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是这样,让她吐血了。”长生端坐在桌边,坐在正堂上。端起一杯茶,还透着温热,冒着热气。
“这…韩家小姐,这当真不怨我,我确实不知,唉,也确实怪我,什么都直接说…”那刘六坐一旁,面带愧色,身边站着一堆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也跟着解释。
长生只到他们胸前这般高,十四岁的年纪却气势十足,无一人把她当做孩子,众人理所应当的给她赔罪。
之前决明晕倒,急坏了一屋子的人,急急唤了长生来,长生惊的按她脉搏,细细探查后才发现,之前她郁结于心,就算伤好了也有隐患,如今一急之下把这口气血吐了出来,反而更是大好了。给决明仔细掖好了被子,把一群人轰出去。她心下安定,却是万万不肯放过刘六这个口无遮拦的,于是连个好脸色都不曾给。
“既然错了,那就要补救,你可知?”长生尝了这茶,她生性并不好口欲,对于茶并不喜爱,只是跟着父亲在京城呆久了,她也处理一府事物许久,有些时候,要做一些姿态,这茶,也是工具。
“确实如此。那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刘六绝无二话!”刘六也是直爽,还没有问就答应了长生。
“啧,”长生轻笑一声,轻描淡写的说:“那日后决明回去,你且护送她一路吧。”
“这是应有之意,她年龄小,又失了至亲,我们兄弟几个自然要护送她回去。”刘六也沉吟一番,点头称是。
长生勾唇一笑,把茶杯一端“行了,出去忙吧,别呆着这了。”
刘六刘七等人也不便多呆女眷处,行了礼出了门去,刚出去半响,刘七恍然说道:“六哥,咱几个在决明小兄弟那说错了话,为何给这韩家小娘子道歉?”
刘六思索一番,点头:“你说的好有道理…”
刘七问:“那到底为啥子?”
刘六一巴掌拍过去:“老子怎么晓得?刚才哭丧着脸说了半天软话是哪个龟儿子?现在来问老子?”
刘七白白受了这一巴掌,自己觉得分外委屈,委屈巴巴:“六哥,你不还是一样舔着脸说软话…”
“嗨你还敢说?皮痒了,老子削你?”说着自己脸上微红,恼羞成怒的直接上手,一团打闹起来。
长生送他们一群人出门后,自己走进房间,看到决明面如纸色躺在床上,叹了口气,嗔怪:“你呀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长清下雪了,其实长清一直多雨,雪倒下的少,这十二月月中旬的天,雪终于下了。
决明已经好了七七八八,长生也不便再守着她,这日,她自个寻到了马厩,去看看如意。前段日子她一直养伤,长生不愿意让她下地,也不知如意怎样了,前两天从刘六那知道了养在后院,才放心。
因着杨大人在边关以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的职位总理马政,她们一群人听从杨大人的差遣,杨大人亦待他们好。决明的这匹如意马,是杨大人亲自给选的,在决明十岁时,把还是小马驹的如意送给她,一身墨色如黑玉,性子也灵通的很,决明很是喜欢,从小给它养大,如意也待她极好,同她行事极其默契。走到马棚前,原本决明还担心它会受了苦,没想到在韩宅呆了一个多月,反而让它养的更膘肥体壮了。
“你呀你,怎么吃胖了这么多?”决明伸手摸它脖子,如意许久很不见,很是兴奋,低着头去蹭她的手。呼哧呼哧着用鼻子往决明手上喷气,又偏头去看决明,像小孩子见到了自己的好朋友一样。
决明笑着摸它,看到它一直用前蹄刨地,整个活跃的跳动起来,就安慰它说:“你莫急,如意,过两天天气好些就带你遛弯,好了,知道你活泼喜欢玩了,乖一些。”
如意听到她应承下来,开心的嘶叫一下,似乎是迎合决明,这天下午一人一马一直呆着,很是开心。
决明回去的时候天色已暗,也是很欢喜,嘴角都没止住笑,刚走两步,就被刘六一把拦住脖子,决明大惊,怒斥:“你做什么!”
刘六哈哈哈大笑起来:“瞧瞧你吓的,像个小姑娘样子了。”
决明并不喜欢别人触碰,尤其是这种充满男人味的臭男人,嫌弃道:“你是有多久没洗澡了,刘大哥,北人冬天不洗澡吗?”
“嗨!老子好心好意喊你和韩大人去吃饭,你敢埋汰我?来来来,咱俩练练?”刘六倒是气的吐血,大丈夫不拘小节,再说哪个北人冬天天天洗澡的?
决明笑的眼睛没了,却不应他,快步走了去正堂,远处传来她的声音:“刘大哥,你且闻闻你身上的味道再说吧哈哈哈哈哈”
“就你小子身上香?还不是天天窜人家小姑娘闺房窜出来的!”刘六对决明鄙视之情溢于言表,欺负他没老婆吗??
决明进入正厅后,韩大人和刘七一众人已经坐下了,这些日子大家熟了,也慢慢知根知底了,韩大人虽然是宦官,却不拘一格人品为上,做事谨慎之余亦是颇有风度。刘六刘七虽然行为粗俗但深明大义,且两人都是热血,为着家长父老做过许多善事。如今大家这种局面也无怨言,很是豪爽,让人敬佩。
“韩大人,刘七哥,诸位兄弟”决明与众人见礼。
“你这小子跑的倒快,又把我六哥扔哪去了。”刘七端着酒杯笑问决明。
“刘六哥刚才觉着自己衣服不甚好看,回去换一身衣服再来。”决明一直穿浅青色直缀,腰间配白玉。因着在韩府有长生搭理,众人的衣物也一并照应了,大家都不在穿短打这样简略粗俗的衣服,正儿八经的穿着直缀长衫,也是各有模样。尤其是决明,她的衣物都是长生亲手挑的料子配的衣服,一件件都做工精细良美。自然这些心思,决明是万万不知的。
决明思量着,刘六哥最好面子,刚才嫌弃他身上臭,必然是回去洗浴一番换衣服才肯出来的,所以答刘七哥这般。
韩大人坐着首位,笑眯眯看他们,从宫里出来后,这生活才是真的给自己过,不再勾心斗角暗自揣度许多,很是轻松。也打趣道:“必是决明又作弄了刘六了。”
“不错,不错。”刘七也拍手道。
决明自是不能说刘六为何去换衣服,不然刘六一定会给她拼命,当即含笑不语。
众人调笑一番,待酒过三巡刘六终于回来,果然换了衣服梳洗的干净。一进来就大喊:“你们怎么不等我,酒莫要喝完了!”
“刘六哥莫急,酒都留与你喝,你迟了这么久,你不喝谁喝?”决明笑他。
“嘿,你小子这是心疼我?这韩大人的酒,莫不是宫里的贡品,就是够滋味。”刘六换了身绸子极好的墨蓝色褙子,他身材又高,四十岁看起来只三十余,五官又端正,留了胡须,很有韵味整个人。
“只要刘壮士喜欢,贡品又有何喝不得?”韩大人笑着去应,穿了身雅灰色圆领袍子,他本身就文气,又面色白净,整个人斯文有礼,又无胡须,让人亲近。
“韩大人这话我喜欢,当与你共饮三百杯。”刘六坐下就开始劝酒,一桌北方爷们坐一起,不喝酒不像话,平常吃饭也是酒来顺口,这几日大家有意放松,就更是开怀。
偏偏决明口齿伶俐,她在军中禁酒,但军中那群丘八一样的老爷们,哪个不是好酒的,什么都教她,这行酒令什么的万万难不过她。
反倒是韩大人长于宫中,谨慎惯了,一时受不了刘六这直来直往的性子,被灌下许多酒。刘六也好酒,别人不灌他他也自己喝,不到一个时辰,这群人醉了个七七八八。
待刘六继续逼韩大人喝酒时,前面的丫鬟长随早传了消息给后院的长生,长生就吩咐了身边丫鬟去一进正厅,给韩大人等人说了不许再喝。
韩大人溺宠长生许多年,已经到了长生说什么便是什么的地步,自然是无话可说。决明更是听长生的,她也醉了个三四分,不愿意再喝了。
可偏偏刘六喝到一半被那个小娘子打断,心里不服,又看他们俩如此没有骨气,怒道:“你们还是不是男人,被一个小娘子骑到头上?!”
韩大人…
决明…
韩大人:我是宦官…
决明:我是女子…
刘六打个酒嗝:“我且问你,韩大人,咱这么多人在这,你是不是连个小娘子都管不了?”
韩大人憋的一脸通红,全天下也没哪个软蛋会说自己管不着自己女眷,可长生就当另当别论嘛…
刘六指着问:“你是不是听小娘子话的软蛋?”
“刘六你别欺人太甚,老夫自是有主张的!”韩大人也喝的多了,受不得如此气,红着脸埂道。
“好!有种!”刘六一拍手,叫好起来。
“决明你小子呢?你是不是软蛋?”刘六喷着一脸酒气问决明。
…这个问题好难回答,可以不回答吗?
看着刘六一脸炯炯有神的眼睛,决明:“不是…”
“好!既然大家都这样说了,在家里喝酒没意思,我带你们出去喝酒,不看这小娘皮脸色,敢不敢?我就问你们敢不敢?”刘六一拍桌子,站起来问?
实在他的眼神目光太正直,让人不得不相信他…
决明和韩大人对事一眼,娘的,干!“自然是敢的!”
“走起!”
决明扶着七分醉的韩大人,和刘六刘七一群人站在一个叫“万花楼”的前面,表情有点复杂。
“韩大人,钱带够了吗?”刘六醉到这个时候,还是要问问这个最重要的问题。
韩大人也不废话,拿出荷包往前一送,决明一接,嗬!足足五六十两银子,刘六眼神一亮,很是满意,底气很足的直接进去了。韩大人也跟着踉踉跄跄的进去了,决明看着那个“万花楼”三个字…
也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