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你们 —— 壹

时光荏苒,没想到,转眼间我也在忙碌着奔三,等待着Permanent head damage的那一纸文凭。掐指一算,当了快21年的学生。真是漫漫长路啊。很多人在工作时总是感慨,再也不会有学生时代那样单纯的感情了。而我现在却,不管是好是坏吧,都急切着盼望着离开校园。

但我必须承认的是,这一路走来,在我记忆中的同学之间,朋友见的感情真的留下了太多太多烙印。也许是最近太闲了吧,时常想起他们。那些陪我度过儿时时光,度过叛逆年代,度过花季雨季,度过美好的青春年华的人们,如今散落在天涯海角。有的人前天刚见,有的人可能十年二十年没见了,有的人也许走在马路上再也不会认出我,也不会想起,曾经在彼此的生命里,我们都曾彼此觉得很重要过。

很多人说,我和我的朋友们,走着走着就散了。其实很多时候,并不是我们谁刻意抛弃了谁,只是在生活的长流里,我们不小心走远了而已。

我的童年时光,如果不是最丰富,也自认为算得上是比较丰富的那前50%吧。从出生到上小学,一直辗转在三个城市之间,也一直“寄宿”于各种亲戚家里。出生就是奔波在路上的命。而最后为了能6岁上小学,终于是送回了X市。从小我就是个胆小的人,为了从滑梯上滑下来,鼓足了n次勇气,才终于在1001次上去后被姥爷扶着下来。不敢跟陌生人说话,不敢张扬。上了小学也是一副“文静懦弱”范儿。所以那时的什么班干部三好学生,跟我并没有什么关系。由于不很起眼,所以成绩虽然不差,但也不能说是第一第二的。不过一年级,有什么差不差之分,也就是考了100的一拨儿人,和没考100的一拨人。而往往,我是后者。但是即使不起眼,我也有自己的好朋友,形影不离的。天天一起上学放学,一起玩儿一起写作业一起课后活动。

也许是因为家里没有亲兄弟姐妹一起长大,也许是因为爸妈都不在身边,有时不自觉就觉得没着没落的,所以朋友的地位在心中一直显得尤为重要。很多时候觉得朋友才是最靠谱,最能帮我扛事儿的。

但即使是这样,小学一年级的那个要好的小伙伴,现在我都想不起来长什么样了。记忆中,我们一起放学去姑妈的单位摘牵牛花,抓蝴蝶,自豪的练习系红领巾……可是记忆中的那张脸,却那么模糊。模糊的跟高度近视似的。

但这并不能怪我。因为下半学期我就出国了。是的,没错,就是那个现在很潮很流行的“出国”,姐在6岁的时候完成了。

为了跟爸妈团聚,我被姥姥姥爷带到了遥远的大不列颠岛上。如果你们脑子里立马闪现出议会大楼,伦敦眼伦敦塔桥,等等,那么,请打住。我并没有居住在伦敦。更何况,伦敦眼是千禧年时才修成的地标。由于妈妈刚找到工作,在新城市的住处还没有落实,所以我就到了大不列颠小岛最北边的A市跟爸爸住了几个月。在出租车开到爸爸的住所门口时,并不适应坐汽车的我,下车第一件事儿,不是欢呼到爸爸家了,不是兴奋的喊到英国了,而是惨烈的吐了。吐过之后,再一抬头,那里没有北京的高楼大厦,没有塔桥没有宽阔的马路,那儿完全看不出一个发达世界所谓的繁华。有的只是一片片开阔的草坪,一栋接着一栋的小石头房屋。叫他们别墅都不好意思。中文里“别墅”总有透露着一股高大上的意味在里面。而这里,真的只是最普通最普通北部油田居民的居住地。虽然看着简单,但是每家每户都打理得很干净整齐,尤其是住着老人和家庭主妇的家里,门前小花园都种着花花草草,门前窗边也摆着花草的天然装饰。但A市真是北的超出了我年幼的想象力。到的时候才过完冬天,但是这里还似乎停留在冬天。每天的天似乎很少亮过,刚开始的一切记忆似乎都是在夜晚中。因为太寒冷,整座城市除了几棵常青树和漫无边际的草地,没有一丝生气。海洋性的气候导致经常是下雨,所以即使是短暂的白天,也难得见次阳光。但是进入了春天后,整座城市都像突然苏醒了一样。五颜六色的花苞冒出来,就好像终于熬过了漫长的寒冬,迫不及待要看到第一缕阳光一样。渐渐的,夜晚不再漫长,反而变的很短暂很短暂,似乎故意不让我们睡觉。晚上十一点刷牙的时候可以看见窗外地平线上的夕阳。长大后,才明白,英国北部的苏格兰已经相当接近北极圈,有这样的变化也并不奇怪了。

在这里,我上了小学二年级。这不叫跳级,苏格兰的小学是5岁入学,然后上7年小学。所以按照年纪,我进二年级理所当然。但是那个6岁的我,除了hello,可以说是一句英语都不会。真的不会。中文还没说利索呢。

神奇的是,语言真的不是障碍。也许这真的是体现爱无国界的地方吧。A市在英国大概算是比较偏远的北方城市了,尤其在那个世界各地还没有被伟大的国人占领的年代里,我成为了就读的小学里唯一的黄种人。虽然那时的祖国还并没有完全强大起来,所以面对黄种人的歧视总会在某些地方突然显身,但是孩子,尤其年纪较小的孩子,总是单纯的。他们并不理解人种国家的区分,只是好奇为什么我长着黑头发黑眼睛?为什么我不会说英语?那我平时说什么呢?我来自哪儿呢?中国在哪儿呢?我家里什么样呢?除了爸爸妈妈,有兄弟姐妹吗?那儿有漫漫的寒冬和没有黑夜的夏天吗?那儿有无边无际的大海,连绵不断的山脉和一望无垠的草地吗?那里也是土豆面包为生,煮点儿青豆胡萝卜就是蔬菜吗?这些好奇的问题,虽然我听不懂,但是现在想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就是明白了。我不但明白了,还有声有色地进行了一一解答。虽然我也并不知道所有问题的答案,但是讲些我知道的,总可以吧。当然,这有声有色,更多的是色,其中包含了也许除了我们自己以外没有哪个成年人能明白的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

作为一个中国孩子,虽然只上过半个学年的一年级,但是拿着中国的一年级数学知识依然是可以走遍天下的。姐的英语虽说是烂的一塌糊涂,但是数学都是阿拉伯数字啊,这个全世界都是一样的啊。在他们敲着脑袋掰着手指算10-8时,姐就轻轻敲敲旁边小伙伴的胳膊,然后无比着急的比划着,2啊,答案是2啊。就这样,姐很快用那并没有拿过几次100分的数学能力征服了全班小伙伴。也征服了班主任。

友情提示,这里小学的老师没有什么语文数学老师。只有班主任一人。这个班主任往往是全能,数学英语音乐美术体育,等等等等,一系列趣味课程全部覆盖。当然,对于一二年级这样简单的课程还是比较容易,随着年级的增长,也真的要开始佩服他们。能说会道,琴棋书画,教得了加减乘除也能弹着伴奏让我们唱歌,严厉起来能把调皮的小男孩训哭,但大部分时候还是和蔼耐心的一一细心照顾着班里20多个人。班里上课也没有什么数学课语文课,有的只是几圈小桌子,这圈桌子上的在做算术,那圈桌子可能在看故事书,另一圈桌子又或者在画画做手工。

因为我语言不通,所以班主任很多时候都安排我在画画。反正那里的二年级嘛,真的也不学什么东西。但当她惊诧的发现,这个半句话说不出的中国小女孩竟然算术这么厉害!很快就让我加入了跟其他小伙伴一起的算术练习中。小伙伴们很是开心,因为他们算不出来的题,只要看看我就有答案了。

就这样,在话还说不利索的时候,我结交下了一位很要好的朋友,Jennifer。Jennifer长着一头直直的金发,和一双大大的蓝眼睛,就跟以前在商店柜台上见到的洋娃娃几乎没有两样。虽然白种女人长大后的一般都比较高大,但是可能是发育晚吧,或许是我长的太快……反正记忆中我小时候一直是属于班里最高的那一两个。所以,那时我比Jennifer高了足足一头。跟她熟是因为刚到学校时,老师安排她帮我熟悉校园和学校生活。但是我们走在一起时,不知道的人绝对以为我是她大姐。也许因为她真的长的很可爱人也很友善吧,在她的带领下,班里的小女孩下课后都开始围着我转。说话说不明白,我们总可以一起玩儿游戏。这种跑跑跳跳的活动完全无语言障碍。那个小学也小,整栋教学楼就一层,一个班20人的话,七个年级加起来也没几百号人。

记忆中,那时下课后大家特别喜欢一个拉着一个的衣服拉成一列火车,还唱着“I am a choo -choo-train”跑遍我们那不大的校园(没有操场)。这几个词儿简单,学起来也快,所以我在被班里人拉进去后很快就学会了。校园其他年级的同学看到,这“火车”里怎么有一截是个亚洲小孩儿?新鲜!于是也加入了我们的火车。一个课间休息下来,这火车越拉越长,整个校园都放不下,我们必须像蛇一样盘成一圈一圈。然后一遍遍欢唱着,I am a choo choo train…

Jennifer的父母多次邀请我去他们家玩儿。她有一个小我们两岁的妹妹Melissa,还没有上学。不幸的是妹妹天生兔唇,说话有时口齿不利索。虽说几个月下来我英语有所长进,基本交流没有大问题了,但是说多了依然结结巴巴,这下我可更费劲了。生在一个实行着计划生育年代的我,又长在一个不得不履行计划生育的环境中。所以那是我头一回见到活生生的亲妹妹和亲姐姐一家四口人。有些人觉得独生子女并不希望有兄弟姐妹,但如果这是真的,那我只能是例外。从很小我就希望有个兄弟姐妹,或者,可能的话,很多兄弟姐妹,亲的,能一直和我一起生活一起成长的。看到Jennifer和她妹妹打打闹闹后,我更是羡慕。

Jennifer的爸爸是名普通的工人。妈妈则是更普通的家庭妇女,矮矮胖胖的,笑起来非常和蔼。这样的家庭并不算富裕,但是他们的小房子收拾的很温馨,花园也修剪的整整齐齐,后院儿还停了辆房车。Jennifer说他们假期的时候爸妈会开车拉着他们一起出去度假,他们就住在房车里。那是我无法想象的生活。苏格兰人的性格都比较豪爽憨厚,很类似于东北人在国人心中的形象,也许这是北方气候下人们固有的特性?每次我到他们家,他们都非常热情的招待我,破例允许我们几个孩子爬上爬下的,给我们做好吃的蛋糕,甚至开车带我们出去到游乐场玩儿。

在A市的几个月就这样愉快的度过。


2015年4月13日 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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