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文:《他犯了一个错》
作者:尧三青
文案:
程谨言知道
有男人在展凝公寓呆了一夜之后
整个人都要疯了
冲着她吼道:
“说你们什么都没发生,说啊!”
展凝瞠目欲裂:
“我现在跟谁在一起都和你没关系,你算个什么东西?程谨言,你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程谨言往日俊朗的五官
因着嫉妒愤怒已经扭曲不成形
他死死的盯着展凝脖子上的斑斑红痕
下一秒却蓦然落下泪来,满目绝望
他说:“展凝,不要这样对我。”
你跟我讲生死?
犯过的错,便是死了又生
也没有就此作罢的道理。
——展凝
正文:
第一章
景观大道发生了一起严重的追尾事故,奥迪车主是位年轻女性,送医院时已经出气多进气少挂的七七八八了。
手术室门口等了不少人。
程谨言西装革履的坐在走廊上,他看过去很平静,线条温柔的脸上也没多余的表情。
何润芝凑过去安慰:“谨言……”
“滚!”
“……”何润之屈辱低下头,表情难堪又扭曲,手死死的抠着手拿包,最后似想通了什么冷冷的撇开头。
手术室门在一小时后开了,穿着一身绿的医生走了出来。
他开口第一句话说的便是:“抱歉,各位节哀。”
程谨言仿佛被人猛敲了一记,头晕眼花一阵后猛一抬头,脸上神情变得狰狞又恐怖,下一秒箭一般飞过去直接闯进了手术室内。
医生助手在整理器具,躺在手术台上的人被一张白布遮的密密实实,跟个‘豆腐块’似得。
他抬手便把布给掀飞了,露出了惨不忍睹的‘豆腐块’内里。
没了往日的光鲜亮丽,全是红肿和淤血,脸上表情倒还算安详,可就是这幅已然安心没有不舍的模样才更是刺瞎程谨言的双眼。
程谨言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目光突然变得凶狠阴翳。
“不可能的,这不可能!”
他上前一步狠狠抽了一巴掌在她僵硬的脸上,“展凝,你敢死!”
一边正干活的小医生被生生吓了一跳,连忙说:“哎,你这人干嘛呢?”
程谨言疯了似的开始摇晃尸体,“你不是恨我吗,你不是要报仇吗?!”
“起来啊!你有本事起来继续跟我对着干啊!”
“你不是要我生不如死吗?要我后悔一辈子吗?你起来啊!”
外面的人闻声冲进来,纷纷过来制止他。
程谨言疯狂挣扎,抬脚踹向手术台,吼得双眼通红撕心裂肺,“展凝!”
几人合伙费力的将人拽到室外,程谨言青筋暴起的盯着那始终冰冷没有反应的手术台。
不可能,他不信,这不可能!
几小时还生龙活虎跟他大吵大闹的女人怎么可能一下就死了?这不可能!
医生吼道:“镇静剂,速度!”
助理手忙脚乱将针剂拿过来,冰冷的药水注入静脉,疯子一般发狂的人终于慢慢安静起来。
他始终盯着手术室方向的双眸顿然变红,露出显见的脆弱和害怕,薄唇不断蠕动。
“我……错了……”
-
8月27日,傍晚。
展淮楠牵着一个小男孩走进家门。
李知心正在厨房做菜,听见声音走出来,捞起身前挂着的围裙擦手,边笑着望向杵旁边一声不吭的小男生。
穿着黑色背带小短裤,白色的短袖衬衣,装扮的像个英国小绅士。
“这就是谨言了吧!”
“对!”展淮楠将外套往边上随手一放,拍拍程谨言的背,笑着说:“谨言以后就住咱们家啦,快叫阿姨。”
程谨言抿着嘴,没什么表情的盯着眼前陌生的女人。
李知心笑着摆手,给一个啥都不懂的孩子扔台阶:“没事,还不认识呢,咱们慢慢熟悉,慢慢来。”
展淮楠:“两孩子呢?”
“在房里做作业呢。”
“家里来小客人了,你赶紧把他们叫出来,都认识熟悉一下。”
李知心:“你叫吧,我先把行李拎进去,等会出来正好吃饭。”
边上放了两行李箱,都是程谨言的东西,趁早先给收拾了。
等李知心一走,展淮楠喊了声:“展铭扬,展凝,赶紧出来了,家里来小朋友了!”
卧室里,展铭扬趴书桌上正赶暑假作业,展凝在边上督促。
展铭扬盯着展凝看,“姐,爸爸叫我们了。”
“嗯。”
他小声征求意见:“出去吗?”
今天的展凝有点不一样,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但展铭扬就是可以感觉到这人正不高兴,具体为什么不高兴,却又不是很清楚。
展淮楠在外面又喊了声。
展凝将手上的书一合,“出去看看。”
展铭扬连忙站起身,跟着展凝往外走。
这是个三室一厅的房子,不大不小,一家四口住着刚刚好。
今天开始要多一个人,虽然是个七岁的小孩,依旧有种拥挤的感觉,尤其是对展凝而言,她的生活中完全容不下这个人的痕迹,哪怕他现在还未长成。
程谨言在客厅沙发上坐着,手里把玩着一个特制的金属涂层魔方。
“来来来,过来,”展淮楠冲他们招手,“赶紧来认识一下,这是咱们家的新成员,以后就跟我们一起生活了。这里展凝年龄最大,平时要多照顾着些。”
程谨言闻言望过来,精致的小脸上,一双眼睛占了大半。
一对上这眼睛展凝心中就被狠狠的刺了下,好似又见着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冷峻又残忍。
跟一个七岁的小孩没必要计较,展凝心里这么对自己暗示着。
程谨言跟展铭扬同年,身量却高出几公分。他话不多,也很少看人,展铭扬也不是个外向的性子,但对比这人要稍微好一些,还是会凑过去说了几句。
两人并排坐着,头对着头几乎要拱到一块。
“刚来还陌生,你做姐姐的要多关心。”展淮楠拉过展凝低声嘱咐,“小孩有点孤僻,平时也不爱吭声,你们有时间就多找他玩,或者带着他出门逛逛,还是得有点这个年纪的样子才行。”
展凝今年十二岁,比那两男娃娃大了五岁。
她要死不活的点了下头。
展淮楠又说:“这孩子不容易,可不能被我们怠慢了。”
展凝垂在身侧的手松了又紧,颇有种想去捏方便面的冲动。
茶几上放着一本台历,上面的日期在很早之前就被展凝给圈了出来。
8月27日,程谨言居然真的出现了,跟上一世的时间轴彻底吻合。
简直是要命。
这一开头让展凝心里非常的不安,对彻底扭转全局她并没有万分把握,只是……
展凝转头看向那两孩子,这一次总归是不一样了,哪怕她阻止不了任何事情的发展,她总能制止自己那傻出天际的痴心妄想。
她绝不可能再让这个人毁了自己的一切。
程谨言突然抬头:“我想喝水。”
展凝:“……”
展凝凉凉的收回视线,转身去倒水。
程谨言透澈的双眸中露出一丝疑惑,七岁的孩子在很多地方存在着盲区,同时在感情上又异常敏感,他轻易感觉出了展凝对自己的敌意。
这让他非常不能理解,因为今天之前他都没见过展凝,想要产生过节是个高难度技术活。
那么对方的敌意又是从哪来的?
魔方轻转两下,六面色块齐刷刷统一,他递给眼巴巴的展铭扬,“你来把它打乱。”
展铭扬接过,“不停转是吗?”
“嗯。”
展凝回来时就看到自家弟弟在那专心致志的拧魔方,将杯子随手一放,“小扬。”
展铭扬望过来。
“把东西还给人家,洗手吃饭了。”
本还是爱玩的年纪,尤其还是男孩子,展铭扬却很听话,立马将东西还给了程谨言,从沙发上蹦起来走到展凝旁边。
程谨言沉默的看着那两姐弟手拉着手走了,像一出沉默舞台剧的结尾,将自个干净利落的抛弃掉。
这种排外的感觉令人非常不舒服,程谨言转了转手中的魔方,稚嫩的脸庞上隐隐的露了些许难过。
好在展淮楠和李知心两夫妇对程谨言是真热情,一餐饭下来,两张慈爱的脸上就没消下去过笑容,逗孩子玩的甜腻话语满口满口的往外吐,展凝都听得牙槽疼。
家里房间就三个,展铭扬胆子小,有记忆起就一直跟展凝一个屋住着。今天有新伙伴来了,考虑到程谨言年纪也不大,加上又是陌生环境,一个人睡可能也会不适应,便把两小男孩安排到一处。
东西两边各放了一张床,还有各自的迷你小衣柜,本就不大的房间被安排的满满当当。
程谨言穿着银灰色睡衣在床上坐着,也看不出来是满意不满意。
展凝其实心里挺同情他的,程氏小少爷,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现在因着家族矛盾日趋严重被丢在职工家里躲难,怎么想怎么憋屈。
由此当年展凝对他相当的体贴友善,真跟照顾自家弟弟一般无二,当然最后照顾出一只白眼狼也是大家都没想到的。
现在的展凝十二岁的身躯,近三十岁的灵魂,要再被这么个小崽子耍就真说不过去了。
“你给他们把牛奶端进去,以后每晚睡前都一人一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那个子要上不去就难看了。”
两透明玻璃杯,里面的乳白色液体还是温的。
展凝端了就要走,李知心想起什么,“等会你自己记得也喝一杯,女孩子身体发育也重要。”
“……”
展凝走到卧室,两孩子还没睡,程谨言继续倒腾他那魔方,展铭扬则坐在床上看小人书。
把牛奶往床头柜上一放。
“你们睡前把这喝了,杯子明天起来了再拿去厨房。”
展铭扬伸手就拿过来咕噜咕噜一口气灌了下去,唇上染着一圈白,眨巴着眼看展凝,“姐,我去你那玩会。”
展凝看了眼时间还早,便说:“玩什么?过来赶作业,马上都要开学了。”
“今天已经做不少了。”
“比起你剩下的,这点可以忽略不计。”
展铭扬套上拖鞋啪嗒啪嗒跑到展凝身边,右脸露了一个小酒窝,讨好的说:“我明天多做点,今晚跟姐下会棋。”
这个暑假他们一直住在乡下姥姥家,白天脚底翻着天的跑,晚上就跟姥爷下象棋。展铭扬年纪不大,却能坐得住,对象棋表现的挺痴迷,回来后也会拉着展凝一起玩。
展凝想起上一世连带展铭扬也被程谨言坑的半死不活,当下也确实不太愿意让两孩子处一块。
“最多下两局。”
“好。”
两人旁若无人说话间,程谨言尽管没望过来,耳朵却一丝不漏的听全了。
他抿着嘴,眼睛盯着魔方,好一会没动作。
意识到那两人开始往门口走,他转头看向那只装着热牛奶的玻璃杯,把手伸了过去。
啪——!
展凝连忙扭头。
程谨言抬了抬自己的小手,“手滑了下。”
第二章
你怎么不说是脑子磕了下?
展凝把展铭扬给指挥走,认命的拿来扫帚拖把清理。
玻璃杯的躯体残的相当不忍直视,展凝眯着眼扫了几次才勉强确认应该没有渣子残留。
拿拖把过来往上抹的时候,盘腿坐床上一直没吭声的程谨言发话了,“你怎么不叫你妈妈?”
展凝眼都没眨的说:“我妈万能啊?”
“……”
程谨言盯着展凝瞧,她还没洗过澡,穿的依旧是饭前的那身衣服,藏青色阔腿裤,白色T恤,长发梳成双马尾垂在双肩,乖巧的发型和着装搭配着她不怎么讨人喜欢的性格,那真不是一般的违和。
展凝收拾完后又端了杯牛奶过来,倒不是说她多体贴,纯粹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下再讨厌这个人,也没办法将人赶出去,只能在条件范围内能离多远就多远。
程谨言坐在床上,小小的一个,晚间的暖光洋洋洒洒落在他身上,细长的睫毛羽翼般轻薄忽闪。
展凝放杯子时终于大发慈悲的斜过去一眼,端端正正不偏不倚的落在程谨言身上。
7岁的孩子,看过去还那么的无辜纯良。
后来又是怎么变恶魔的?
展凝不知道,她扪心自问,曾经真的从未亏欠过他。
“谢谢。”
展凝不知所谓的‘呵’了声。
小孩眨了眨眼。
展凝转身走出几步。
“姐姐!”
这声姐姐好似吹过的阴风,展凝生生被吹起一身鸡皮疙瘩,见鬼似得转向他,“什么?”
“姐姐。”程谨言双手乖巧的握着杯子,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舔了舔嘴巴,“我要擦嘴。”
展凝后知后觉发现这条线发展的有些不太对劲,不知道是因为她重生了的关系,还是重生后她的恶劣态度带出来的效应。
想当年让这小子开口唤她一声姐费了多大的劲?连哄带骗硬是就没撬开他那张河蚌一样的嘴,今天居然就这么开了缝。
难道这人是打小就犯贱?
当然这个问题是没有答案的,展凝在自我怀疑中出去捞了包抽纸进来,往他床头一扔。
“还要什么?”
程谨言摇了摇头,眨巴着大眼睛,纯真的脸上找不出丝毫破绽。
展凝满腹狐疑的转身走了。
现在已经是暑假尾巴,第二天展淮楠领着程谨言提前去学校办转学手续。
出门前顺手将展家姐弟也给拎上了,美其名曰培养感情。
说实话,要展凝跟程谨言培养什么感情,简直就跟泼出去的水要一滴不漏的收回来一样天真。
车子开的是大奔,车型很低调,标志很高调。
这车不是展家的,是展淮楠老板配给的,也能理解了,毕竟老板儿子都住他们家来了,随身带点配置也挺正常。
展淮楠给程家当司机已经有十余年,程谨言的父亲程斯博非常的信任他,这也是为什么程谨言谁家都没去,偏偏来了展家的原因。
夏日上午的光照依旧带着恼人的酷热,车子顶着这样招摇过市的光线一路朝着时光小学飞驰。
值班人员应该提前得到过消息,几乎没做盘问便把他们放了进去。
整个校区都安安静静的,整齐排列的教学楼像刚被老师训骂过的学生显得有点焉嗒嗒。
不知道是不是坏境问题,连校道边上的绿化树看起来都比别处的乖巧听话。
一路上到四楼,校长办公室在最东边靠南的位置。
路过中间办公室时从窗口望进去,地上放满了一堆堆打包待拆的课本。
校长是个中年秃顶男人,见了他们表现的挺热情,咧着一张大嘴,脸颊的肥肉抖了又抖。
“这就是程家那小少爷了?呦,这孩子长得标志,以前学习怎么样?我听说之前是在安琪那边上。”
展淮楠在那点头,骄傲的跟自家儿子似得,“学习成绩很好,就不太爱说话。”
“安琪那边配置高,一个班没几个学生,可能说得来的小朋友少。这边小孩子多,慢慢接触起来马上就活泼了,男孩嘛,又是尤其爱玩的年纪。”校长很是和蔼的盯着程谨言瞧,话是对着展淮楠说的:“这边现在教育也抓的很全面,各科目都提的很快,放心,不比那边差。有些东西很多时候其实也就是个名头,我们今年实验班升慈中的比例有百分之八十,全市小学能达到这比例的找不出第二所。”
民办和公办有利有弊,看各自取舍了,也没有绝对的谁好谁坏。
之后拿了张综合性试卷出来,给程谨言摸摸底。
校长突然指了指一边干看着的展铭扬,“小朋友没事也过来陪着做一份,看看过了个暑假成绩有没有退步掉。”
展铭扬顿时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但因着这个年纪对教师独有的惧怕,尤其面对的是教师中的老大,展铭扬完全没有反抗的豹子胆,怂怂的走过去坐到了程谨言旁边陪考。
一小时后成绩出来,展铭扬毫无例外的被秒成渣渣。
展凝同情的摸了摸他耷拉下来的脑袋,她该怎么告诉自家弟弟,往后的五年不出意外他都得活在程谨言的阴影下,每次期末都得被父母狂轰滥炸一通。
食指戳了戳他的脸蛋,展凝俯身凑到展铭扬耳边说:“乖,姐姐今晚陪你下棋。”
展铭扬嘴角一拉,小声说:“我考坏了。”
“这有什么,走个路不还有掉河里的呢,以后考好就行。”
展铭扬闷闷的点了点头。
偌大的办公室,此起彼伏的夸赞声中,程谨言快速扭头看了不远处的展凝一眼。
-
“后面几天都会比较忙,今天已经把手续办完了,开学那天你就直接把谨言和小扬送到教室就行,我跟校长说了,给他们排到一个班。”
展淮楠抬腕看表,“等会吃完了我送你们去书城,把该买的文具买齐了就回家,我还得回趟单位,今晚可能就不回来吃饭了。”
他们正坐在麦当劳啃鸡翅,展凝晃了晃手里的可乐,点头。
展铭扬喜欢吃甜筒,光爱用舔的,喜欢将奶油舔的油光水滑堪比鸡蛋。
“你这是吃甜筒呢,还是洗甜筒呢?”展凝说。
展铭扬冲着她弯起眼角,“我喜欢这样吃。”
“脏死了。”嘴巴一圈泛着光亮,看着他就黏糊的难受。
展淮楠掀了掀眼皮也开口教育:“看看人谨言吃的多干净清爽,你以后可得跟人多学学。还有学习也是,一个暑假直接把学习给荒废了,下次别想着再去你姥姥家。”
展铭扬兴奋的小火苗噗嗤一声给浇灭了,连舔甜筒的速度都慢了起来,一下一下拿舌尖蹭着,圆弧都没法给保持住。
展凝随手抽了张纸,往耷头耷脑的展铭扬嘴上一抹,要笑不笑的说:“这个没法比,吃的东西不一样。”
程谨言刚把啃干净的鸡骨头扔下,这孩子多少有点强迫症,根根鸡骨头排的跟学生出操似得。
闻言把目光扔向展凝,少女清秀的脸庞带着毫不做作的肆无忌惮,一手搭在还没回过味来的展铭扬肩上,一手托着下巴,白润的指尖轻轻点着脸颊。姿态闲散,话语内容平常,连带语气都不见得有多少起伏,但那浅浅的挑衅却抽丝剥茧般露了出来。
展淮楠也惊讶的睁了睁眼,似乎没想到她会开口帮腔,但毕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过多的计较,转眼间就抛在了脑后。
从麦当劳出来就直奔书城。
书城紧挨着本市规模最大的图书馆,巨大的银灰色建筑沉甸甸的矗立在正西方,台阶斜铺而下,偶有人上去或下来。
相比图书馆给人的清冷,书城则算得上热闹非凡。
大白天还亮着一串的白炽灯,书架间的走廊或坐或趴了不少小孩,收银台前结账的客人都排起了长队,闹哄哄的声音跟夏季晚上临睡时挥不走的蚊子一样烦人。
展铭扬跟程谨言在那边挑文具盒,七岁的孩子再早熟,早熟的也很有限,面对着一堆展凝已经叫不出来名字的卡通人物,能做的唯有扭身走去别处。
有条不紊的晃悠着,其中一个过道上摆了个小胖墩,手里的小人书似乎很精彩,胖墩肉呼呼的背部整个都在那颠颠的发颤。
展凝瞧着这娃实在喜庆的很,走过去打算瞧瞧小胖子长什么样。
堪堪走到身边,不知是书本内容实在太精彩了还是什么,小胖子手一滑,一下子没捞住,只揪了一张书页边角,印着五彩漫画的纸张霎时以肉眼可见无法阻挡的速度‘嘶’一声给扯了下来。
小胖子愣了几秒,后似乎打算掩人耳目准备将书一合就走人,结果一扭头就见到了从头看到尾的展凝。
小胖子圆到无法言说的脸上惊慌了两秒,立即恢复平静将那书又拿过来抱在了怀里,给自己壮胆一样的大声说:“我是要来买书的!”
“……”展凝:“哦。”
“这本书很好看,我本来就打算要买的,刚才只是准备放一下。”
“……”
“你慢慢看,我走了!”
小胖子挤着一身肥肉越过展凝,器宇轩昂的朝外走去。
等展铭扬和程谨言选好文具和资料,他们也从善如流的钻进了收银长队中。
一边的柜台上排满了当季上市的各类书籍和教材,也有零星几本别人可能不要了随手扔在那里还没被收走整理的书籍。
展凝有看没看的扫了几眼,突然挑眉将其中一本拖过来翻了几页。
“这本坏了。”展铭扬指着页面说。
“嗯。”展凝点头,随后又把书扔了回去。
队伍整整排了快半小时,展凝没什么耐心,先一步走了出来,在大门口站着。
书城面积占了这幢建筑的两层,再往上是各类艺术培训班。
展凝抬头看着上方五花八门的培训班名称,懒散的目光最后锁在了青少年绘画上,紧接着像想起来了些什么,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复杂,连带眼神都涌出了一种悠远的近乎于怀念的味道。
等展淮楠领着两孩子出来,展凝指了指上面,“爸,我想学画画。”
一大两小跟按了开关似得,齐刷刷抬头往上看,还没等展淮楠吭声。
程谨言说:“我想学跆拳道。”
第三章
“开学后就可以过来了,初学者这边是每周三、六开课,道服要一周后才能领,现在小孩子学跆拳道的还是比较多,主要也是锻炼身体,长期在家闷着不好。”一个矮胖梳着发髻的中年妇女笑呵呵的说着。
“是这个意思,现在可不像我们小时候那么不讲究,一个个都只跟电子设备玩耍了,小小年纪挂眼镜的要多少有多少。”跆拳道跟美术班比邻,扯了几句后展淮楠打商量,“那…..不知道这个课程可以安排到周二和周六吗?”
“怎么?”
展淮楠指了指展凝,“我女儿正巧在隔壁学画画,所以……”
对方很有眼色的‘噢’了声,拖长着尾音,说:“可以啊,那没事,我到时跟老师说下,名单重新排一下,实在不行中间多安插两个名额进去也没事,这容易,放心。”
“那麻烦您了。”
“嘿 ,看您说的,都是做家长的,能理解。”
场面话来回滚了几滚,从大楼里出来打道回府。
暑期终于到了尾巴尖,放养了两个月的学子终于又要回归笼舍,说来也是贱,这个年龄的学生在校时跟拴着狗链的二哈似得时时狂吠只想着朝外跑,索性让你跑个够的时候又暗戳戳的会想念上那么一会,也不知道是什么德行。
展凝灵魂调了包,非常规性的现在,对学校那是相当的没有念想,打鸡血般的新鲜劲跟她八竿子打不到边。
但没办法,这天她还是苦逼的起了个大早,不为别的,她得把两小孩给先带过去。
临出门前李知心将两瓶牛奶放到了展凝手上。
“等会到了学校再给他们,现在刚吃过饭就别喝了。”
展凝对自家老妈将两孩子当奶牛似得灌的行径很不理解,但能理解她为他们好的心,于是闷不吭声的收下来。
出门前一秒,展凝顺手将桌上的一个白煮鸡蛋也塞进了兜里。
夏日清晨,热度还没彻底上来,迎面缕缕清风拂过,舒爽的感觉让这个季节变得不再那么讨厌。
学校离这四站路,不上不下的数字,坐车嫌挤,走路嫌累。
两孩子各套了顶鸭舌帽,一左一右门神似得站着。
展铭扬这时仰头看展凝,“姐,不去等车吗?”
程谨言跟着抬头看她。
公交车站在路对面,站牌旁站了不少人,展凝走过来时还见着一辆快被挤爆了的公交摇摇晃晃的驶过去。
没办法,她没骨气的有点想那辆程家名下现在由她爹操手的大奔了。
但是展淮楠前一晚跟她说过,为了安全考虑要让程家少爷朝普通百姓更靠拢些,掩盖住他那金灿灿的富家气质,要让人对他没看法,所以怎么艰苦怎么来,当然说艰苦,实际还是有范围的。
展凝叹了口气,“你们要不要走去学校?”不等人回应她又径自摇头,“不好意思,我傻了,还是坐车吧。”
展铭扬疑惑的叫了她一声,“姐!”
展凝牵起他的手,要走过去。
程谨言插了一道进来:“你是不是不想坐车?”
不得不承认,对比起阿呆展铭扬,果然还是程谨言会察言观色的多。
展凝侧头看他,“你赶紧把小扬的手牵了。”
程谨言走到她的右侧,“其实我们可以骑自行车过去。”
展凝不耐烦的说:“我叫你赶紧把手牵了!”
程谨言闭上嘴,抬手拉住了她的。
“……”
展凝有种被吐信子的蛇缠上的错觉,生生的抖了一下,低头时跟程谨言纯净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他示意般的捏了捏牵着她的小手,“我牵好了。”
展凝无语凝咽,悠悠吐出一口浊气后,带着两孩子走去对面挤公交。
上学上班高峰期,车子晃荡晃荡过来的时候看着上面乌压压一片,展凝完全不认为自己有能耐可以挤上去。
果然是太看低自己了,自己上不去,别人可以推你上去呀!
挤进涌动的人堆后展凝一脸生无可恋的想。
车厢内开了空调,空气却依旧有点感人,两孩子被挤得踉踉跄跄跟刚下下来的猪仔似得站立不稳,脑袋上的帽子也挂不住了。
程谨言捞着帽檐,拿手背往后脑勺上搓了搓,过了会又搓了搓。
展铭扬:“你怎么啦?”
程谨言摇了摇头,后脑勺飘起几根头毛,昂首挺胸的立在那。
展凝一手一个往边上一拖,“抓牢了,不然一个转弯能把你们甩飞出去。”
两人海拔有限,只能攀着椅背,位置上坐的是上了年纪的老人,面目和善。
展铭扬反驳,“太挤了,飞不了。”
老人听了呵呵的笑,“飞不了,也能把你给挤扁了,靠过来些,小孩子安全最重要。”
展铭扬没靠过去,只是安静的闭了嘴。
老人是个自来熟,似乎格外喜欢孩子,一个劲的逗两人说话,尤其是程谨言,不过人非常不给面子,愣是一个屁都没蹦出来。
四站路,时间上算也没几分钟,但由于车上大部分都是开学报道的学生,其他站没几个下车的,这几分钟也过的够呛。
校门口泊了一溜的私家车,持棍警卫站立两侧守岗。
小孩大人参差不齐的往里走,前一次来还沉寂的校园在这天又彻底苏醒过来。
到了三年级教室门口,展凝将牛奶掏出来递给他们,把顺手拿的那个鸡蛋也塞进展铭扬手中。
不遮不掩,丝毫不避着程谨言。
程谨言低了低头,显得犹豫踌躇几秒,“我没有吗?”
展凝拽了下展铭扬被挤歪了的领子,“小扬拿的是你早上吃剩的,你还要?”
程谨言不说话了,他是个特别挑食的货,这种能淡出鸟来的鸡蛋完全不是他的菜,自然不会去碰。
人的劣根性分很多种,其中一类是你给不给是一回事,他要不要是另一回事,哪怕给了他是用来糟蹋的,你也得给。
程谨言才七岁,也已经有了这种觉悟,当下便有些不高兴,这个不高兴是这几天积累出来的,一次又一次跟展凝的碰撞让他已经忍了很久,薄薄的小纸片压了几张便断了线,使得这种不悦表露在了脸上。
小孩闹脾气正常啊,不闹才叫见鬼。
换句话说,程谨言这种噘着嘴爱答不理的模样才是正确表现,展凝巴不得他多闹闹脾气,可以把关系很好的保持在无关痛痒的界线上。
于是程谨言不爽了,展凝乐了。
她难得眉飞色舞的挑了下嘴角,露出隐约是笑的一个弧度,“走,跟我去见你们班主任。”
程谨言站在原地没动。
展凝催了一声:“走啊,当石像呢?”
展铭扬因着展凝四处妨碍的关系,跟程谨言的交情算不上多好,但也不坏。男孩子嘛,尤其年龄不大,没有那么多的歪歪肠子,哪怕平时程谨言话少,也不妨碍展铭扬对他的善意。
于是他蹭上去几步,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伸出了躺着鸡蛋的手,“你要喜欢就给你吧,别生气了。”
程谨言很有骨气的一撇头,“我才不要。”
说着‘哒哒’几步走到了展凝身边,那背对着他,愤怒的冲击波毫不例外的洒到了无辜的展铭扬身上。
展凝冲发呆的展铭扬说:“赶紧进教室,书领完了就在教室呆着,等会我再来接你们,别乱跑。”
展铭扬似乎有些委屈。
展凝便安抚的捏了一把他的脸,带着程谨言去走廊尽头的办公室,不过老师还没来,时间确实也还早,两人只能在办公室门口等。
实际上展凝相当的想撒手走人,但碍于老展的千叮万嘱,最终拿不出胆子来对抗可见的后果。
百无聊赖之际展凝又把视线扔到了小孩身上,程谨言背了只藏蓝色书包,书包上还带了两只白色翅膀,看过去越发稚嫩可爱。
程谨言突然问:“你为什么讨厌我?”
他问的不是‘你是不是讨厌我’,而是‘为什么讨厌我’,直接把问题给过渡到了另一个更深层次的范畴。
若想把事情简略化,展凝完全可以随便拽个理由扔出去,或者再厚脸皮些直接把这个问题给否决掉,七岁的小孩哪怕再聪明再敏感又能剖析出多少意思来?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展凝并没有这么做,她非常认真的花几秒时间思考了一下。
然后用着一种十分轻松又平常的语调说:“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吗?你这个年纪应该知道不少的寓言故事了吧?”
程谨言不太理解这个故事跟他的问题有毛的关系,但依旧诚实的点头。
展凝不知所谓的笑了下:“我就捡过一条蛇,还是条大蟒蛇。”她比划了一下,“这么粗,超级长,是我这辈子遇过最牛逼的一条。”
程谨言面露疑惑,“它咬你了吗?”
咬了吗?
展凝俯身,视线与他齐平,直直的望了进去,悠远的仿佛来自远古,又似荆棘锐利刺人,程谨言被她盯得愣了下。
展凝抬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脸蛋,“我被它吃了。”
第四章
小学跟初中是前后邻居的关系,展凝安排完程谨言后出来便朝南走。
狭长的欧式大铁门逐渐显露,灰色建筑顶端挂着几个镶金大字。
展凝抬头眯眼看了会,心底感觉痒痒麻麻十分微妙。
她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现在也是个初一新生,又仔细费力回忆了初中三年生涯,然后发现那些记忆宛如超高质量的马赛克,一眼跌进云里雾里分不清南北。
不得不感慨重生时间之巧妙,一堆八竿子打不到边的新生,谁不认识谁都没压力,简直是自己福音。
在告示栏上找到自己对应的班级,展凝跟逛后花园似得找了过去。
教室里已经有了声音,七零八落坐了不少人,有些已经攀谈起来,还有些独自坐着。
一个个青涩稚嫩还没被社会荼毒过的脸庞,某几张脸看过去甚至隐约还有些浅薄的熟悉感。
展凝就像参观博物馆认古物左看右看最后随便找了个不前不后的位置坐了,没几分钟,隔壁桌的人戳了戳她。
“你哪学校的?”
对方梳着两条巨长的麻花辫,飞扬的丹凤眼细细的两条,就算笑着看过去都感觉很不友善。
展凝脑子里搜刮了一边,对她有点印象,体育很好,性子大大咧咧,实际相处起来跟她外表给人的不善完全不相符。
“七小。”
“那很近啊,我是潭北过来的,路太远真是麻烦死了。”
展凝噢了声,“那得住校了。”
“可不是,”对方跟寻着知音一样莫名兴奋起来,“大包小包我妈都快给我搞搬家了,你说郁闷不郁闷,刚才连我家沙皮都跟着来了,关键是还给跑了,追了它半个操场。”
展凝很捧场的说了句,“你家狗这么不听话?”
她手一摆,“啥呀,是我家猫。”
“……”展凝:“这名字有特色。”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主要它太爱我家邻居那沙皮狗了,所以就按了这么个名字。”
展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想了想还是吐了两个字,“机智。”
扯淡了会,门口突然蹿进来一人,一身黑色运动服,头发好似被狂轰乱炸过的感人,嘴里“哇哇”叫着向展凝百米冲刺过来,最后刹车不及时还跟桌角来了个亲密接触,撞的嘴里又“嗷嗷”了好几声,风风火火的程度已经趋向于疯疯癫癫。
“你一个暑假干嘛去了?我找你好几次都没信。”嗷完后对方抓了抓自己飞天的头毛在展凝边上的位置坐了下来。
“去我姥家了。”展凝侧头盯着来人,一时还没回过味来。
这人叫孙婉,跟展凝关系那简直铁的比铁还铁,打冒鼻涕泡开始到展凝翘辫子身边来来去去无数人就孙婉雷打不动。
主要展凝对这人的最后印象停留在了商场精英上,那雷厉风行的干练模样跟现在的逗比中二德行实在相去甚远,她再有能耐也做不到无缓冲替换。
“我去,之前没听你说啊。”“逗比中二”眼睛瞪得跟青蛙一般无二,“你怎么不叫我呢,太不够意思了,我在家闲的简直要长霉,
会跑去乡下呆了那么一段时间纯粹是因为展凝需要时间消化自身碰到的非科学性现象,人再淡定再理智碰上死了又活这事不傻也得疯一疯不是?
展凝就去乡下独自闷声闷气的疯了一个月,脑子理清爽回来也正巧到了开学的时间。
这些有的没的她自然不可能跟孙婉说,便随意塞了个理由过去,紧接着转了话题,“你寝室收拾的怎么样了?”
孙婉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谁跟你说我要住校了?”
两人同班这事不稀奇,毕竟名单上有,展凝由于家离的不算远,自然不住校,由此也没去看寝室分配那张表格,但印象里孙婉是住校的,且一住就住了三年,自然也抱怨了三年夏季没空调这操蛋事。
但现在……“你不住校了?”
“不呀,”孙婉摇头,“我姑妈家就这附近,前段时间她搬去跟我哥一起住了,现在这边房子空着,我就准备住她家去了。”
说着就开始来劲,“以后周末来玩啊,当咱大本营了,怎么玩都没人管,哈哈哈!”
每一次的变化不可能没理由,如果其他的还算有迹可循,那么孙婉这里的原因又是什么?或者说这样的变化在未来又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展凝敷衍的点了头,心思翻飞胡乱飘荡着。
全班同学照旧重新认识了一遍,随后分发完课本各自打道回府,只当天临时指定的几个同学留下打扫卫生,好死不死展凝也被点了。
孙婉在一边幸灾乐祸,“点背吧你,初中生涯头一天跑来捡垃圾,笑死我。”
展凝白了她一眼,心里有些着急,因为小学早放的不要放了,打铃那会这边也能听个一清二楚,她有些担心那两孩子。
又拿着扫把意思意思的划拉了几下,展凝随手一扔就要走,她从来不是什么乖学生,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都是新生,有点脑子的都不会太指手画脚,毕竟陌生没交情,加上开学第一天闹太难看也没多大意思。
可惜被孙婉说中了,这天展凝可能真的有点背。
班主任点萝卜坑似得捡出来的生活委员把展凝拦住了,是个中等个子的男生,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过去呆头呆脑死板的没法看。
他推了把眼镜,正气凛然的说:“同学,还没打扫完呢,你这是要去哪?”
小小生活委员弄的跟天皇老子似得展凝也是不太理解了,因为不是按学习成绩排的,展凝估摸着这人以前可能从来没有过什么职位,今天新官上任着实有点新鲜,想迫不及待的行使一下跟没有一样的权利。
她琢磨了一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说:“同学,我弟就前面小学的,他们放学都一个多小时了,我得先把人给接了,你看我明天补一下成不?”
“你要走了我怎么跟老师交代,万一问起来我要怎么说?”
交代个鬼啊,你要交代的对象早就四个轮子一转走的连影子都没了好吗?
展凝忍了忍,“那我接完我弟再过来行吗?其他孩子都被接走了,就我弟呆着我怕他乱跑。”
对方推了把眼镜,说了句让展凝瞬间炸了的话,“你父母呢?难道你父母不知道来接一下?”
“你他妈说什么呢?!”极为护短的孙小姐突然爆吼了声。
可能人就是怕恶的,被孙婉这么凶神恶煞的一顿吼,唧唧歪歪的男生终于消停了。
两人大摇大摆的跑了出来。
小学大门门庭罗雀,排满的私家车一辆都没了,一眼望去校园里空荡荡的感觉吼一声都能传个回音过来。
孙婉:“你弟会不会自个先回去了?”
“要有那个胆也就不用我送了。”
“哈!”
展凝埋头往里走,刚跨过警卫室,里面传来脆脆的喊声。
“姐!”
展凝站住脚看过去。
展铭扬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跑了过来,顺带挂着一个小酒窝,直接扑到了展凝怀里。
展凝勾勾他的下巴,“等很久了吧。”
“嗯。”展铭扬一个劲的点头,“你好慢呀!”
展凝正要开口,这时孙婉拿胳膊肘捅了捅她,“喂喂,那谁呀?”
展凝顺着她视线一望,程谨言背着小书包落在不远处,安安静静站的像棵小白杨,帽檐下的眼睛乌黑黑的朝这边望着,水润白嫩的漂亮小脸蛋看过去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展铭扬插嘴,“那是我朋友。”
“是吗?”孙婉嘴皮子开始犯贱,“你朋友可比你帅多了。”
小孩子对帅这个字已经理解的相当透彻,展铭扬抿着嘴静了几秒,好似在默默对比自己跟程谨言的差距。
因着程谨言的美貌而给出反应的大人或小孩实在太多,容不得展铭扬有分毫的逃避。
哪怕不甘,他也依旧诚实的点了点头,“是比我帅一点点。”
“你哪找的这么好看的朋友?改天给姐姐我也找一个回来。”
“那是我爸爸领回来的。”
“你爸爸?”孙婉转向展凝,口吐狂言:“怎么?你家新加入一个儿子?”
“得了,我爸领导的孩子,暂时在我家住段时间。”
展凝把孙婉自眼前扒拉开,冲远处的程谨言招了招手,“走了嘿,你杵那干嘛呢?”
程谨言迟疑了下,终于走了过来,目光在展家姐弟上一遛,手指动了动,似乎想去牵着展凝,又因对方双手都搭在展铭扬身上而不得不止住。
孙婉跳到程谨言跟前,抬手将他的帽子摘了,歪头仔细的瞧着小孩,笑道:“这孩子长得跟娃娃一样,喂,叫我声姐姐。”
程谨言冷着一张脸没反应,稍稍拧起的眉隐约带出了不悦。
孙婉没当回事,继续再接再厉,“你叫我声呗,给你买冰淇淋吃。”
程谨言嗤了声,转开了视线,将鄙夷这个词很好的甩在了孙婉脸上。
“……”孙婉:“现在小孩都这么拽?!”
展凝劈手从她手里拿过帽子,紧接着扔回程谨言脑袋上,“走了走了,你没事招惹他干嘛,哪天咬死你。”
“哇,他还咬人啊?”
“白痴!”
程谨言将歪了的帽子扶正,微微抬眼看过去,前面几人已经走出几步。
他自言自语的说了句,“我才不咬人呢。”
第五章
正式开学第一天第一节课是数学,教数学的正巧就是班主任。
班主任很年轻,大学刚毕业,他们是他带的第一届学生,人看过去斯斯文文,脾气却相当的暴躁。
这暴躁体现在上课铃一打,展凝和孙婉就被他给拎出去甩到了走廊上,教室前后门一边一个的当门神。
究其原因则是前一天发生的小矛盾,一次卫生打扫演变出来的结果。
展凝也是纳了闷了,又不是小学一年级,还是个男生,怎么就会因为这么点事就跑去告状?告状也就算了,就因为这么点事居然就被这半大的班主任给丢外面罚站?
展凝的苍老灵魂都不禁颤了颤。
而孙婉则直接给这一出荒唐遭遇丢下一个总结,“点背!”
好吧,展凝觉得她总结的实在太到位了。
整个班基本都是不认识的,加上头天就倒了这么个血霉,以至于站了一节课结束时进教室,展凝对着周边各异的目光有些尴尬。
熬了一天后终于到了傍晚放学。
上学挤公交这事对以前的展家姐弟来说是家常便饭,稍稍错开一下时间也不至于挤的太不堪入目,但对现在的展凝来说真的已经太久远了,她一点都不想受这份罪。
正好又有那么一个小祖宗在,展凝发挥了一下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在李知心见鬼一样的表情下稀里糊涂的给她们找了一辆小黄包,每天上午送一趟。
只是傍晚拖着两个小跟班回家则依旧是展凝一个人的责任。
孙婉说:“小小年纪也不容易啊,提前就开始过起了老妈子生活,还一带就两,你弟也就算了,软萌软萌听话的跟只小猫似得,另一个怎么看都不好惹啊,这是要你来搞定他,还是他来搞定你?”
“搞笑,你看我那样子是他能搞的定的?”
“别逗了,说的来你多牛逼似得,还不就一怂货,你也就……嗷,要死啊!”孙婉捂着屁、股蹦了下,转而嘻嘻哈哈的去揪展凝的长马尾。
一路吵吵闹闹的到了小学门口,照例领到了人,去公交车站等车。
因为展铭扬跟孙婉颇有交情,这主要归功于孙婉那不成熟的脑子,跟差了五岁的人可以非常愉快的玩到一块,由此一见面孙婉自觉的把展铭扬给牵上了。
这间接导致了一人领一个萝卜头的局面,展凝领的还是个她不怎么待见的萝卜头。
前面两人大手牵小手画面美好的好似冬日暖阳,展凝跟程谨言则相隔了快一米的距离,紧紧巴巴别别扭扭的宛如小孩刚被她揍了一顿。
上车的台阶高,孙婉一把抱起展铭扬溜了上去。
程谨言就没这么好福气了,可能背的书包也有些分量,脚一撑愣是留在了原地,他吃力又试了几次,持续徒劳。
车上司机看不过去了:“哎我说,你这做姐姐的怎么回事,怎么看猴戏似得一动不动,倒是拎一把呀!”
“……”
程谨言也扭头跟着看过来,一张白净的小脸绷着,嘴角微微往下耷拉,乌黑的双眸中却露出了点点隐忍的祈求,这么轻轻一组合直接显现了专属于孩童的委屈和可怜,而成人对此表现出来的不忍又是翻倍的。
展凝知道眼前的人曾经是多么恶劣,但也明白现在的程谨言不过是个七岁孩子,他聪明懵懂并且对未来或者上一世一无所知。
泛滥的情绪发泄在这样一个孩子身上未免太过丢份,也让对方更无辜。
展凝叹了口气,伸手拽住他的书包带,往上提了一下。
车子缓缓开动,这个点依旧有不少人,大部分是附近学生,但好在不过于拥挤。
另两人已经找位置坐了,车门旁还剩一个空位。
展凝戳了戳程谨言,又指了指那个方向,示意他过去,而自己则在一边站着。
安静的车厢内孙婉照例又在忽悠小孩,“你姐今天可被咱们班的一个呆头鹅欺负惨了,差点没哭出来。”
“啊……”展铭扬拧起眉,看起来似有担忧,天真的问:“为什么欺负我姐?”
“因为她蠢啊,上课不会做题,下课不会玩耍,脑袋按那脖子上纯粹只是用来看的,压根没别的用处了。”
展铭扬无从判断她这话是真是假,但也知道护着自家人,立马就反驳说:“你才不会做题呢,我姐可聪明了,我一点都不信你说的。”
孙婉呦了声,“你还真自信啊!”
展铭扬鼓着腮帮子突然起身就要朝展凝这里走,孙婉一把拦下,“车子还在动呢,你跑什么不怕跌出去?成成成,我蠢我蠢,我逗你玩呢,别动了,乖!”
展凝单手扶着杆子朝那边看,“叫你嘴贱,活该。”
孙婉将展铭扬往座位按,“得了,这你弟,摔了也不是我心疼。”
“摔了我让你赔钱。”
“大姐你节操呢?”
“在你肚子里呢。”
随后孙婉跟展铭扬又在细细低语什么展凝没听清,她很快把目光投向了车窗外,看着在这个城市生活的男男女女行尸走肉般在街头游荡。
衣角被拽了下,展凝低下头,跟程谨言的目光撞上。
孩子的眼睛干净又明亮,软软细细的声音自他的小嘴里吐出来,“你真被欺负了?”
呦吼,这祖宗是在关心她?
展凝掀了掀眼皮,没吭声。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程谨言自顾自加了句,“我以后帮你打回来。”
展凝微微眯起眼,她长了一张圆脸,嘴角不笑时都带着点弧度,打小时候就被人说喜庆,眼睛半大不小,眯缝起来时也不见凶意,反而有点未睡醒的惺忪。
这天最后展凝也没对程谨言说的话发表什么意见,而车子已经缓慢的停了下来,孙婉要下车的站到了。
她傻乐傻乐的朝后门跑,吊儿郎当的准备冲展凝一伙人招手告别,结果下一秒见着一大两小也跟着走了下来。
“你这是要干嘛?难不成今天要睡我家?”
展凝扒开她快戳到自己鼻尖的咸猪手,“别太自恋,我就是去前面买点东西。”
“买什么?”
“杂志。”
从这边到展凝回家的路中间有一个报亭,她就是要去那边挑杂志。
孙婉一脸惊讶,“你什么时候爱看杂志了?”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展凝似笑非笑的说了句,旁边时不时有自行车经过,她把程谨言拽到里面。
孙婉无语的盯了她几秒,“什么情况,我怎么感觉一个暑假完你这家伙跟换了个人似得?”
尽管嘴皮子还是像以往那么溜,闲扯淡时好像也跟以前没什么变化,但偶尔有那么几个瞬间,孙婉总觉得眼前的人陌生的厉害,那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一种距离感,带着日积月累的沉淀而散发的沉闷气息。
这种感觉让人觉得很虚无缥缈,又捉摸不透,裹着层层细纱只能隐约看个轮廓。
展凝嬉皮笑脸的说:“你直接说我成熟了不就得了?”
“成熟个屁!”
孙婉跟他们不是一个方向,但闲着无聊也一路尾随过来。
报亭很快到了,里面坐着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这边的杂志种类有限,有些日期也已经很不新鲜。
展凝挑挑拣拣翻阅着,愣是没找出一本像样的。
孙婉是属于一看文字就瞌睡的类型,包括图文杂志在内,所以她连伸手装模作样翻动一下的意思都没有,靠在边上直接装死。
“你要买这么多?”半晌后孙婉瞪着眼说道。
“才三本。”都是时尚类杂志,时间尽量选了最新的。
孙婉:“我还以为你是要买《读者》《青年文摘》这类的故事书,结果买这么没营养的。”
展凝捞着杂志抽手打了她一下,“就你这蹦不出个养眼文字的嘴好意思说没营养?”
孙婉灵活的往边上一躲,嘻嘻笑着:“我怎么就蹦不出了,那是不想显摆给你们看,姐姐有能力的很。”
“成了,不跟你扯了,走了!”
展凝一摆手,带着两孩子跟孙婉分道扬镳。
晚上吃过饭三孩子趴在客厅做作业,展凝顺便当了回免费家教,当然这肯定不会是短暂现象,未来的无数个日子的影像已经就此克隆了出来。
展凝把自己的任务完成的七七八八后便抽了本杂志出来翻阅,上面有部分的娱乐八卦,也有时装信息,她把目光着重放在了后者上面。
尽管在概念上已经有了差异,但是未来和现在的流行趋势都是独属于某个当下的一个过程,现在的欣赏角度在很久以后的未来也可以做复古来回味,这对时尚的理解并没有任何的冲突和影响。
展凝又去拿来了剪刀胶水和厚实的全新笔记本,将页面上的时装造型一个个给挖了出来贴到本子上,然后在旁边做注解。
这件事她做的心无旁骛,以至于等回过神来时发现程谨言已经盯着自己看了好久。
“怎么?”展凝搓了搓手指上沾到的胶水,“有事?”
程谨言欲言又止了一下。
展凝本身也没有要深入挖掘的意思,见他要说不说的模样,索性撇开头继续干自己的事。
“你是在收集衣服的图片吗?”过了会,程谨言小声问。
展凝敷衍的应了声。
程谨言:“我妈妈做的衣服比这些好看多了。”
展凝正裁剪的动作蓦然停住,像电动玩具突然失了电源,停的格外冰冷和僵硬。
程氏涉猎很广,从金融到传媒,影视到房产,或多或少都有他们的影子,底下最大的服装制造业由白思怡掌管。
白思怡本身已经是服装设计界的塔尖人物,其设计天赋享誉海内外,众多初出茅庐的设计界菜鸟都以其为榜样,展凝曾经的室友更是将其照片打印出来贴的满墙都是,疯狂迷恋的模样颇有种邪教的味道。
当然白思怡还是程谨言的母亲,那个展凝曾撞破南墙都想拜入她门下只为了证明自己一把的神级女人。
展凝好似又回到了那时腥风血雨的场合,在那里绝望,而后死亡。
她突然把剪刀一扔,白着一张脸看向茫然望过来展铭扬,“作业做快点,赶紧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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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犯了一个错》尧三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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