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二爷爷已经八十多岁了,解放前出生的二爷爷自幼体弱多病,被父母送到我们后山的净水寺当小沙弥,以期获得佛祖的庇佑而健壮长寿。皈依三宝十几年的小和尚二爷爷,却没有剃度,据说,当时的主持无垢大师曾说过他尘缘未了不宜剃度。这么一来二去,到了二十多岁的时候,小日本打了过来,民不聊生,僧也不聊生,寺庙就散了,二爷爷就还了俗。
二爷爷的手里有一串念珠,108粒珠子闪着黑黝黝的光,也说不准什么材料。据二爷爷自己说,是无垢大师圆寂前传给自己的,二爷爷爱如珍宝,虽然已经还俗,娶妻生子,那串念珠却从不离手。每日但有闲暇,他便将念珠拿在手上,念一遍南无阿弥陀佛,就拨动一粒珠子;时间足够长的时候,他就诵一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再拨动一粒珠子。日子就像一粒粒念珠在二爷爷手里溜走。
我跟二爷爷的孙子大健是发小,后来我考上了大学,在南方的一个城市落脚生根;大健在高中毕业后到处闯荡,江湖阅历甚是丰富。用他的话来说,哥们儿除了没有做鸭子没有贩毒,别的几乎都干过了。生活环境和经历的不同,让我和大健也渐行渐远,但小时候的友谊依然让我们偶尔保持着联系。
前年的一次他跟我打电话:“哥们儿这回闯了一大祸。”
“你又造了什么孽了?”
“我把我爷爷的念珠给偷了卖掉了。”
“啊?!你也真敢。那老爷子还不得疯掉?”
“那倒没。老爷子念了一辈子佛,不生气的修养倒是升华了。不过哥们可是发财了,那念珠让我给弄到北京十里河的天娇文化市场,你猜我卖了多少钱?八十万!”
我愕然,然后无语。
后来一次回到老家,见到二爷爷。老头儿还是那样子,每天念佛。不过手里拿着的是一串黄花梨念珠,二爷爷说,这是大健给他换的更好的,花了一万多块钱。我想,大健一定没有跟老爷子说那八十万的事儿。
“可是,不知怎么了,现在念佛,好像佛祖有点不理我了。用你们小青年的话说,我收不到佛祖的频道了。”二爷爷念念叨叨地说。
又过了一年,念了一辈子佛的二爷爷终于老了,带着那串黄花梨念珠。
因为家人都已经搬出来的缘故,我现在很少回去那个生我养我的村子里。跟大健也是好久失去了联系。
今年跟其他的朋友联系,聊起大健。听说他贷款投资了300多万元,在老家包地种了几十亩品种叫什么四座楼狮子头的核桃,说是这种核桃在文玩市场卖疯了,一对好的核桃说不定能卖上万元也不稀奇。不料这种核桃挂果率非常低甚至不挂果,而且市场价格一落千丈,他已经赔的血本无归,如今人已经不知去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