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受到伤害，向你诉说。你也像伤害她的人一样，继续伤害她，并且告诉她，是她咎由自取，她有错。那是二次伤害，落井下石，雪上加霜。可是你并不知道。她找你诉说自己的痛苦经历，只是想得到你的理解、安慰而已。倘若你也拿着利剑指着她，让她怎么活？因为别人的成功，就把一个复杂的问题归咎在她一个人身上，那等于把她逼到绝路。她已经竭尽全力了，还能怎样？

就像是以前的猫会抓老鼠，那是因为人们不专门喂它们猫粮。猫只能抓老鼠吃。现在没老鼠了，人们养猫只是为了喜欢小猫。如果你仍然拿现在的小猫和过去的小猫对比，指责现在的小猫: “你怎么那么笨，不会抓老鼠？”恰巧被指责的小猫自尊心强，认为是自己的错，那就完蛋了。且不说没老鼠可抓，只说猫就要抓老鼠这一件事，就把现在的猫气死了。不抓老鼠，是这猫的责任和过错吗？难道不是因为环境因素、养猫的人的责任吗？

所以，造成一个问题的原因有很多。怎么能把错误归咎于一个人身上？一个人的问题不仅仅是她个人的问题，也有社会问题。如果你看完《长安的荔枝》，你就会明白如果你所处的环境有问题，不论你多么努力，都会像李善德那样，无法取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你活得很艰难，甚至很失败。你能说李善德不够努力？他在农业种植方面是个专家，已经拼尽全力了，却没有晋升机会，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题。只有在小说情境中，他在岭南才能一路开挂。等他回到长安，他差点被打死。如果说长安的生活环境象征一个小吏的现实处境，那么李善德在岭南探寻运鲜荔枝方法的经历，则是马伯庸构造出来的理想主义的活法。一条鱼跳到陆地上，连蹦跶都错的，无法让它存活下去。陆地上没有鱼的同类，自然不懂水对鱼的重要性。你不能因为看到人类在陆地上也能存活下来，就指责鱼，你看你身边那么多人都能活得很好，你怎么不行？

你不是鱼，不懂鱼需要什么，更不懂它的痛苦，所以，你没有指责它的权利。不要以为你站得高，就可以指责任何鱼。