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以前,我就想写写老李。
这种想写的冲动持续了一段时间,终因为一些琐事耽搁了下来,没能动笔,后来索性,竟连这个想写的念头也给渐渐的遗忘了,甚至连这个人在我的印象里也模糊了起来。这几天,冷空气从北方呼呼的赶来,刮走了我们身边的最后一丝暖意。也许只有个时候,我才能想起他来。
老李曾是我们单位的食堂的烧炉工。五六十岁,中等个子,古铜色而又偏黑的脸上时常扣着一顶鸭舌帽。长年穿着一身灰不拉几的衣服,还算整齐,脚上捅着一双土黄色略显大的长筒劳保钢板靴,走起路来啪嗒啪嗒响,略微有点罗圈腿,有点像《举起手来》中的潘长江,让人发笑。嘴里叼着一杆长烟袋,浑身的大烟叶子味道,老远就能闻到。他笑的声音很有特色,像是开了锅的浆糊,咕嘟咕嘟,又像是深山里冒出的泉水,带着点厚重的回音。
论论起行辈还是年龄,老李都不算老。但我还是习惯的称它为老李,只有这样,我才觉得和他说话没有距离。
老李爱喝酒。我每次走到他的房门口总能闻到喷鼻的酒香味,也有多次看见他自吹自饮,这个时候,他总是习惯而又热情的招呼:F;老师,来斗一盅!我总是以这样或那样的理由谢绝了。今年的正月开学,我们在食堂吃了开学的第一顿饭,因为要上班了,学校就没打算备酒。老李从他的卧室的床底下捞出一箱子酒来,非要跟我们斗一杯,那时的心情是实心实意的。
在我的印象里,老李很热心。老李的工作是烧大炉,管着全校几百口子的吃喝。他在的时候,我经常提溜着水瓶去打开水,一来二往,和老李熟了,经常和他搭腔,聊聊一些东南西北的的题外话。他很把我们当老师,总是认为我们是知识分子,有文化,也很尊重大家。从聊天中我知道,老李也是当年“红”遍上下几个村子的人物,曾经经营过曾王桥附近轮窑厂,那时我们这就流行过一句话:舒坦,你可烧窑?意思是,你家有钱,你可有窑厂。老李家就有窑厂,想必那时他也一定很富裕。说老李热心,这是我的亲身经历。每天为了急急忙忙上课,准准时时开会,我 总是错过或忘记打开水的时间,一旦卡不住那个时间点,开水就没得用了,尤其是像寒冬腊月的天气,就得受罪。有一次,我拎着开水瓶去却没赶上那个点,老李见此,竟然把他自个儿的开水倒了我的瓶子里,一边说着:你们老师忙,下次来,把开水瓶放这就行了。那时,暖和的不仅是开水瓶,还有我的那颗咚咚跳着的心啊。
我的记性一直不大好,有一段时间,我竟连送开水瓶的事儿也给忘了,当我下晚自习回到寝室孤独的面对着冰冷而又空着的水瓶,就倍感到寒气逼人。第二天去打饭,老李见面一定会问:F老师,你昨天怎么没打开水?为了这事,老李还特意让我帮手机号码留给他,说:下次放开水时我打电话给你。我还清晰的看到他在墙上留下的我的手机号码,心里很不是滋味!再有一次,他给我打好了开水我却忘了去拎,当我回到寝室门口的时候,才突然发现一大一小两个开水瓶像站岗似的的立在门口,热情的等待着主人的回归。那时那地,我竟说不出话来!为了怕认错开水瓶,老李还很细心的把我的水瓶系上了个白绳子,虽然不太好看,但我一直留着在瓶上,直到现在。
我一直以为老李在特殊照顾我,后来从其他老师的口中得知,老李也经常给他们这么做。
这学期,不知什么原因,老李走了。后来,又陆续来了两个锅炉工,第一个锅炉工,听说是因为性格古怪,讲话难听,加上熬不得夜走了,第二个锅炉工,人很老实,干活也踏实,但还是没有老李那么活络,人缘也不太好。
据说,老李在家养了一栏猪。开学的一段时间,我在校门口散步的时候偶尔还能看见他来驮剩饭残渣,这一段时间,见得少了,甚至好久不见他来一趟。老李走后,我也自个儿买了个热水器,实在忘记了的时候,我就自己烧烧开水,以备急用。
这几天,每次打饭的时候,看到那烧得通红的锅炉我就会想起老李。他在的时候,我总是喜欢捧着饭盒,煨在锅炉旁,与他瞎聊。他不在了,总觉得这个冬天少了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