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晴

      这几天，总是有意无意地想起她。也没有什么迫切的理由，就是当一些根深蒂固了的记忆突然间泛滥的时候，我没有力气阻止自己不去理会。

      舒晴是我以前的同事。那是1999年深秋还是初冬，我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那时，我刚到公司不久，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不过，从一群同事提起舒晴的名字时咬牙切齿的表情看，第一感觉她绝对没有她名字那般优雅美丽。后来，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和我一起进公司的小宋很神秘地趴在我耳边，朝对面一个梳着长辫子的女孩儿努了努嘴，说那就是舒晴。我想，我当时惊讶的表情就像工作中出了大错，科长依旧将500块钱的奖金拍到我手上的感觉一样，那么不可思议。我的目光，在她的脸上足足停留了一分钟。

      那是一个何其美丽的女子，江南水乡人特有的美，在她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慢慢地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规律，公司里几乎所有的男士都很喜欢她，都喜欢没事找她唠家常。可是，几乎所有的女士都排挤她，连看她都是用眼角。后来发生的一件事真的让我知道了，没有你撕我打的笑容与冰冷之间也足以诋毁一个人的自尊。

      2000年1月1号，一个很具有纪念意义的日子，我们搬进了新的职工宿舍。那是一幢很漂亮的青白相间的二层小楼。本来是一件很高兴的事，可是麻烦还是来自舒晴，谁都不愿意跟她分在一个宿舍。总务处的公布结果贴了又撕，撕了又贴，还是有人不厌其烦地跟总务去理论，也没有理由，就是不想跟一个自己不喜欢甚至很讨厌的人每天进出那一扇门。终于，还是有了一个我早就料到的结果，我和舒晴被分在一间宿舍。

      没感觉出她有什么不好，也没有感觉出她是不是真的有那些大家说的所谓的坏毛病，可是，人就是这样，我就真的因为这些风言风语对她凭添了一些谨慎。我曾经亲眼目睹过因为一件小事，她被一个女孩子一巴掌抽在脸上的心惊胆战，她没有哭，也没有还手，整个事件以不了了之而告终。有人在边上没有表情地说，都是漂亮惹的祸。 我就一直在想，女孩子与女孩子之间有什么可以过激到动手？可能都有一点嫉妒心吧，都看不得别人比自己优秀。再加上她跟我一样，是外地人，大概人都是很排外的吧！

      一个同事刚刚随公司旅游团从青岛旅游回来，剩下了半卷没拍完的胶卷，大晚上的非要拉着我去阳台上照相。当时因为是周末刚刚睡醒，不想去，舒晴正好从外面回来，便很热情的拿出唇线笔给我化妆，那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跟舒晴接触，其实她很善良，也并不张扬，我实在是想不通大家为什么如此排挤她。当然，胶卷还有十几张，那个同事并没有给舒晴照，连很客套地让一让都没有，我觉得很尴尬，很难为情地冲她笑了笑，她似乎没有很在意我的表情，或者她习惯了。

        那些很讨厌她的同事们其实背地里都承认舒晴的漂亮，她会在梳妆台前坐半个小时，回过头来依旧是一张肃静恬淡的脸，不隐藏一丝妖艳。她很喜欢穿牛仔裤和格子衬衣一类的休闲装，她的长发永远是辫成麻花形状梳在后面，她的普通话里偶尔也会夹杂一些南方口音。后来，因为一些意外，她辞职走了，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她偶尔还是会来公司，只要有人看见她来就会有人告诉我舒晴来了，他们都知道舒晴肯定是来看我的。她会在中午我睡得迷迷糊糊时来敲开我的房门，只为了给我送三个带麻酱的素包子，她知道我吃不惯食堂的米饭和肉菜。

      几年过去了，我们终于还是失去了联系。她还生活在天津吗？只是世界何其大，我们终将在人海里慢慢地谁也寻不见谁。一生中，我们都要经过多少次的重逢与离别？那么我们在一些不在意和一些斤斤计较里，在得与失里，是温暖快乐的呢？还是冰冷却依旧执著的呢？我们在没有答案里继续寻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