动了上苍。

岂释等人受命前往D星等星球之前，都从总部领到一支聚能棒，可随意嵌于目的地星球上的各种日常用品中。这支聚能棒功能强大，因而，总部对其使用有严格规定：使用日常检测等不需耗费能量的功能时不受限制，而若需耗其中的能量，则须提前上报，还须有充足的理由。目的地星球普通人的生老病死基本勿需干涉，一般不可使用聚能棒干预。每耗费一次能量，总部都会监测到，都会要求使用者报告用途。岂释为周妈妈使用的这一次，上报的理由是：维系身份根源，以利于未来任务。总部回复：理由不充分，削减生命格一分。乌星视能量为最宝贵财富，人的生命长度取决于被设定的生命能量格，简称生命格，生命格耗尽，生命即终止。削减生命格是十分严厉的处罚。

岂释很喜欢与周妈妈在一起的日子，他觉得那样的安祥日常比起乌星上的日子更能激起身体内能的跳跃。乌星上的岁月，就算万年不断，又有什么意思呢。

岂释觉得自己已经爱上了D星，他常恍惚：自己是乌星人，还是D星人？

程序员噢嗯列

有一位年轻的顾客每次来都买列恩用品，岂释称他为“噢嗯列”（only 列）。列恩是D星这个时代最伟大的球星，他与另外一名球星希拉并称绝代双骄。为了满足噢嗯列的需求，岂释甚至搜罗到列恩护裆这样的奇品。他告诉噢嗯列，列恩为了减少内衣的束缚，最大限度开放关节，有时候就不穿内裤上场，而只戴上一条护裆。穿上它，不仅做动作更自由，而且因为此物材质韧密，还能有效保护要害部位。噢嗯列说“扯淡吧”，但还是买了一条，说穿这个跟女朋友滚床单更有激情。

岂释不明白为什么D星人那么贪恋滚床单。

“一周滚几次？”

“三四次吧，看心情，也看体力。有时候踢完球觉得意犹未尽，要补一滚。有时候踢完已经筋疲力尽，就没这欲望了。”噢嗯列说，“你和嫂子呢，一周几次？”

“我单身。”

“没相好的吗？”噢嗯列觉得像岂释这种王老五，面相不差，性格也不古怪，绝不会缺女人。

“没。回头你给我介绍个。”

岂释很想体验一下滚床单的感觉，但他的定制于母星的基因组中根本没有性、情序列，所以，尽管店里来来往往的美女有不少，岂释对她们从来没有产生过欲望——他也不知道欲望是个什么状态。

噢嗯列是一个天才的程序员，他在大学的各科成绩都很稀烂，但这不妨碍他能编出让老板拍案叫绝甚至目瞪口呆的程序。老板给他开了不菲的薪水，但因为他并非毕业于925名校（D星名校联盟所属学校），他只能屈居中低级职层。噢嗯列对此并不太在意，因为他觉得那没什么价值，网络的时代，人人平等。4年前的世界杯，噢嗯列的老板因为赌球输了1200万私产。老板老婆，也就是公司的财务总监不相信，暗地里给了噢嗯列一张10万元的支票，请他用电脑技术“侦破”一下。她疑心她老公把这1200万转给了情人。这家公司专做政府业务，每年的营业额过亿，老板花个千八百万用于享乐，老板娘并不觉得肉疼。但吃里扒外就不同了，哪怕是1万也觉得硌应，隐隐的还有些耻辱感——自己无论是姿色、气质，还是打理生意的本事都是人中翘楚，何至于魅力不敌某个不知打哪儿来的狐媚子呢？

“殷总，这不是魅力问题，是媚力问题。哪个男人不偷腥呢？”噢嗯列这样劝告老板娘。接这10万元他有些为难，他需要效忠的是老板，老板随便给他长一级工资，一年多出来的就不指这个数。以他在这一行业的本事，在别的公司能谋到同样丰厚的薪水，没准还有职位。但老板给予他十足的尊重和十二分的自由（考勤都不必）让他倍觉滋润，所以一干多年，不曾有过贰心。

噢嗯列轻易就弄清了老板那1200万的去向。这笔钱通过澳门的一个会员制博彩网站，下注了某场比赛，最终被一名叫冬梅瑞拉的女子收入囊中。这位冬梅瑞拉本名东玫，其兄长是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冬梅瑞拉每次大型比赛通过博彩赢到的钱都有几笔，1200万算是中上规模的一个额度。公司老板贿赂官场要员的目的谁都晓得，各种洗钱手段也都不是什么秘密。

“他跟这个冬梅瑞拉还有没有其他来往？”老板夫人究竟是不放心。

“殷总，这个我就力所不及了，您应该找私家侦探。”噢嗯列建议。其实，他若是费点心思，未必不能查到一些信息，但他对于老板的私生活没有什么兴趣，因为这对老板与他的主、雇关系并无任何影响。而且，他也没义务为老板娘多做什么。

老板娘也是个明白人。再开一张10万的支票固然可以，但既然这小子不接单，说明并不情愿，强人所难没准适得其反。生意，必须是你情我愿才能共赢。

老板曾请教过噢嗯列，通过数学模型计算能否提高下注的成功率，噢嗯列说基本不可能，因为运气不遵从任何模型，它是上天控制的。

“但是足球比赛不是拼运气啊，有许多因素都是可以作数据分析的。”

“分析也没有太大用途，因为有些因素是受人为控制的。博彩公司就是干这个的。”

“博彩公司并不会控制所有比赛吧，那样的话，警方要不干了。黑道的生存之道就是要有边界，给白道留面子。”

“这个观点我同意。但他们想控制哪场比赛，我们是无法计算出来的。像世界杯这种大型赛事，每一场都有可能被控制或者影响，因为博彩公司有很多，都想发横财。”

“那就是说大型赛事的结果都不可信？那你追捧列恩还有什么根据？——金球奖都是数据堆出来的，而数据都是被操控的。”

“足球既是胜负游戏，也是表演艺术，我比较看重它的表演性。像列恩这样的足球艺术家，几十年也出不了一个——我觉得他是外星人在D星的后裔。能不能得到奖杯不损他的价值，当然，要是能得到冠军，就完美了。”

“如果是外星人，那他的那些外星亲戚为啥不帮他一下，让他拿到世界杯？”

“外星人估计不会操心这种小事，人家关心的是星际生存与发展。”

“你小子扯犊子的本事不小。”老板扔了一盒特供咖啡给噢嗯列，结束了这次交流。

噢嗯列把老板给他的咖啡扔了两袋在岂释的吧台上，显摆显摆。

“今天我请你喝高级咖啡，以前光赠你的了。”

岂释撕开一包倒进精美的咖啡杯里，从同样精致的烧水壶中倒出滚水，整个店里顿时弥漫起浓郁的香味。店里还有几个彩迷，大家都纷纷转头寻找香味源。

岂释赞道：“果然好东西。”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疑云，没有再撕另一包。他取出香烟，递给噢嗯列一支。“来而不往非礼也。”

噢嗯列也不客气。岂释的烟一向档次不凡，也可以说档次不明，因为都是外国货，上面的字母也不一定是英文，饶是噢嗯列这样的高级烟鬼，也常常叫不破那些烟的来历。

岂释先给噢嗯列点上，也给自己点上一支，然后不经意地把手中的打火机在那包咖啡上触碰了一下。那打火机的外壳内倏得亮起一豆光芒，随即熄灭。噢嗯列注意到了。“那是什么？”

“没什么，打火机啊。”岂释摊开手让噢嗯列看手里的打火机，乌金颜色，隐隐有莹光闪现。

噢嗯列申请研究一下，岂释笑笑，递过去。“看看可以，不能给你。这是一位国际友人送的。”

这只打火的分量明显比普通的重，外壳浑然一体，除了一个出火孔，再没有别的零碎，也没有任何商标图案。（其实有一个⩛形符号，只不过D星人是看不到的。）

“这，怎么用？”

“用拇指压一下外壳就行了。”

噢嗯列拇指略一用力，扑，一道柔和的火苗跳出来。

“这里装的也是电池？”噢嗯递还火机，颇有点一见钟情。

“核能电池。”岂释笑笑。

“扯淡吧。”

卡城世界杯的小组赛已经开始了，厄廷对撒特，列恩便来自厄廷。店里的彩迷基本都是列粉，但也都祈祷撒特有所斩获，因为，还要碰碰彩运。

小组第一场，列恩踢得不温不火，偶有精妙处理，但这对于厄廷已经足够了。

“列恩进个球吧，开个好头。”噢嗯列品着咖啡欣赏比赛。小组赛是找状态的时候，如果能进球，就好比打开了账户，心理得以放松，后面会越踢越自信。

“不用你担心，列恩踢了4届了，知道怎么调整。”岂释敷衍着聊天，心里却想着那包咖啡。他的打火机中嵌入了那支聚能感应棒，能够通过能量的细微变化检测出上千万种星际物质。通过视、嗅、听、触觉收集信息并迅速做出判断，这是乌星居民在型校都已掌握的能力。所以，岂释一闻道这种咖啡的香味便知不是来自D星，但好似也不是来自乌星。进而，他用聚能棒检测，证实了他的判断。

辉尊者和冬梅瑞拉

冬梅瑞拉从蒂波爱豪华宾馆的屋顶游泳池上来，一边捋着头发，一边看手机信息。有两个约会邀请，一个是S城的软件公司老板伏溟，一个是德国博彩公司的houazunejewel，瀚国人称其为“辉尊者”。

辉尊者族裔、国籍极其复杂，会多国语言，在博彩圈是大神一般的存在。据说，他一年365天，每天都有两个以上的约会。往往，上午在斯地落尔摩，下午就可能在布尔诺斯艾格利斯。冬梅瑞拉在赌场一掷千金，小有名气，但与辉尊者的知名度压根不是一个量级。两人两年前在拉维伽斯豪华宾馆内的洗手间偶遇，辉尊者冲她点点头，她也礼貌地微笑回复。没想到，她从洗手间出来后，发现辉尊者等在那里，塞给她一张名片，然后就告辞了。这张名片是银色薄金属打造，至少用了三种语言。冬梅瑞拉毕业于瀚国首都外国语学院西部语系，名片能看个大概。她上网搜索，很容易搜到辉尊者的资料。她有些不敢相信，请教了博彩界的几个大有身份的朋友，确认无疑。此后，两人喝过两次茶，辉尊者透露了几次赛事消息，令她大赚特赚。辉尊者用的香水极其迷人，冬梅瑞拉从没在别的男人那闻到过。报恩之心加上一丝好奇，她有以身相报之意。但辉尊者似乎对女色并不上心，无视她的暗示。大概是交往的女人太多了，像她这种姿色的，无力撩动他。这样一想，她微有挫败感。

伏溟说今夜即将由塔城至蒂波爱，盼一见。

辉尊者则邀她在海景餐厅共进晚餐。

时间刚好都赶得上。辉尊者是不是又要带给她内供消息？至于伏溟，想必又要献上一份大礼，而且附赠鸾凤服务。

冬梅瑞拉享受过很多男人，之所以用享受这个词，是因为那些人都亦倾亦恭，还要有所供奉。她有一位身份显赫的哥哥，但这哥哥放到全瀚国的圈子里衡量，也只是个小虾米而已。

他并不是她的亲哥哥，她是被领养的，但她与哥哥感情极深，得知自己与哥哥无血缘关系后，甚至想嫁给他。在他们那个家庭，当然不被允许，她只是在心里泛一丝涟漪。站在哥哥的肩膀上，她够到了更高的楼台，如今，她能撬动的能量早已超越了哥哥。这也使得哥哥在政界的前途日益看涨，坊间一致看好他成为未来的省主官。

伏溟能讨得冬梅瑞拉的欢心，不完全是床上功夫和钱——当然这些也是促成因素，还因为他俩都是希拉的狂热支持者。冬梅瑞拉有一次对伏溟说：“我愿意免费让希拉睡一次。”

伏溟说：“这个忙我真帮不了。”

但伏溟有他的办法，他搞来一张希拉的仿真面具，和一具临摹了希拉标志性腹肌的仿真躯壳，穿戴好，把自己献给了冬梅瑞拉。冬梅瑞拉享用过后，着实点了一迭赞，特意“赏”了他不少稀罕东西，比如异香无二的咖啡。这咖啡是辉尊者送给冬梅瑞拉的。

辉尊者这次是来请冬梅瑞拉帮忙。

“普轧队对厄廷队的半决赛，我们想让希拉（普轧队）赢。所以，我们必须搞定列恩。”“我能帮你们什么？我也想让希拉赢。”冬梅瑞拉含笑道。

“我们分析过列恩的身体属性，的确是太出色了，百年一遇。我们要腐蚀他的身体唯有从饮食上做文章，就像1998年发生在鲁纳耳都身上的事情一样。”

“现在各队对饮食把控得非常严，我一个弱女子能做什么？”

“列恩喜欢喝厄廷的一种莫黛茶。我们的科研团队仔细研究了这种茶，研制出一种特殊的咖啡，这种咖啡的成分与莫黛茶融合后，会产生一种颓废感。球员在场上带着颓废感去比赛，结果不言而喻。列恩是厄廷队教练很难换下的队员。”

“可是我怎样才能完成把这种咖啡倒进列恩的莫黛茶杯的壮举呢？”

“列恩常常在通往球场的路上喝莫黛茶，他走出酒店时，已经在用吸管喝了。我们会安排你成为列恩下榻酒店的服务员，当列恩走过酒店前台时，我们希望前台有一杯冒着浓郁香气的热咖啡——别担心，这不是我以前送你的那种。”

“但是我不可能把咖啡泼进列恩的茶杯里……”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让列恩闻见这种咖啡的香味。这种气味中有足够迷倒列恩的成分。”

“这么先进？——可是，为什么是我，你们有太多的选择，阿伯罗州到处都是美女。”

“东玫女士，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我们注意您很久了，我们研究过您的体质，您的身体中含有一种特殊的催化元素，这种元素每3000万个D星人中，才有一例会携有，而且，这种元素只在38至39岁之间最具活力。如果我没弄错，您如今芳龄是38岁7个月。你只需先喝一口那杯咖啡，它就会如你们瀚国的古诗一般醉人。”

冬梅瑞拉或者东玫惊如石像。“我真的——这么神奇？我还有哪些是你们不知道的？”

辉尊者温柔地把冬梅瑞拉的饮料杯杯放进她的手中，示意碰杯。“我们不想知道那么多，但有一点确信无疑，您是希拉的忠实球迷。如果你能完成这件事，或许，希拉会邀请您共度良宵。”

冬梅瑞拉没有理由拒绝，她的血液中有天生的冒险基因，她的经历更助长了她的追逐刺激的欲望。

蒂波爱的海边，辉尊者毕恭毕敬地对一名白纱遮面的女子说：“夫人，J星球科技如此发达，想毁掉一个列恩轻而易举，何必绕这么多弯子？”

“列恩不是你们D星人，他是未知星球失散在D星的孩子，也可能是他们故意留在D星的种子——”

“关于列恩是外星人的传说有很多，我能够相信您吗？”

“记住，我说话时不要打断我——”罩面女子声音威冷，“我们尚不知道那个星球的用意，也不知道他们星球的发展水平。D星是很多星球的争夺目标，根据星际法则，争夺第三方低等星球时，不得损害其他高等星球的利益，否则会遭到加倍的报复。你明白了吗？”

“那又何必动他？”

“D星，我们志在必得，任何觊觎它的外星来客都是我们的对手。”

“但是，贵星球又不敢把他怎么样？”

“D星人是一个贪婪、自腐的物种，任何星球只要染上D星人的这种属性，不需要我们做什么，他们早晚会自行消亡。我们研究了D星人很多年，这种‘瘟疫’太可怕了。假如能驾驭它，我们就可以统治整个宇宙。但如果我们不幸被染上，我们就会被宇宙除名。我们选中的那个女人，是具备D星这种属性的典型代表，由她去向那个自大的星球传递这种瘟疫，再合适不过了。”

“可是为什么要选这场比赛？我的老板交待了其他的任务，这场比赛我们有很多文章要做。”

“这场比赛前列恩的意志力会达到顶峰，而这时候染上病毒，会侵入得最深。你们D星人不是常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吗？你听从我们的命令，得到的会更多。你没有其他选项。”

“D星中贪得无厌、欲无止境的人有很多，为什么要一定选她，如果没有充足的理由，我如何说服她？”

“我只是执行总部的命令，也许，总部只是随意扔了一次骰子。至于如何说服他，我相信你不缺这种职业能力。”

“夫人，为什么你们会选我与你们合作？”

“不是合作，是你要听我们的。不只是你，我们豢养了很多利欲熏心的人。”

“夫人，我不是你们豢养的人。我有原则。”辉尊者分辩道。

“随便你怎么解释吧，D星人总能给一切卑鄙龌龊找到合身的正人君子的外衣。我该走了。”

海面上飞来一团光。

“我什么时候可以去贵星球做客？”

“没有这方面的指示，你真的想去——吗？”

“吗”字传来，那团光已飞出很远，惊起一群海鸟。

辉尊者忍不住嘟囔了一句“fuck你妈个damd”。啪，一只海鸥从从他耳边掠过，狠狠地扇了他一翅膀。

“I am sorry，madam.”他急速地低语。

伏溟使出浑身解数，把冬梅瑞拉服侍得四肢百骸无一处不熨帖。他享受这种付出，这跟与老婆滚床单时扮演的角色正好相反，在家里那张床上，他是帝王。

他给他的这位财菩萨、女皇点上一支烟，然后按摩着她柔软的祼体。

“有个项目，能不能让你哥给说句话。”

“我说句话能办吗？”冬梅瑞拉喷出一口烟。

“能，能，您说话更管用。这是给您的红利。”伏溟把一张卡放到她光洁的胸脯上。

“我现在缺钱吗？”

“您当然不缺钱，但钱总归是越多越好。”

“我喜欢你的直爽。”冬梅瑞拉把卡夹过来放到鼻子和上唇之间。“你有没有办法联系到希拉，睡一晚，把这张卡给他。”

“姑奶奶，这可是3000万，他值这么多吗？”

“人生能有几回搏？任性是任性者的通行证。我们征服不了的目标也就罢了，能争取的总该试一下，方不负此生。你不是搞电脑的吗，不能跟他网约一下吗？”

“这——那我试试吧。”

“我将成为办了列恩、又睡了希拉的绝无仅有的一个。”

“您要办列恩？什么时候？”

冬梅瑞拉冲伏溟徐徐吐出一口烟。“你有我就够了，不需要知道太多。”

“是，是，是，不问，不问。”伏溟加快了按摩的手速，冬梅瑞拉舒服地呻吟开来。

列神归位

小组赛结束了，两天之后，将是八分之一决赛，卡斯对普轧。

“老板，投哪边？”

噢嗯列带着女朋友来岂释的店里看比赛。女孩满脸脑残级的天真、甜蜜，看向男友的目光全是崇拜和温暖。这就是D星人常说的傻白甜？岂释心道。

“选普轧呗，压冷门，得大奖。”女孩说。

噢嗯列抽了一支口香糖塞进女孩嘴里，意即剥夺她的发言权。

“她说得对。”岂释笑笑。

噢嗯列伸出手，转了转无名指上的戒指——其实是一个数据存储器，一刻不离身。“我已经提前发了功，普轧没戏。”噢嗯列故作高深莫测。

“你远程操作给希拉种了病毒？D星的科技这么发达了吗？”岂释倒也不全是调侃。他一直觉得D星人不似乌星人认为的那样蠢，他们在科技方面的进步太惊人了，尽管，还远远达不到乌星那样的层级。

“那都是神话。我们做的是实实在在的事。”

“哦？说来听听。”岂释抽出一支烟递给噢嗯列。

“我也要一支。”女孩伸出两支纤细的手指。

岂释又抽出一支，噢嗯列拦住了，他点上自己的烟，抽了一口，然后递给女友。“我们俩抽一支就行。”女孩笑吟吟地接过来，抽了一口，又递回去。那烟的滤嘴处明显有了淡淡的口红。

岂释的心微微一动。近来，他经常被D星人表达关爱或者打情骂俏的方法、伎俩所吸引。原本，这都是被乌星人视为很低端的精神消耗方式，属于能量的无谓消耗。

“说给你也无妨，反正人们该下的注都下了。”噢嗯列抽一口烟，又递给女友。“我们有一个网上组织，叫做‘列神归位’。希拉呢，只是一个网红，他只在意自己的数据，列恩才是真正的踢球者。如果想让普轧失败，那就要想办法让希拉成为场上的核心，全队所有成员都为希拉服务，而希拉实际上已不堪大任。这就相当于一台底盘、引擎、变速箱全都很豪华的跑车，配了一个三蹦子的方向盘。这样，普轧全队肯定会——跑偏。”

“队员不都得听教练的吗？教练会像你想得那么白痴吗？”

“这就看我们‘列神归位’团队的本事了。我们运用超强大数据推送模型，向普轧全队除希拉以外的所有人推送希拉将在这场比赛爆发的依据，比如希拉的体能状态曲线量表，希拉所参加的历届大赛的爆发场次在整个赛程的坐标点，希拉完爆过的后卫类型，希拉在场上最喜欢接球的位置，希拉现今冲刺最合适的距离，希拉接传中球头球攻门最舒服的高度，等等。总之，所有人都会认为希拉就是普轧拿下这一场比赛的答案。我们还会向普轧队的营养师、训练师、理疗师、厨师推送所有有助于希拉爆发的数据，比如，建议厨师加一点我们瀚国的特殊调料——卑玄豆瓣酱，这种调料能够刺激一种酶的活性。而实际上，这种调料会让某些体质类型的人体能迅速衰退，但情绪依然高昂，就像一匹虚火很旺的赛马……希拉就是这种赛马。”

“可是，据我所知，大赛前球队主教练一般都不提倡队员看手机，甚至要求他们屏蔽一些信息。”岂释提醒。

“时代进步了，没有人能离开手机。你早晨起来坐在马桶上，手里会拿着什么？”

“水杯。”

岂释说的是事实，乌星人的排泄系统有别于D星人，尽管他可以做到像D星人那样饮食，甚至会对某些美味产生好感，但他必须定时排出那些不利于乌星人身体和大脑的东西，比如合成味剂、固醇、食用胶、人工色素等。一杯普通的水，经过聚能棒的点化，就会成为特殊的涤胃液，涤除无用的摄入物。

“你是个异类，但球员们不是，他们的女友、太太也不是。我们这些推送数据会覆盖普轧队员（希拉除外）所有的密切社交伙伴。就像霏霏细雨，谁，也躲不过去。”

“天才。”噢嗯列的女友吸足了一口烟，嘴对嘴地送给男友。

米国对号兰的比赛开始了，噢嗯列的女友跑去看号兰的帅哥勒容。

“你能不能帮我搞到希拉的联系方式？”噢嗯列压低了声音问岂释。

“你们的组织不是很强大吗？我一个卖球星用品的能帮你什么？”

“明人不说暗话，你不是一般人。6年前我刚来这里工作时我们就认识了，但是6年了，我从你的社交账号搜不到你任何的延展信息，在现代社会，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你的打火机，我搜了几乎所有国家的厂商和藏馆信息，没有发现第二件。”

“不要乱猜，这只是高明的工匠纯手工制作的而已。我属于闷头上网的一类，关联的信息当然就少——希拉有一个团队，团队中有很多人，找到他们之中某一个的联系方式，不是那么难吧。”

“我要找到关键的人。”

“关键到什么程度？”

“比如，能帮希拉约炮？”

“你想给他使美人计？”

“没什么美人计。我刚才说的这些大数据推送什么的都是瞎吹，骗女朋友的。联系希拉，是有人真想跟他睡。”

“大赛期间怎么可能？希拉是一个很自律的人。”

“砸钱哪，任何人都有价位，希拉也一样，出到那个价就行。”

“大赛期间价位要翻倍吧。”

“那肯定是啊。”希拉功成名就，怎么肯冒这么大风险。”

“这未必是风险哪，也许只是操作手段。像希拉这样的，拥有大量的铁粉，只要他不杀人放火，其他花边新闻只会给他带来更多流量。他是网红，需要不断的曝光。这届比赛，希拉显然大势已去，想维持足球界第一红星的位置，只能靠场外表现了。”

“希拉睡过的女人不知有多少，他对女人想必也很挑剔，就算出到心理价位，他也得考虑曝光效果吧。”

“我不知道想跟希拉睡的是谁，但绝对是极品美人，而且掌握了顶级技巧。我这个数据存储器，存的根本不是刚才吹的那些推送数据，而是东国历代荒淫无耻帝王后宫奇淫秘笈的动画版。有幸学习一遍，别说是希拉，就是大主教也要动心。”

“几天不见，你吹牛的本事又涨了不少。D星人有一半都在吹牛，另一半在听吹牛。这些动画是你制作的？”岂释问。

“我只是个程序员，绝不做违法乱纪的事。”

“东国在这方面未必比得上你们瀚国。”

“我还是个爱国的程序员，绝不做有辱家风的事。”噢嗯列举手起誓。

“一个爱吹牛的爱国的程序员，要给这个星球上最著名的球星约炮。你女朋友说的对，你是个天才。”

从来幽怨应无数

乌星总部给岂释发来了消息：根据总部的测算，D星这届世界杯，如果厄廷战胜普轧夺冠，列恩的支持者们情绪值将达到历史极点。经过多年研究，总部已经初步掌握了提取D星上精神能量的方法。岂释的任务是，当这些精神能量被吸附到列恩身上时，利用聚能棒提取，再经高密压缩，通过高能传输通道传回乌星。如果这个实验成功，乌星将可以源源不断地从D星及类似低等星球获得正能量。岂释吸取能量任务完成后，总部会给他发送高能传输通道序列号。

“这种能量吸附和提取对列恩有没有伤害？”

“他的名字将刻在乌星的英雄纪念碑上。”

“可是列恩自己并不知道他是乌星人的后裔。”

“他不需要知道，每一座灿烂文明大厦的下面都有无数无名英雄的骸骨。”

岂释陷入了冥思。他近来觉得自己越来越忧柔寡断。

他想帮助噢嗯列，但觉得那会让列恩与希拉的竞争不公平，因为，这个想花大价钱和希拉睡觉的人，目的不会那么单纯。也可能这一炮是赌博公司的组局手段，也许这一炮本身就是个赌材。

多年来，岂释已洞晓世界大赛的一切秘密：赌博公司无所不能。没有什么不可以操纵——连战争都可以操纵，一场比赛算什么。他是局外人，没有总部的指令，他不能有任何介入。D星人的攻伐掘掠对乌星没有任何影响。

但是现在，他的思想好像来到一个拐点：D星人的这些卑微的追求，是如此的动人——比如噢嗯列的女朋友为足球帅哥的每一次亮相大声叫好，比如列恩的犯罪式过人引来全场的欢呼，比如有人居然想嫖希拉……比如，周妈妈常常招呼他回家吃饺子。

家？我的家在哪里？

乌星人总是想着主宰宇宙，还想着向宇宙外拓展。那又能怎么样？生活永远是那个模式：科研，寻找并汲取能量。

普轧神奇地战胜了卡斯，接着，他们又干翻了客鲁基玛，后者在默默的里奇精彩串联下干翻了德瑟队。另一半区，厄廷不出意料地搞定了号兰。在专业人士看来，普轧和客鲁基玛的胜出并不是太大的冷门，普轧和客鲁基玛有足够的实力。但在彩迷们看来，这根本就是东家要做一个厄廷对普轧，或者说是列恩对希拉的大局。局越大，投注量越大。

按照博彩公司的版本，希拉将会战胜列恩。因为，这个版本更接近冷门，赛前人们一致看好列恩在退役之前的最后一届世界杯上成功封王，名垂青史。在各种预测机构的预测中，厄廷夺冠的可能性也远远大于普轧。这正是博彩公司需要的剧本背景。

但乌星需要的剧情是厄廷战胜普轧，并且走到最后，列恩捧杯。

岂释轻易地帮噢嗯列拿到了希拉团队的关键人的联系方式。D星人的网络只能传输数据，而岂释的聚能棒可以利用这些网络传输能量，如果有些网结无法打通，只需催动能量攻破即可。

他曾尝试攻破D星第一军事强国国防部五边形大楼的网络，却无法成功。他请教型校的导师。

“我们的能量难道不是终极的通关力量？”

“能量是终极力量，但也会受到制衡。”

导师说，那些事关D星存亡的网络，已经被不知多少个外星的技术加密过了。如果一个星球，其归属尚无定论，那么，谁也不能先行控制。这是宇宙星际规则。

D星已经被D星人自己作践得千疮百孔，而还有不知道多少外星想按照他们的计划打造她。

低等星球的人真可怜。岂释第一次有了捍卫D星的奇怪念头。

冬梅瑞拉相信辉尊者神通广大，可以让自己睡到希拉，但那与自己相办法嫖到希拉不可同日而语。她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伏老板居然办到了。

她并不知道，在希拉团队的计划中，她已经被赋予了某古老民族皇室后裔的身份。这一炒作计划，远超伏溟之流的猜想。他与对方商谈时所提供的信息中，那位肯出大价钱的美人，是一个名为“希拉入梦”站点的主播，这位主播拥有上亿粉丝。

希拉的床功并不像足球场上那么刚猛，相反，他还有些害羞。这副样子让冬梅瑞拉分外满足。“宝贝，你是我睡过的第一个剃掉所有腿毛的男人。”她赏了希拉小费。希拉哈哈大笑，以为这是女人玩了个后戏。

“我会帮你战胜列恩。”

“是吗？现在有很多男人都跟我说能帮我战胜列恩。”希拉枕着自己的双手，自语。

冬梅瑞拉摸了一把希拉的脸蛋，“我是认真的，女人为什么不能做到。从来幽怨应无数——”

“你在说什么？”

“我在背诗，一首很迷人的诗：从来幽怨应无数，铁马金戈，青冢黄昏路。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

“我喜欢这一句，深山夕照深秋雨。我们普轧也有山。”

“你们普轧的山跟我们瀚国比起来，就像你的蛋蛋和棍棍。”

希拉笑得闭不上嘴。

“希拉入梦”的确存在，冬梅瑞拉并不是主播，而是幕后主使。她投资了很多股票、基金、房产、慈善事业，“希拉入梦”属于只管耕耘不问收获的一类。

她被一个富裕而有政治背景的家庭领养，那个家庭给了她足够的物质支持、尊贵的气场，她也从中学到了谋权借势、尔虞我诈、能屈能伸、辞正心卑的心机和手段。但除了那个哥哥，她并没有感受到真情。她为这个家庭所做的一切远远超出了养父母的预期，她是一枚不可或缺的棋子。

在养父母的眼中，东玫是这个家庭的护卫舰。他们为自己当年没有看走眼而格外欣慰。但他们不知道，走出那个家门，东玫就是冬梅瑞拉。她早已有了自己的舰队，她是旗舰。她也渴望一名可靠的舵手，但哪个男人有这样的勇气呢。养父母并不催，因为，这样的棋子最好用，必要时可以弃掉。如果联姻另一个家庭，那就要荣辱与共，福祸同背，耗散资源，除非攀附一个更有势力的家庭。那样的家庭并不容易攀附，因为，大家想的都一样。

睡过希拉便嫁人。这是冬梅瑞拉的人生阶段目标。她做到了，不管是睡，还是被睡。为了让这一睡更有仪式感，她在与希拉共床后背了那首诗。也许并不应景，但她喜欢这种苍凉与锦簇共生的心境。

她忽然感到一丝失落，不似之前那般对“办列恩”有无限激情。

希拉不错，可爱的男人，帮他吧。她一次次肯定自己的所有投入，但内心深处还是觉得有些违和感，这感觉令她不安。

列恩嘴里吮吸着莫黛茶，轻松地穿过前台。“列恩，加油!”前台的美女服务员齐声说。列恩微笑致意。他闻到一阵咖啡的浓香，神经陡地一松，涌上一阵倦意。

热身时，列恩的倦意越来越浓，恨不得马上倒在床上睡一觉。他拼命告诫自己：集中精力，这是为厄廷的战斗。

看台上的辉尊者用望远镜看到了列恩的状态，随即在手机上摁下几个键。

千里之外的S城。

“列恩是不是病了？”噢嗯列十分着急。

“大赛软脚虾。”另一桌上的一个彩迷嘲笑道。

“软你妈个头。”噢嗯列暗自骂道。他当然押列恩赢，尽管做好了亏一大笔的准备。他觉得这才是虔诚。他对女朋友说：如果列恩战胜了希拉，他就向她求婚。女友说：如果列恩输了，她向他求婚。

中场休息，厄廷的体能师问列恩“你怎么了？”。“有些疲倦，没问题，我能挺过去。”

体能师的手机跳了一下，屏幕上出现一行字：列恩的饮料可能被做了手脚，快把他的饮料瓶贴在你的手机屏上。

手机屏上出现两个汉字：破瘴。体能师想也没想，拿过列恩的饮料瓶贴在手机上，饮料瓶中的液体瞬间产生了一个漩涡。体能师惊呆了。

岂释的打火机抵在手机上，急切地等待着。直到打火机壳闪过一豆亮光，他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显然，有外星的力量试图伤害列恩，这不仅不符合乌星总部的意愿，也是他不想看到的。

正如列恩所说的，他挺住了，下半场，人们看到了熟悉的列恩。他在前场把普轧的佩武、坎洛、海帕利尼等搅得一刻不得安宁，他每一次拿到球，整个普轧就开始紧张。

德宝断球了，传给了列恩，普轧迅速有两个人围上来，列恩内切摆脱，然后突然从缝隙中传给了他最信任的僚机第玛。全场的热浪随着第玛的奔突而升温。这已经不是10年前的第玛，但是他比10年前对胜利更加饥饿。坎洛被他甩在了身后，前面是鲁朋亚斯横刀立马，后面还有佩武在保护。第玛选择了横传列恩，列恩即将触到球的一刹那，精灵般的一漏，佩武被晃过了，勒特罗起脚抽射，球进了。全场沸腾了，完美的配合，完美的进球。

“卧——槽——，列恩——”

尽管这个球不是列恩进的，但电视机前的球迷都不吝把溢美之呼献给列恩。岂释也感到一阵血涌，不仅仅因为列恩是乌星人的后裔，也因为列恩是他在D星的朋友们的共同的热爱。

“今晚啤酒我请了！”噢嗯列高呼。店里的人不超过10个，但大家还是给予了他夸张的欢呼致意。

辉尊者目瞪口呆，剧本究竟是被谁改写了？谁有这样大的能量，能够推翻外星人的设计。以往，他在山呼海啸般的球场时，总有笑看风云的惬意，这一次，他生出了无边的恐惧。

希拉无比失望，厄廷的后卫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赛前，一切内部消息都确认：普轧会赢，他会得到点球。但似乎，向他透漏消息的人被耍了。普轧已经走得足够远，但是，列恩走得更远。即使，厄廷不夺冠，他也永远无法战胜列恩了。

以“希拉入梦”为首的希拉粉丝团迅速发起了检测兴奋剂和罢看决赛的签名活动，认为比赛不公平，列恩上下半场判若两人。希拉叹了口气，粉丝团这样的举动只会让列恩更显神秘，让自己更显平庸。也许，自己已经被抛弃了？

半决赛产生了很多失意者，希拉、辉尊者、博彩公司的老板们、J星人……岂释也是其中之一。因为，他的任务又逼近了一步，D星上最好的足球艺术家只能为人们奉献一场比赛了。尽管，噢嗯列说，列恩赢得了世界杯后下一秒就应该退役，然后永远活在球迷们的膜拜中。

但退役和毁灭不是一回事。

列恩是D星精神谱系中的一个标志符，围绕他的精神积淀还很薄弱，D星人还需要他。

然而，在乌星人的眼中，D星人的需要什么都不是。

乌星人的需要凭什么要凌驾于D星人？岂释被心底产生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半决赛的胜利并没有让列恩兴奋多久，大赛焦虑症笼罩了他。

如果，这是一场纯粹的足球比赛该多好？他将释放他所有的“魔力”，他将把自己的灵魂注入皮球，一起像精灵一样飞翔、舞蹈。

列恩的大儿子雅哥晚饭只吃了一小点，妈妈问他“怎么了，宝贝？”。雅哥说：“大热必死。我担心爸爸又会在决赛失败。”

“爸爸失败了，你就不爱他了吗？”

“不，我永远爱爸爸，永远支持他。”

“那还担心什么？”

“我怕他会因为失败伤心，更怕别人伤害他。”

“没什么可担心的，厄廷人都会为他祈祷，还有这世界上许多人。无论他怎样，我们都永远站在他身边。”

列恩接到了最不想接到的神秘电话：雅哥希望你输。然后屏幕上是雅哥的照片。

每逢大赛，列恩都会接到各种来历不明的信息，要求他在某一场输或者低迷，偶尔也要求他拿出顶格表现。有些是讹骗，有些则被证明是神通广大的暗夜组织。

列恩常常后悔结婚并生了三个孩子，如果孑然一身，他可以为了理想不顾一切。

“亲爱的，为了雅哥他们，我们没什么不能忍受和屈服的。这是游戏规则。”妻子恩东总是宽慰列恩。

“这个世界的规则应该更好。”

“等你有了足够的能量，再去改变。”恩东温柔地吻了列恩的大胡子。

列恩回复了那个神秘号码：如果你伤害了厄廷和列恩的雅哥，我会是你永远的诅咒。我发誓。

噢嗯列他们的“列神归位”在网上发起了“为列恩赋能”活动。他们绘制了巨大的列恩球衣图案，设计了点击变色程序，初始颜色为白，然后依次加入青、朱、玄。每有一人点击（先行祈祷），球衣颜色就会改变一点，待球衣颜色集齐四色，就会发出霞光，此后，每有人点击赋能，霞光就就会多一道。很快，列恩球衣已经是霞光万道。球迷们喊话厄廷队的球衣管理人员，要求他把列恩的球衣与赋能球衣贴合，以便吸收能量。

厄廷队的服管员笑嘻嘻地按照球迷的意愿做了，但觉得不过是讨个吉祥。体能师的脸色却很严肃，他帮助服管员把网上的赋能球衣图片传到大屏上，与真实球衣的尺寸等同，然后仔细地把10号球衣弄平整，严丝合缝地与图片贴合，并念念有词。服管员和其他管理人员看着一脸庄重的体能师，终于有人憋不住笑出声来。“你真的信了吗？”“你这个可爱的傻瓜。”……体能师强烈要求他们对着列恩球衣念一句“列恩，加油”，他为此付给大家每人100美元。

D星2022年，世界杯决赛，厄廷对伐高。

列恩吮着莫黛茶走过酒店前台。“加油，列恩。”美女服务员们都穿着他的10号球衣向他高呼。他又闻到了浓郁的咖啡香味。冬梅瑞拉诚实完成了与辉尊者的约定，这也是她的原则。

辉尊者忐忑不安地走上看台，时时关注手机屏幕。望远镜里的列恩面色冷峻，但没有丝毫疲态。

J星人没有再找他。博彩公司的老板也没有多余的命令。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成为破产者，甚至被做掉。但他还有几分底气，因为，他承诺的事，都做了。正像他说的，他讲原则。没有实现预期目标，那不是他的责任。这个道理，拿到哪个星球上，他也敢讲。

冬梅瑞拉已经网购了回国的机票。希拉被淘汰了，她对列恩的成败并不放在心上。在蒂波爱和塔城的经历虽说不上有多美好，但不虚此行。回国的第一件事，她已想好，到周妈妈家吃饺子。她已经有很多年没吃过了。

希拉给她发了联系方式，邀请她在不久的将来到普轧作客。还附上了一句诗：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她想起了他的光光的腿和肌肉，突然有种想呕吐的感觉。如果马上要打一炮释放心理压力，她很希望是伏溟。尽管，同样是互相利用。

雅哥拿着手机嗵嗵嗵跑到妈妈房间。“妈妈，有个神秘人要我把这张图传给爸爸。”

恩东一看，屏幕上是一根火柴，下面有一行说明文字：把这根火柴贴在球衣“10”号的“1”上。

恩东怔了片刻，还是把这张图发给了列恩。

今古河山无定据

岂老师停下来，揽了一把空气送入口中，把空气中的水分提取并摄入。这是乌星人补水的方式。

“后来呢？”学生急切地问，这个故事相当好听。

“后来的事，你们从外星新闻联播中应该都知道了。列恩夺得了他唯一一次世界杯冠军。”

“他没有毁灭？你没有执行总部命令吗？”有学生急急地问。

“我在列恩入场前摁着了打火机，列恩的能量完全被点燃了——”岂释再一次停下来，他从D星人那学会了卖关子。

“然后呢，列恩不是要被我们用作吸能载体吗？”

“列恩举起奖杯的那一刻，我按下了聚能棒的功能键，但我按的不是汲取键，而是归零键。我试图将聚能棒中的能量转为负能，以平衡列恩吸附的巨大的能量，使列恩免于毁灭。这样做的后果是，我将失去所有的生命格，再也无法回到乌星。”

“可是你还是回来了。你没有因为背叛被惩罚吗？”

岂释又揽了一把空气。

“我们派往乌星的并非我自己，在我按键前，另一个任务执行者已经汲取了那些能量，并传回了乌星。但是，总部发现，这些能量极其复杂，与乌星的能量根本无法相融，并且自带裂变功能，如强行压合，对乌星可能会有强大的腐蚀。”

“嘘——，原来是一次失败的实验。”

“列恩怎么样了？是你用你的能量棒救了他？”

“孩子们，我无法解释。我的能量对列恩不起作用，我的生命格也没有消失，总部也没有惩罚我，否则我就不会在这跟你们讲故事了。宇宙的奥密远不是我们所能窥尽的。无论我们走多远，都不应忘记自谦。好了，这节课就上到这，我送你们一首诗，这是我在D星学校唯一认真学的。

“今古河山无定据，画角声中，牧马频来去。满目荒凉谁可语，西风吹老丹枫树。从来幽怨应无数，铁马金戈，青冢黄昏路。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

D星S城，噢嗯列迎娶女友。伏溟与老板娘证婚。“列神归位”的朋友们坐了一大桌。

“岂老板怎么没来？”

“他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他把店留给了我。”噢嗯列摩挲着手里的一只乌亮的打火机。

周妈妈120岁生日。东玫来祝寿，她60了，仍然单身。

“要是小岂能娶了你就好了。”周妈妈喃喃地说。

“小岂是谁？”

“他是保育院的一个传说。他说我会活到150岁，诺，还提前写了一副字给我祝寿。上学时他什么都学不会，没想到能写诗……”

东玫拿过来，轻声念：今古河山无定据……（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