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土与现代之间：

——浅议巴陇锋《笔尖上的芭蕾》的文化诗学

文|林梅

（本文首发于2025年4月30日《中华读书报》图书推荐版）

巴陇锋的散文集《笔尖上的芭蕾》以西北乡土为精神根脉，用39篇散文编织出一个跨越时空的文化世界。这里既有泥土气息的生活场景，也有对现代文明的深层思考，在当代散文创作中独树一帜。

在他的散文集里，《柳木号》以独特的文本形态，承载着丰富的文化内涵与情感记忆，他从对柳木号声在陇东高原响起的追忆起笔，讲述其在童年生活中的种种印记。柳木号是乡土文化的重要象征物，它与陇东高原的农事活动紧密相连，“伴着草木发芽、小麦返青、锄麦、挖荠菜”，是乡村生活与自然节律的同频共振，也是农耕文化在民间娱乐形式上的映射。他在叙述制作柳木号时，详细描述每一步骤，让读者能够真切感知这一乡土技艺的精妙，在这一过程中，也传递着长辈对晚辈的期许与关爱，蕴含着乡村质朴的情感交流模式。

《燎疳》一文，以陇东地区独特的民俗活动为切入点，“燎疳”这一仪式化节庆行为，承载着深厚的文化寓意。它是旧时周祖故里陇东人民通过架火燎烤，以驱除烧鼻、烂耳等烧破病的传统习俗。文中对燎疳时间节点的细致梳理，从正月二十一“疳来”到二十五“疳入土”，完整呈现了这一民俗活动的时间架构，反映出当地民众对传统时序的遵循以及对生活节律的安排。燎疳过程中的种种禁忌，如期间“不能动刀子、针线”等，体现了民间信仰中对“礼”的尊崇，是民众对生活秩序与平安顺遂的祈愿，也是地域文化在传统习俗中的沉淀。

在《背馍上学那四年》篇章里，巴陇锋以细腻笔触勾勒出20世纪80年代偏远农村学子的求学历程。文中，求学路途的艰难跃然纸上，“曲里拐弯、坑坑洼洼的土路”“随时可能断路”，不仅是地理上的阻碍，更象征着生活的重重困境。住宿环境的逼仄局促，饮食条件的匮乏艰苦，以近乎冷峻的白描手法，全景式呈现出乡村学子求学途中的生存样态。然而，他并未沉湎于苦难的倾诉，而是在困境中凸显出坚韧与成长。即使条件艰苦，他也未放弃学业，在饥寒交迫中坚持学习，在孤独思乡中砥砺前行，展现出顽强的生命力与对知识的渴望。

在《贤明的姥爷》中，巴陇锋以烟火气十足的生活片段来勾勒人物。姥爷与姥姥的日常争吵，姥姥对姥爷的诸多嫌弃，如“嫌他傻，嫌他出瓜力气，嫌他把吃亏当饭吃”，看似是寻常夫妻间的矛盾，实则从侧面凸显出姥爷的憨厚与善良。而姥爷作为家族纠纷的 “最高说和人”，面对错综复杂、“清官难断” 的家务事，总能秉持公正无私之心，以贤明仁义之智，打破血缘亲疏的狭隘视野，令各方心悦诚服。这个穿梭于家长里短的智者形象是传统儒家美德在乡土社会落地生根、开花结果的鲜活例证，引发我们对当代人际关系构建、家族和谐传承的深度省思。

《一路桂花香》以桂花为线索，巧妙串联起文化、情感与地域元素。文章开篇以“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引入，将梅花诗赋予桂花，赋予桂花高雅、清幽的文化品格。巴陇锋对桂花的情感真挚而细腻，未到八月便“想念桂花”，花开时“被迷人的花香陶醉”，凋零时“怜惜好一阵子”，情感随着桂花的生长周期起伏变化，流露出对美好事物易逝的感慨与眷恋。而其地域书写更是别开生面，他在国庆兼中秋的旅行中，于不同城市和桂花相遇。在杭州，桂花是“市花”，校园、西湖边的桂花“清香逼人”，“丹桂分外艳，花盘比见过的都大”，展现出杭州桂花的独特风姿；到上海，巴陇锋在书店、动物园、高校等地都闻到桂香，桂花成为城市独特的文化标识。

通过对不同地域桂花的描写，不仅呈现出各地桂花的差异，也反映出不同城市的地域特色与文化氛围，拓宽了文章的空间维度。

《永不褪色的陇东红歌》一文，在历史溯源上着墨颇深，将陇东红歌置于宏大历史背景中。从周祖在陇东的活动轨迹，到《诗经》相关篇章对陇东文化的记载，揭示了陇东地区深厚的文化底蕴，为红歌诞生奠定了历史根基。文中提及的《诗经·大雅》《诗经·豳风》，展现了陇东人民意气风发、富有创造力的精神气质，成为陇东红歌生命力的历史源头，让读者感知红歌与古老文化的传承脉络。

《家·园》文末“有家无园也不成，人园同构方自洽”，巴陇锋借此从个体生命体验上升到对人与自然、人与家园关系的思考。通过对园的书写，完成了对家园概念的深度建构，既有对往昔生活的眷恋，也有对当下生活环境的珍视，在时空交错中，传达出家园在人精神世界中的核心地位与永恒意义。

散文集《笔尖上的芭蕾》是一部扎根土地却望向远方的作品。巴陇锋用文字为陇东乡土搭建了一座桥梁，让地域文化的独特性成为理解现代性困境的钥匙。在全球化加剧、乡土日益消逝的今天，这部散文集启迪我们在现代性的征途上，珍视乡土根基，赓续传统力量，书写属于自己的精彩篇章。要之，《笔尖上的芭蕾》文学与文化价值必将在岁月长河中熠熠生辉，历久弥新。

作者简介：

林梅，女，副教授、博士、硕士生导师，陕西科技大学校科技处副处长，陕西科技大学黄河文化传播研究院院长。研究方向：文化、文学和媒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