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下了一场千年不遇的大雪,大雪纷飞,像冥河畔接引的精灵,带着天大的使命,地大的祈愿而来。
我瑟缩在墙角,时而清醒,时而迷离,我知道我要冻死在这大雪之夜了,死又何惧,不过是一种休息而已,我断断续续的哼唱第九交响曲的第三乐章,没有人能听懂的,除了这铺天盖地的纯白。
有一个长长的影子,柱杖朝我信步走来……
他是另一个世界的接引使者吗?
(一)
我并没有像我希望的那样死去,有点遗憾,上帝总是掷骰子的。
我就这样被先生捡回了家。
我问过先生,为什么要救我。
先生回答,昨夜没有大雪,你感受到的是你心里的幻象,黑暗中大雪纷飞,你起舞,像酒神一样迷狂,是为了让我看到。
我的心事被先生洞穿,无地自容起来,想拔腿逃开,我低头一看,身上全是缠好的绷带。
“对不起,先生。”
先生回答:“你误闯了我的世界,我带你去正确的路。”
我泪如雨下,先生吩咐我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二)
“先生,我想养一头驴。”我无比认真的告诉先生。
先生头也没抬,拿着画笔一边描线,一边问我,“怎么又想起养驴,家里已经有两条狗了。”
“先生,我看了《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竟而认为每个人都是一头驴呀。”
先生晃了晃神,放下笔,笑道:“人究竟不是驴,人要懂得自己救出自己。”
我似懂非懂,先生却望着窗外夕阳更加怅惘了。
(三)
五月望日,夜风清凉,幽香习习,茶花树影铺地,叶叶分明。
先生见我独坐,问我,“这样晚不睡,在想什么?”
“我想知道大沮丧是什么感觉。”
先生被我吓了一跳,“你先看懂世界再说,先回去睡觉吧。”
如果,世界像先生一样美,那该多好!
我回去睡觉了。
先生却站在院子里,懂了大沮丧,就能理解这个世界,世界就是你的。可是这又有什么好?
那种寂寞呀,你们都不懂……
我还是爱人间……
(四)
“先生先生,我要听故事。”
“我给你讲一个我妈妈救火的故事。有一回,家里着了火,所有人慌乱成一团,乱跑乱叫。我妈妈快步出来,说,大家都别慌,听我调配。镇定自若的让身强力壮的男佣人救火,女佣人们隔离易燃物,又吩咐我大姐姐照顾好我们几个小孩子……我妈妈当时又勇敢又神气,火一子就被扑灭了,邻居们都夸我妈妈巾帼英雄……”
先生很是自得。
我咽下了心里的话,先生,这个故事你都讲过好多遍了……
(五)
我从没见过王子是什么样的,是《一千零一夜》里的阿拉伯王子?还是娶了凯特王妃的威廉王子,还是哈姆雷特王子?是王子们美,还是古希腊的雕像人美?
如果世上真的有王子,应该像先生这样。不,不对,先生是全天下最好看的王子。这一次,我固执的不容质疑,至死不改。
先生午睡去了,我在书房偷看先生的照片,先生年轻的样子真好看。
“你在干什么?”
声音从我背后飘来,我被吓了一大跳。
“先生,你吓死我了。”我埋怨先生。
“是你太专注。”先生不为所动。
“先生,你真好看。”我自认为自己说的既认真,又深情,不带一丝恭维,是全天下最诚实的大实话。
先生赧然,“不要贫嘴了,读书去吧。”
我罕见先生害羞,先生害羞的样子也好看。
“先生,我什么时候才能变成像你一样好看的人?”
先生真诚地说:“我也不知道。不过,你什么都不要想,认真去做就是了,不要怕,上帝会帮助你的,老师会帮助你的。”
先生,我好想你,想像你一样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